爱情神出鬼没

入伏，观影消夏。导视台偶遇《魂断日内瓦》，浓郁的欧洲风味，高颜值的男女主角，很是吸引人。在二战背景下，两双媚眼隔着道德的屏障飞沙走石，最终导致毁灭。剥去背景单看故事本身，是一个简单的偷情故事。从相爱到毁灭，过程与结局都中规中矩，符合人类思维。毒舌波德莱尔一言以蔽之：道德很高兴接受放荡的遗骸。然而，网评异口同声，各种“看不懂”。琢磨了一下，客观原因有两个：一是影片由同名小说改编，小说可以多层次铺垫与叙述，电影却只能过山车一样切换镜头；一是小说原著是法语，国内又看不到中译本，读过的人很少。主观原因有一个：忽视了这个爱情故事的开始部分。好吧，我们换个角度，把那些能抚慰你心灵的爱情鸡汤抛一边去，重新看一遍这部电影。顺便，聊一聊爱情这东西。影片的开始部分展示了男主角这样的处境：优秀的外交家，二战开始后国际联盟的二把手，风流倜傥，才华出众，风范迷人。而实质上，他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傀儡，一个备受威胁的犹太人。导演还特意拍了他被几个德国兵暴打的镜头。一个脆弱的、为了光鲜的外表暗自强撑着的心灵，一个比较分裂的人，如何找到安抚自己的伊甸园？宗教，艺术，爱情，毒品。他选择爱情。他有情人，又与女主角一见钟情，在后面两情缱卷时，还不忘勾搭路遇的女子。他陷入的不是万劫不复的爱情，而是万劫不复的自私：用征服女人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和能力。所以，他才会故意告诉女主角丈夫他要追求一个有夫之妇。只有这样的刺激才能让他兴奋。很抱歉，这一段洗脑文字打碎了你们对俊男靓女一见钟情这个模式的膜拜。那是琼瑶阿姨的，不是阿尔伯特·科恩的。你无法想象一本出自欧洲的——或是俄罗斯的——经典爱情小说不去挖掘人性，而只是给你讲一个童话。美国的，我只肯定一点：他们也不童话。至于是否经典，真不敢说。我想，你们在豆瓣上给《魂断日内瓦》打那么低的分，主要是导演的错。他拍得太唯美，找来比女人还美的小乔也就罢了，还把镜头也玩得纯美：屡次让小乔穿着西装皮鞋在海水里漫步。这点很琼瑶。有了上面的认识，再来看男女主角的爱情发展，就较为轻松了。片中的老管家嘀咕的一句话，精准地诠释了这种爱情：他们的爱神出鬼没。这个词让我对翻译佩服至极。太精准了。莎士比亚说：爱情是一种疯。两主角在情爱中玩着儿童游戏，扮演各种角色。他们似乎永远也玩不够，永远也爱不够。然而，永远这个词，只在女主角这边是真实的渴望。一个有着心灵黑洞的男人，什么样的爱情都无法将其填满。当他不得不辞了工作，又失去法国国籍后，需要的就不仅仅是抚慰了。游戏仍然可以继续，但不再是童话，而是成人恐怖剧。他转眼变成了暴君，猜忌，野蛮，不可理喻。这让为爱而爱的女主角无所适从，伤心透顶。也让你们，认为爱情就应该如何如何的人们，莫名其妙。因为你们在追寻一个规律，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而忘了人性的规律：欲望创造态度，态度引导行为，行为导致结果，结果引发恐惧，恐惧产生逃避。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借口。一场游戏一场梦。他醒了，要重新开始生活了，她却醒不过来。男人的尊严使得他不肯承认自己的逃避，于是他开始制造事端。他要逼着女人承认爱情的失败是她的错。一个以自私开始的故事，必然以自私结束。接下来的故事就相当好理解了。他想找回原来的工作，遭到拒绝。他回到曾经的情人身边，但此情不再，覆水难收。看到网评里不少网友对男主角离开前情人感到惋惜，知书达理的女子，漂亮且懂他，他却迷上了女主角。换个问题就容易想明白了：一个人极度困倦，可以喝茶喝咖啡，还可以选择兴奋剂或海洛因。他选择了海洛因。就这么简单。还有一点，必须通过回顾细节来说明：当他刚开始迷茫时，前情人及时发现了他的困惑。她抚摸着他说：总是那么该死地需要被宠爱，即使在你长大后。当他回去找她时，他说：我唯一的国家是一个女人。她回答：令人作呕的句子，从一个职业诱骗者口里说出。他说：爱情是乏味的。她答：只是对你而言。谁也不愿意活在探照灯下，尤其是一个自命不凡的男人。但他不知道，每个女人都可以是天使，也都可以是探照灯。他爱着的情人，在自己丈夫面前，同样是一盏高亮度的探照灯。她把丈夫的势力虚荣看得透彻入骨。她也回不去了，丈夫因她自杀，整个社会弃绝了她。最后，两个无路可走的人，用自尽为爱情划上了一个终归还算完满的句号。把小说改成电影，不是一件轻省的事。文字描述的东西，完全靠镜头来表现，靠演员的表演，很容易流于表层。小乔与娜塔莉的美貌就差点毁了这部片子，把观众的智商聚集到两张俊脸上，而忽视了两颗孤独的心灵。但只是差点。如果你能和我一样，不忙着感同身受，置身事外去观看，则不会被蒙蔽。据说，这不是升华，是老了。我承认。所有通透，都源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