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把青梅嗅

多年后忽然醒觉，原来这就是我的恋爱发蒙之作了。也许，该往更宽里说，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恋爱启蒙。当年觉得美轮美奂的这部卡通，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无疑粗糙得很，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却不啻是石破天惊之作。的确只能用石破天惊来形容，至今我依然能忆起那时的观影热潮。放了学以后，男男女女，无不背着书包在路上狂奔，就为了赶上电视台每天下午半个小时的放映。这种盛况现在很难看到了吧，尤其是在小学生书包日益沉重的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是通过《花仙子》朦朦胧胧地窥见了爱情的模样，我想人数应在不少，其中有相当应已为人父母。那时真是个纯真得不可思议的年代，男生和女生互不理睬，即使互有好感也要用对骂来压抑，揪头发扯小辫子即是表示喜欢你。那时表达爱慕的方式真的很暴力，可是也真的很纯情。我们的父母从不与我们说什么是爱情，电视上稍有亲热镜头他们就要转台，我们都以为爱情是洪水猛兽，小小年纪即自觉地耻于提起，但看见它时，却还是忍不住要偷偷注视。于是，《花仙子》就成为了很多小孩心里的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这每天只有短短半个小时的卡通片，说的是一个叫小蓓的少女带着会说话的狗和猫到全世界旅行，寻找七色花的故事，对家长来说，这个故事很安全，简单而干净，不必担心小孩“学坏”，可是他们不知道，故事里除了有狗、猫、拿着花钥匙乌拉三声就会变身的小蓓、反派人物娜娜小姐和她的跟班狐狸波奇以外，还有一个帅哥李嘉文，虽然他只在每集的最后几分钟出现。家长们不知道，有多少小孩每天在路上狂奔，就为了这最后的几分钟。幸好他们不知道，我们才得以暗抑着激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公然窥探那个令人畏怯又令人向往的未知的世界。最后一次完整地看花仙子时，我已经是个高中生了，不知为何电视台又再重播，那个时候，《花仙子》里曾惹得小孩们脸热心跳的桥段已经不能打动我——不过是小儿科的牵手和轻拥，这时回想当年，才觉得把它当成个秘密也许是想得太多。半大不小的我那时是把它当成滑稽动画来看，最喜欢看坏蛋波奇的片断，喜欢看他冒充宠物狗，喜欢看他做了坏事之后一本正经地教训来福狗和咪咪猫“别人做坏事你也可以做坏事吗”，为他易容为李嘉文骗取小蓓的花钥匙，最后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而乐不可支。扮成李嘉文的波奇的脸在屏幕上胀大扭曲，看起来就象是李嘉文本人变形一样，可我却在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我知道，某些对我曾经很重要的东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很多年以前，我就已经这么意识到了。可是今天，在公车上看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时，我又回忆起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