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小武状态:正片年代:1998
主演:王宏伟郝鸿建左夏初更新时间:2023-12-28 12:32:03
1997年的山西汾阳,自称是干手艺活的扒手小武整天戴着粗黑框眼镜,不笑也不怎么说话,歪斜着头,用舌头顶着腮帮子,四处游荡。小武感觉无法适应社会的变化,很清楚自己必然要被淘汰。他找到以前的战友,现在成为县里著名企业家、纳税大户的小勇。两人在屋里坐了半天,却觉得无话可说。在小勇结婚时,小武遵照以前的誓言送钱给他,小勇觉得钱脏而将其退回。在被朋友拒绝后,小武便经常去唱…
[白]晃来晃去的人1《小武》DVD画质爆烂,理由大概也只能用“地下电影”这个词来搪塞,于是小武就在2003年末这个开始寒冷的晚上对着我这个一点都不地下甚而颇为小资的人晃来晃去。此人把舌头顶在腮帮,斜着脸,手插在兜里很牛B又很猥琐的样子,让我想起那些被我抛在建阳城中已经不知死活的从前一起混的哥们——想当初,他们也是这样晃来晃去,一直晃了快十年啊,才把这种属于小城镇人特有的肢体语言留在我的记忆里,自己一股脑扎进堆满灰尘的生活。在那十年之后,已经锻炼成一小资的我回到建阳,已经不和这些晃来晃去的人打任何的招呼了。某年春节我曾经看到一个当年啸聚群氓并对我照顾有加的哥们,踩着三轮车,拉一捆捆的劣质面包,诚心诚意地碾过建阳大街。我低下头来继续走路,以过客的姿态穿越过我成长的这个城镇,在心里头把玩回忆的惆怅与温情。我已经胖了许多许多,他认不出的。当时涌上来的那种不肯相认的情绪我说不上来,也许是不想让自己的小资嘴脸被故乡人审视,也许是不愿意让踩在脚下的过去又重新复活骚扰自己。所以电影中小武昔日“同事”
靳小勇的那份尴尬,我想我理解得了:这个人的心里大概还是有温情的,这个人仍然当小武是兄弟的,不过他确实感到了自己的过去和自己得到了的现在和自己将要争取的未来之间的无法调解。面对小武,他气急败坏。小武仍然是一个晃来晃去的人,他却自认为是市场经济大潮中的弄潮儿。2“市场经济大潮”,嗯,以前的那些哥们没有跟我谈过,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懂,因为还在初中的时候就曾有人煞有介事地跟我谈过他对“发财机会”的把握。那个人属于过早发育的典型,格外牛高马大,唇边还有让当时的我们足够惊诧的一抹黑毛。和我们这些身体羸弱的书呆子相比,他属于那种“社会上”的人,或许是因为历练得多,在好勇斗狠的街头生涯里,他已经提前想到了怎么利用他跟派出所、纠察队不打不相识的的关系来为自己制造发财的机会。这样的想法,跟他嘴唇上的一抹黑毛一样,都是当时的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所以他的宏篇大论说完了,我们这些小字辈也就忘了。在若干年后的一次相遇中,他是以失败者的形象出现的,因为他还在建阳街头晃来晃去,怎么看也看不到任何弄潮儿的架势。那次遇见,我们一干人在他根本就没钱装修的寓所里吃了一顿简陋的火锅后便成鸟兽散,他没有机会向我们进一步讲解他是如何在现实中实行他当年那些非常超前的想法的,我也便没有机会向他详细了解一下他那些超前的想法又是如何在现实中碰壁的。3我在1993年上大一的时候方知道有“市场经济大潮”这个说法,此前都只能算是晨钟暮鼓、醉生梦死。刚进厦大,就迎来《废都》的风行,有教授开了讲座,拿一支烟,不用讲稿,说的是贾平凹的农民身份加旧文人骚客意识,才创造出《废都》这个怪胎。至于何事何物激得现实中的老贾或者是小说中的庄之蝶如此郁闷呢?教授说,是“面对市场经济大潮的无所适从”。斯言诚矣。当时我这个山里来的少年已经见识过厦大海边潮水的声威,又听别人说那还只是“小潮”而已,真正的“大潮”,有如《书剑恩仇录》中的钱塘江潮,惊天地泣鬼神。大潮既来,一切琐屑之物不复得存,小贝壳、小鱼、小螃蟹、小瓦片,以及我等小民的小情绪、小智慧、小矛盾,纷纷站不稳脚跟,随泥沙而下,能够如贾平凹那样在脚跟松动身子下沉之际,还气沉丹田提笔记录将死未死感觉的,应该已经是非同凡响之辈了吧?所以听完教授讲演之后,随即找来一本盗版《废都》,致以景仰,就好像这回我买下《小武》的盗版DVD,致以景仰一般。贾平凹有一个陕西商州,贾樟柯有一个山西汾阳。如今,贾老前辈给人的印象大概只是整天把玩石头、写作美文的“世纪末颓废文人”,小贾却一头迎上一股他也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独立电影制作大潮,以“独立导演”的身份拍他的“地下电影”。其实“独立”和“大潮”本来是水火不容的东西,就好像小武,如果他非得保持“独立”的姿势,就只能在“大潮”的边缘晃来晃去。这种“独立”显然是出自无所适从,因为身边的东西都变了,他找不到方向,于是只好效法贾老前辈,成为一个颓废派。4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有一种自卑感。我读的是中文系,成天看些小说诗歌和更加不切实际的哲学书,不知道自己毕业后能做什么。相形之下,那些学经济、学法律的就显得前程远大,很多人甚至在校的时候就开始挣钱了。我常常对学经济的朋友表达我的郁闷,说:你们算是赶上好时代了。1993年,我开始读本科的那一年,正是“市场经济大潮”席卷神州、尽人皆知的时候。所以我那时很有沦为颓废文人的危险。相当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留着长头发,穿着破牛仔裤,搭拉着拖鞋,成为一个在校园中晃来晃去的家伙。在厦大我游逛了7年,就算后来头发剪短、衣着勉强整齐的研究生时代,晃来晃去的感觉还是没能够从心底除去。我时常感觉到自己和现实的不够协调,对就业充满了恐惧。事实上,也只有在暑假和春节期间,回到家乡的时候,看到昔日的哥们仍然在建阳街道上晃来晃去,才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脚踏实地——说什么,也比他们有目的一些,身份也好一些吧?毕竟,我是逃出了这个小城镇。因此那种和他们不敢相认的情绪,也就有了另一种相应的解释:其实,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些晃来晃去的人;我害怕他们,是不愿承认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方向。《小武》结尾的时候,他被铐在路边,周遭陆陆续续挤了一些旁观者。那些人不知道这是在拍电影,自然都是所有充当了看客的中国人的嘴脸。他们都在笑。相对于一个被逮到的小偷而言,他们明显有尊严很多,他们的生活明显有目的一些。小武把舌头顶在腮帮,斜着脸,却没办法把手插在裤带以掩饰自己心里的荒凉,所以他只能蹲在地上,郁闷地晃来晃去,那些人原来也是在街上晃来晃去的,现在可以站定了,一起来嘲笑这个倒霉的偷儿。[红]霸王心雨在《小武》电影的行进里基本上找不到配乐的踪迹。我们只能说,《小武》的音乐就是生活里出现的各种声响,比如录像厅播放的《喋血双雄》的枪声,比如夜幕下汾阳街头飘来飘去的卡拉OK歌声,比如自行车铃声、鞭炮声、鸡叫狗叫声等等。所有的电影都有声响,不过我更愿意把《小武》里的这些声响当作配乐般聆听。这样,里头的“通俗歌曲”也许就值得注意。这些歌曲平时听起来就恶俗得搞笑,这回,贾樟柯甚至让他的老乡用山西腔唱起了屠洪刚的《霸王别姬》,简直形同恶搞。不过,这种歌声飘荡在汾阳街头的夜色里,确实又让人觉得无比真实——就像我们身处的这个真实的中国。算起来,《小武》的“电影插曲”也有十来首吧,应该都是那个年代(香港回归前夕)最最流行的口水歌,具体歌曲名我是记不大清楚了,因为自己对此实在是陌生得很。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个场景的“插曲”,其一,是小武去探望病中的梅梅,给梅梅买了热水袋,梅梅唱了王菲的《天空》。我们知道,《天空》的歌词是台湾人所特有的那种文绉绉的表白,放到这部粗糙的片子里,就有了怪怪的味道,不过因此也相当突出了梅梅心里头的悲哀(她唱着唱着就哭了)。其二,是小武陪梅梅去做头发时,镜头里是师傅给一个男人打泡沫刮胡子的全过程,放的歌曲却是麦克·杰克逊的《HealtheWorld》。这就很搞笑了,而且有荒诞的效果。要说这部电影有主题歌的话,我认为是那首《心雨》,而且,是毛宁和杨钰莹这对金童玉女对唱的版本,不是李碧华的那个版本。这首歌在电影里大概出现了3次,都是很随意地出现的,和人物的情境没一点儿关系,最多起的是道具的作用。我把这首歌当作“主题歌”是因为它的做作得要命的歌词,以及这首歌在中国所有的卡拉OK厅里遭受的非同寻常的礼遇,当然,更重要的就是在电影里透露出来的对小武们的命运的暗示:“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的把你想起//我的心是六月的情/沥沥下著心雨/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实在是让人牙酸得不得了的一首歌曲啊!然而这是卡拉OK里点唱率最高的对唱歌曲之一,更为搞怪的是,谁都可以一起唱:男主任和女下属、老板和三陪、老头和少女、将要结婚的恋人、多年的夫妻……谁都是唱得那么投入,尤其一句“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不少人是颇有专业水准地唱出了颤音的。我不知道,他们唱这首歌的时候,是真的抱着一股为艺术而艺术的境界呢,还是借此宣泄自己隐秘的情绪?在电影里,爱唱这首歌的梅梅的消失是没什么理由的,她像所有飘荡在中国底层社会的女子那样地消失了,甚至没有跟小武道别。《心雨》首先暗示了她和小武必须分离的命运。小武属于那种只能被社会抛弃的人。他被自己的过去抛弃(他当年走南闯北的同伙靳小勇上了正道,连婚礼也不通知小武),被所爱的人抛弃(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被土地抛弃(老爹拿着一根大棒把他逐出了老家家门),被群氓抛弃(铐在路边,在围观者的目光下彻底异化为社会之外的人员)。更深远一点说,他被这个时代抛弃了,被中国抛弃了。身边的一切都离他而去,都“成为别人的新娘”。《心雨》这首歌于是成为《霸王别姬》中那种伪壮烈的别离(“我站在猎猎风中……”)下的真实的情绪所在,这种情绪是无奈地只能呢呢喃喃着的,连感伤也算不上,只能说是窃窃的哀怨。山西汾阳尘土街头,小武用口哨吹出这首歌,带着空的灵魂和被拆迁掉的过去,和全中国无所适从的城镇青年一样,晃来晃去。这个不无猥琐的小人物,为我们身处的时代留下了一个告别的身影。[蓝]没有诺言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冰冷的世界。有时候你感觉到了一点温暖,那实在是因为世界的冰冷已经侵入骨髓。在没有目的彷徨中迷失的那些家伙多半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们看见那些坚定不移的人们抱着赴死的决心奔向最终的虚无却没有一丝回顾的样子只能自惭形秽;如果狂欢的人群涌过来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自己可耻的孤独躲到安静的角落里悄悄地腐烂掉。问题是连他们的自我腐烂,都要被干涉。我获悉,某某年时的中国突然向所有的子民公开她那张正在肥沃地开放着的面容,近观者窥见面容上每个毛孔蔓生而出的无名菌类如此盛大地聚集着以庆祝狂欢的开始,你可以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惊怖。我知道,最脆弱的一些人已经死了,他们卧轨、溺水、自残,或者在流放的路上被兽类吞食。后来,存在主义者小武在山西汾阳街头和他的前辈阿Q那样自发地思考,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乘坐长途火车寻访亚历山大的途中遇见了第欧根尼,反正他决定缩在自己的桶里晃荡一辈子了。由于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的出现——可能是那一场不像恋爱的恋爱,可能是他妄图向坚定不移者展现他的尊严,也可能是他竟然敢对那些丢失了钱包的群众炫耀自己的道德——他的桶碎得一塌糊涂。这个游游逛逛恶意搅乱坚定不移者视线的他者,当然要交给正义的大手改造。在此我根本不想探讨这个虚构的人的命运。这个夜晚我坐在这里心乱如麻,我试图许出一些诺言,但在小武的沉默中,我看到了他放弃诺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