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培尔说:我们从来没有强迫人民,是他们选择了我们。现在,该是他们为自己的选择献身的时候了。在我眼里,这是德国悲剧的核心所在。只是罪魁祸首的靶子太易辨认,以致于人们能轻易地将责任推卸到他们脚下,让他们更加醒目、更加明显。只是,行善可以隐姓埋名,人民的权利可以被代表行使,罪孽却不能被隐藏,也不能以代表的方式清算。希特勒既然是一个人,就一定有人性的一面;人民既然是人,也必定有兽性的一面。所以希特勒可以是小戈培尔们的“伯伯”,每个德国人身上点滴的纳粹主义集合起来,就能发动一部强大的反犹机器。这不是一句“欺骗”就能遮挡的问题。《狗镇》里的Grace对父亲说,但他们是人,人就是有这样那样的弱点。铁面的父亲回答:所以他们也得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冯提尔的手法不仅仅是为了省钱,当一切障碍物都不存在,当人们所有的行为都赤裸裸地出现在彼此眼前,无法回避时,人性再也无所遁形。Grace第一次被强奸的时候,狗镇的居民们仍然像平常一样活动。透明的恶行使一切平静变得荒谬而伪装,如果那些看不见的墙真的不存在会怎样?如果罪行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会怎样?情况会有所不同吗?或者这样问:他们是真的看不见还是装作看不见?当后来每个男人都去Grace的房间过夜已成为公开的秘密时,他们的眼睛看向哪里?上帝是仁慈的,他让我们学会了遮挡。有多少人性的软弱、怯懦、自私、残忍被四面墙壁所阻止,避免了考验、责问与彷徨,于是,我们可以继续衣冠楚楚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在上帝面前伪装成一个清白无瑕的好人。但我们是吗?我们真的是一个好人吗?我们对得起自己信奉的道德与良知吗?
TraudlJunge在片头说,没有人逼我这样做,去柏林是我自己的选择。在片尾,她又说:我终于知道了,年轻,不是借口。Grace对父亲说,我不怪他们,在他们生活的环境里,他们已经做了他们最好的。她还说,如果我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也不能做得比他们更好。如果仅仅是这样,留在潘多拉魔盒里的希望,实在不配被人类拥有。人类配得上的,也许只有上帝的滔天洪水。冯提尔的魔盒里,也藏着一个希望的精灵。皎洁的月光像上帝的探照灯,让Grace醍醐灌顶般看清了狗镇的现实。她对父亲说:他们的确做到了最好,但,还不够好,还不够好。于是孩子被杀死在母亲面前,房屋被烧毁,天空血红一片。原来希望从来就不是天使,与摩菲斯特的交易,才是惟一的出路。一定会有人指责导演以暴制暴。但Grace不是没有尝试过,圣母一般的纯洁的确能感染和改变人,然而,它们都是有底限的。在利益的分界线之前,它们总会戛然而止。冯提尔只是听从了上帝的旨意。如果上帝拥有原子弹,也许就不需要洪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