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夜驚魂》：教化人心的驚悚片

數學有公式，物理、化學有公式，電影創作也同樣有公式，由泰國知名製作公司「GTH」所出品，納塔吾‧彭皮里亞（บาส-นัฐวุฒิพูนพิริยะ／NattawutPoonpiriya）自編自導的長片處女作《倒數夜驚魂》便套用了許多驚悚片的萬靈丹公式，並在中規中矩的劇情裡加入泰國電影裡常見的宗教元素，完成一部以勸善懲惡為目的，充滿光明面的驚悚虐殺電影。電影的片名開宗明義指出故事是發生在跨年倒數前的夜晚，世界各地皆沉浸於狂歡的歡樂氣氛中，準備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相信熟悉驚悚片的人都曉得，可怕的事情總是緊接著歡愉的氣氛而來，影評人但唐謨就曾幽默地指出：「12月是歡度節慶的假日，但是很多變態的東西，也會在這個時機出現，趁你慶祝的時候，玩死你，殺掉你。」回想一下近期的《惡之教典》（悪の教典，2012），親切的蓮實老師不就是在學園祭的前夜，在裝飾著七彩聖誕燈飾的校園內大開殺戒的嗎？人一旦處於輕鬆、快樂的環境中，就容易敞開內心，全然鬆懈、毫無防備，於是殺人魔便得以趁虛而入；此外，在這種氛圍下，更能襯托出恐懼的強度。理所當然，《倒數夜驚魂》採用了這個公式。傑克（พชรจิราธิวัฒน์／PacharaChirathivat飾）、小碧（จรินทร์พรจุนเกียรติ／JarinpornJoonkiat飾）和小潘（ภัทรศยาเครือสุวรรณศิริ／PattarasayaKreuasuwansri飾）是三位生活在紐約的泰國人，他們選擇的跨年方式不是到著名的時代廣場（TimeSquare）與眾人同歡，而是窩在家裡抽大麻。傑克藉著從友人那裡撿到的名片，找了一位販賣毒品的藥頭來家裡，大麻狂歡趴於焉開始。影片時而透過鏡頭的旋轉展現嗑藥之後的迷幻感，時而是演員放肆地嘻笑、玩鬧，逐步堆疊出高度的歡愉氣氛；於此同時，導演不忘在其中穿插種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徵兆，諸如：釘槍、虐狗和抓蟑螂，一方面製造懸疑感，另一方面彷彿是提醒觀眾，可怕的事隨時將會降臨。徵兆，又是驚悚片的公式之一。片中所設定的徵兆一點也不隱晦，甚至就像預告般提點出往後的發展，以至於降低些許觀影的驚喜度。另外，《倒數夜驚魂》雖然號稱「開創泰國驚悚片的嶄新類型與格局」，可是對於嗜驚悚片的觀眾而言，片中的血腥暴力鏡頭較西方電影實在顯得溫和，且凌虐的手段更只是點到為止，完全騷不到癢處。換句話說，就好比台灣導演柯孟融的《絕命派對》（InvitationOnly，2009），或許為台灣電影立下嶄新的里程碑，但是一旦放到「驚悚片」此一類型來看，其實是無法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相較之下，我反倒認為《13駭人遊戲》（13Beloved，2006）要來得驚悚許多。或許是反映出當地根深蒂固的宗教文化，泰國的恐怖片或驚悚片往往講求因果報應，並隱含勸善懲惡的目的，《倒數夜驚魂》也不例外。傑克、小碧和小潘三人都背負著或輕或重的罪行，他們在紐約不務正業，極盡奢侈享樂之能事；此時，一位來路不明，名為Jesus的男子出現在他們家中。Jesus雖稱自己的名字是「黑蘇斯」而非「耶穌」，但從他凌亂的長髮和鬍鬚看來，其造型無疑是以耶穌的形象來塑造。不僅如此，導演不時以仰角拍黑蘇斯，襯上天花板的環形燈管，神的意象是再明顯不過了。有趣的是，名為Jesus的男子口中說的卻是佛教的戒律，他以不殺生、不偷盜、不淫邪等的五戒律融入凌虐的過程中，藉機點出傑克三人的罪行，並要他們懺悔。以凌虐來進行佛法傳道，這畫面確實弔詭，然而換個角度想，這不正是地獄圖的變相映現嗎？佛教講因緣果報，惡業必得惡果，因此傑克三人其實並非無故受罪。導演想告誡的不只是傑克等人而已，他更想藉此警醒所有人類，是以在黑蘇斯和小碧對峙時，一旁的電視輪番出現地震、海嘯和融冰等的新聞畫面，而黑蘇斯更直言：「我是火山、地震、海嘯，要來收拾你們。」此時的黑蘇斯不僅是神，也是造物主、是大自然，他意欲懲罰的是沉溺於享樂之中（外頭的人們正準備跨年倒數），對整個世界沒有貢獻的人類，所以他問小碧：「妳憑什麼繼續活在世上？」不過，導演並不是否定人類的存在，他藉著黑蘇斯之口指出人的命和蟑螂一樣硬，暗指人類的生命力其實十分堅韌。此外，電影也留下一個充滿光明面的結尾，黑蘇斯說：「你知道死刑犯被處死前會做什麼？會懺悔。」也就是說，即使犯錯，只要誠心懺悔並改過，那麼仍舊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就像電影最後一幕，電梯門打開時，迎接三人的是亮晃晃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