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舐梦人》：真实的桃花源根本就不存在

这是一部有关的梦呓的电影。这又是一部真实乡野生活的写照。当城市化突飞猛进的时候，远离喧嚣的山林也无法幸免所谓现代工业所带来的侵害。但这是渐进式的，并非一朝得见。当城市的颓废与乡野的沉静形成反差时，仍有人选择乡野。胡安就是这样一位勇敢者。一直生活在大都市的他，在有着优厚物质的前提下，带着妻子娜塔莉娅和两个年幼尚小的儿女就来到了大山深处的小村。只是他家单门独户于小村的尽头，前后左右，无比的开阔。这自然与破败的村屋形成强烈又鲜明的对照。尽管胡安设法融入村民的生活，但也无法消解他们异样的目光。这是混合着羡慕、疑惑和不解的情绪，渐渐弥漫在他们的周遭。唯一带给我们轻松的是胡安四岁的儿子伊里尔和两岁的女儿鲁迪。伊里尔一入睡，常常梦见闪着红光的神兽提着箱子，进入他们的家，挨个房间探视，这是魔障，抑或隐蔽的现实。来源于幼儿的梦幻，是否也预示着胡安乡野生活的风云突变。村民聚会，挨个倾诉他们曾有或终生也无法被祛除的诸如吃喝嫖赌毒等恶习，其中的赛文带着胡安前来倾听。赛文孤身一人生活于此，妻子和一对儿女因为他的恶习而远离了他，他决心悔过自新，以求得妻子的原谅。似乎这并不容易。沾染上恶习的人，信誓旦旦成了家常便饭，但恶习的能量极强，如万蚁啃骨，因而，真的要戒尽，恐如天方夜谭。正因为胡安与赛文的亲近，直接导致了赛文的偷盗发生，以至于让胡安吃了一颗枪子，大半个肺被割除，直此后，胡安只能躺在床上静养。这个村子似乎只有一个叫伽罗的好人。本来平时就心神难安的妻子，现在只能静默地立于窗前，但这无聊的时光，总还得随胡安过下去。郁闷难消的她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列侬的《幻想》，胡安也加入其中。妻子早已哽咽而满溢着泪水。一颗子弹击中了胡安的胸腔，同时也击中了他们夫妻的内心。妻子问胡安，难道你不想向警方报案。他说不。赛文就这样得以逃脱。当赛文寻找到妻子和儿女时，他再次发誓要永归于好。他决定来找胡安。这时只有胡安的两个孩子在户外玩耍，伊里尔希望赛文跟他俩一起玩。而赛文问你们的爸爸呢。伊里尔说死了。惊呆地赛文跑回妻子的家，可空空如也。妻子已带着儿女如同躲避瘟神一样再次远离。赛文伫立于空旷的草场，面对着茂密的山林，忽然轰然倒下。滂沱的大雨也随之而来，空中照例闪着白花花的雷电。雷雨过后的山林异常静谧和寂然，微风吹后的盎然生机，令人沉醉。这时，却听到伐木过后轰然倒下的大树声，这是新一轮戮害的开始，抑或真的柳暗花明。与此相呼应而跳跃的是，已成少年的伊里尔和妹妹鲁迪，早已离开了山野，跟随妈妈回到了大都市。伊里尔正雄心勃勃的参加一场美式足球赛，泥水飞溅的迸发中，让人感到生机重现。这就是2012年斩获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墨西哥电影《柳暗花明》（又译《舐梦人》）所要表达的。导演卡洛斯·雷加达斯所精心营造的桃花源，原来只是厌倦于城市生活人们的一个美梦而已。因为真实的桃花源根本就不存在。无论你来自哪里，一旦进入乡村生活，周遭的一切就会侵入你的每一寸肌肤。新鲜的空气、寂静的山林和牛羊驴狗的悠然，只是你现实的表象。深入你眼帘一定有着另外的风景。身边人与事的龃龉，不会蒸发，反会凝聚、提升和汇合，这个矛盾交错将由点带面如病菌样爆发。虽是渐变式，但一定不是胡安眼中的安然和纯净。所以，才有妻子娜塔莉娅平日里莫明的隐忧。胡安和赛文的相继离世，如同城乡两极的一个隐喻、一个象征和一个符号。舐梦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现代的乡村，也总是伴随着原始的张力和现代的冲击，愚昧与野蛮又相生相息。如果单纯用朴素的想法界定现代的乡村，无异于自讨苦吃而走上不归路。这个世界难有一块绝对的净土。清静之地只属于我们的梦幻中。当鲁迪摇晃在草地上，她眼前只有“牛牛、坏狗狗、驴、月亮、家（天边闪着雷光）、妈妈、爸爸……”似乎只有孩童鲁迪的呀呀学语，能打碎我们恍惚的现实。但这只是影片开场的景象，随后则是无边的乏味、默默和黯然。电影无非想告诉我们：我们到底需要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现实中？哪个才是适合我们生活的世界？哪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园？这里的答案也是不确切的。现实不会蒙蔽我们的双眼，也不会剿灭我们的生活，因为它就是当下所发生的，无论好坏，唯有心碎、乏力和悄然接受。也许只有沉静的群山会告诉我们，人类未来的方向究竟在哪里。但前提是，森林里不能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大树。否则，人类将万劫不复。2013、9、5刊于《深圳特区报》2014、8、5选自海天出版社《看不见的电影》本文版权归作者薄雾微光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