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没有高一丈

(一)话说,这个年头还有用化蝶来搏浪漫的,着实是雷死人.不是不能化蝶,也不是不能让两个男人化蝶,而是,能不能不要让这样两个人,在这样一种情况下quot;化蝶quot;?lt;魔王gt;不是特好看的一部片,但是它有特好看之处.不必纠结于上面这一句话的左右矛盾.这就好比说,你尽可叫嚣快餐没营养,但你不能宣称快餐没味道.恰恰在大部分时间,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仅仅依靠食髓方能知味.作为一部无比纠结的复仇片,编剧和导演在第一集就平铺直叙地展示了复仇的前因——人,杀了人.lt;魔王gt;注定不会太热门,因为这个主题在这样的年代已经太不讨巧.杀戮,充斥于网络游戏中,你只需要轻点鼠标,就可以为所欲为,弑人弑佛.人们已经麻木了,看报纸的时候会直奔娱乐版,最后才瞄一眼国际版的俄格军事冲突的新闻报道.战争、鲜血、死亡,不知怎的,于见怪不怪当中,迅速沉底,不再重要.那么,换一种说法,lt;魔王gt;的前引不同寻常,它说的是——孩子,杀了孩子.事情的过程尽可以有不同的解读,然而一个天真善良的少年胸口插了刀子倒在血泊中一去不复返.误杀,算不算quot;杀quot;?死者无辜,那么手上沾了鲜血的生者有罪吗?同是少年,一死一生.同是家庭,贫者家破人亡,母亲不堪丧子之痛,求告无门,终于捱不过怒与恨,居然也撒手人寰;而富者不必偿命,不用负责,有个富爸爸,即使手染鲜血依然可以毫发无损.TMD,不公平!陶子在金钟奖的颁奖现场事先播放了自己录制的quot;不公平quot;三字,摆下阵势,只要不是她得奖她就公开呛声,谁拿奖就让谁下不了台.然而,陶子最终如愿以偿手握奖杯时,那quot;不公平quot;三字的声波还是在全场的上空飘了开来,呛了她自己.无它,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人世间最为微妙之处在于你尽可以用尽一生力气把倾斜的天平努力压向平衡的一方,哪怕只有一毫米,而quot;不公平quot;这三字却是不能随随便便挂在嘴边的.于是,复仇.当初站在凶手身旁的人,统统被归为局内人,用的尽是借刀杀人的手段.头两集以一集干掉一个仇人的速度进行着,然后,叙事和复仇的节奏都慢下来了.有人抱怨,节奏突然变慢,没有什么新的刺激.然而,慢得好.死者的哥哥,失去了弟弟和母亲,改头换面,以另外的身份和面目活着,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复仇.然而,他的复仇手段,也无非是——杀人.借刀杀人又怎样?利用无辜的人达到复仇目的,看似兵不血刃,其实却染了更重的腥气,他开始疑惑了.表面看来，复仇者成为出色的律师——成濑领(大野智饰)，有温柔和善的姐姐，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而实际上，复仇者还是那个孤苦无助、孑然一身的流浪少年——真中友雄，除了满腔怨愤，一无所有。多么讽刺，假象才是他真正的生活，真实却只能隐在暗处，成为他的“魔”性。两次复仇成功，并没有让友雄得到救赎。在其后漫长、反复的追述之中，如许多年，他和“凶手”芹泽直人(生田斗真饰)皆由少年成长为青年，彼此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一点一滴被完整得拼凑出来。事情最开始的原因是意外，而扭转事实的却是当事人本身也无力摆脱的外力。真相、善良、本意、以及这两个人，都被扭曲得失去本来面目。　　友雄的真正身份意外地被无良记者揭穿，友雄无奈，故技重施，以为化险为夷。其实，进行到这里为止，故事的情节和演员的表演仍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出彩之处。某些观众不是两位男主角的Fans，照样直言不讳砸场子。　　我自己觉得真正品出些况味，是成濑领与姐姐坦诚相对，那一段真的可以称为——动人。------------------------------------------------------(二)变成另外一个人。也许，每个人都曾这样幻想过。起码有两个人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基督山伯爵以及‘成濑领’。成为另外一个人，那需要太多严苛的条件、机缘的巧合。比如真正的成濑领，父母双亡，唯一的姐姐体弱多病并且双目失明。同样也是一出悲惨人生。一场意外，成为了出人意料的契机，真中友雄变为成濑领，他失去了最后的朋友，也湮没了真实的自己。真中友雄就此消失。于是，‘成濑领’再次有了亲人——姐姐，他有了受到良好教育的家庭条件，他年纪轻轻成为了出类拔萃的律师，重要的是，他有了报复的手段和掩护。对于意外身亡的朋友，成濑领一直抱有歉意，所以每次他去探视姐姐，多少带有补偿的心念。然而，当他把花束递到姐姐手中，姐姐随手扣住他的腕，自然而然地摩挲起来，领的神情一凛，虽然只有短暂一秒。毕竟，不是血肉至亲，毕竟，隔着一层男女有别。之后，姐姐收到无良记者的揭密CD，再次听到领的到来，同样也是神情一凛，她的忐忑足以误导很多观众——这下子纸包不住火。确实，姐姐回答警察直人的询问时，干脆利落得让成濑领都即时崩溃了。直人准备查听CD的内容，短短几秒，成濑领却觉得自己已经跌入地狱，就此身败名裂事小，报仇前功尽弃事大，他闭了眼，等着命运宣判，他睁了眼，知道柔弱美丽的姐姐不是纸但包住了火。于是，在夏日的黄昏，真中友雄和成濑领的姐姐，两两相对，坦诚以待。原来，可以瞒天过海，却是瞒不过人心的，成濑领的姐姐，虽然看不见，但早就知晓身边所谓的“成濑领”是冒牌。是何处暴露的呢？不知道，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无心，只是这个聪慧美丽的盲女子，一直没有说破。反过来想一想，姐姐为友雄圆谎也就不再意外，她在直人到来之前的惊慌失措，不是因为友雄，而是因为友雄的真实身份被外人识破必然会有危险，再深一层，她不得不慌乱，因为她和友雄的姐弟关系必然就此终结。直人离去，她对着沮丧惭愧的友雄娓娓道来，她是如何依赖他、在意他、以及思慕他。如果，从最开始她就意识到，身边的温柔男生并不是弟弟，那之于她而言，友雄不是弟弟，只是一个陪她走完十年岁月的年轻男子。她爱他吧。当然，不能把这复杂幽深的感情轻易地归类为爱情。但是，她的爱支持了友雄，也保护了友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友雄顶着成濑领的身份，隐瞒了姐姐十年；姐姐揣着明镜一样的心，帮着他把这谎圆了十年。然后，姐姐几乎是不分青红皂白，面不改色地对着警察说慌，只因为这样做可以挽救站在危险边缘的‘弟弟’。友雄忍不住的泪流满面，他曾经以姐姐失明的弱点当做作自己改头换面的便利，他曾经小心翼翼地呵护姐姐不是因为姐弟情深，他把对自己的朋友成濑领的愧疚转移到十年来对姐姐的每周探视。然而，他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姐姐心思之细腻、情义之深重。他承担不起，他偿还不起。而这个深知被欺骗、隐瞒的女子只是对他说，“你就是我的希望……”从此，友雄和成濑领的姐姐只能是陌路人。他对她的欺瞒、她对他的担待，全部到此为止。友雄转身离去，姐姐却语带甜意地叫住他，为的是祝他一句“生日快乐”。不管怎样，在这个光怪陆离、充满痛苦记忆的世界，他依然是‘成濑领’，每露出一分破绽，他就更危险一分。姐姐可以为他掩盖一次，而今后友雄只能独行，再难有人可以如此不计一切得保护他。所以，姐姐只是提醒暗示，记住你的成濑领身份，记住谎言几乎被揭穿的今日恰是作为“成濑领”的又一次重生之日，一切珍重。‘成濑领’远去，他勇敢坚强、美丽温和的姐姐依然落了泪，她低声而温柔地说“再见了，领”。熟识日文的友人曾经说过，日文中的‘再见’有多种表述，而领的姐姐说的这一句，恰是带有永别的隽永之意。------------------------------------------------------(三)复仇还是要继续，说实话，这真是一个沮丧的话题。明明对世界还心存眷恋，身边又多了一个甘愿为之做天使的小美女，友雄就是停不下来。一路走来，他从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不曾有归途，就无法停下，回首眺望心爱的人也是奢侈。但是，他变了。之前的每一次报复，都充满了环环相扣的圈套和算计，每一步都精准得让人颤栗，无人能敌。后来的这一场诱敌深入，只是把谎言、背叛、嫉恨之间的薄薄间隔打破而已，捅破一层纸，其实也不算，败絮其中的真相和事实迟早大白于天下，走到这一步，谁敢说自己清白无辜、一尘不染？于是，敲诈勒索者死，嫉妒如狂者死，前者是芹泽直人的哥们，后者是他的亲生兄弟。友雄，没有做太多，也没有说太多。棋盘上的棋子各入歧途，各归其踪，若说是友雄操控，不如说善恶终有报。然而，因复仇之名而杀人，依然脱不掉恶。尤其可恨的是友雄在直人的父亲面前自报真实身份，老奸巨滑的荣作微微鞠躬，表面道歉，实则奚落——你与我，是一样的。那一刻，友雄濒临崩溃，在真正的恶人面前，他太单薄无力，太理屈词穷。本来的光明磊落，突然间就颓败于地，友雄知道，他错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友雄因为一心复仇，失了心性，然而，总有他也控制不了的‘善者伪也’不断作祟。友雄不是魔王，人性本善，善意、魔性总是天人交战，他无法让傲慢的荣作真正低头，也无法让猥琐的山田终止肆意妄为。这就像一个终极的矛盾，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让朱、墨两色互混，是朱者黑还是墨者赤？同样的，‘魔王’本是最为无辜的受害者，一旦同样以恶制恶，善恶又有什么区别？尤其讽刺的是，整串悲剧的前因后果，都和那个卑微、龌龊、残忍、怯懦的山田脱不了干系，真中英雄因他而死，悲剧的起因变得轻飘空乏；真中友雄同样因他而死，魔性之善还是被猥琐之恶彻底毁坏了。魔没有高一丈，只因真中友雄并不是魔王。他最终面对芹泽直人，不再索求公道，而只是讨一个了断。上天不乏一丝悲悯，让直人和友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彼此谅解。可是，天网恢恢，被包夹其内的人，总有类似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