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箱子状态:年代:2008
主演:王宏伟伍宇娟吴刚王丝菲更新时间:2012-09-06 20:45:21
人到中年的何大上是丽江束河古镇一家小旅馆的老板,他的老婆终日围绕着他,给他一种从头管到脚式的爱,何大上不知如何摆脱这样的束缚。一天清晨,他在河边拣到了一只顺水漂来的皮箱,箱子里的东西让他魂飞魄散……与此同时,生意清淡的小旅馆里却住进了一对怪异的夫妻,女人尤其神秘……何大上以为自己梦想的自由到来了,却不料从此陷入无尽的噩梦之中……
裹挟着商业片的性爱、凶杀和悬疑,糅合了艺术片的抒情、唯美和人生叩问,又秉承了实验片的时空叙事和先锋探索,《箱子》作为《云南影响》的开山之作,很花哨,很炫目,很暧昧,更狡诘。古镇与噩梦,爱情与美女,暴力与性,光怪陆离的心理惊悚和耳晕目眩的剪辑技巧,《箱子》带着“内心潮湿的欲望与真实生活之间的冲突”,1高调地奉上了一席奇异的视听盛宴。 《箱子》有关欲望、迷失、性、死亡看似清晰,实为模糊,仿佛莫衷一是,却又皆有染指。而这些泛义化、模糊化的多棱主题又被遮蔽于传统的情节叙事和“拼盘”式的商业电影元素中,因此更显晦涩。我发现倘若不借助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就很难深入地揭示弥漫在《箱子》中的多元形象隐喻。也许,当传统的有关镜头、画面、剪辑、音效等形式本身的电影本体批评在《箱子》面前变得束手无策时,精神分析理论可以成为认知《箱子》美学的一种尝试,且这种尝试还夹杂了类似于猜谜般的愉悦和激奋。 梦境·欲望 清晨,
何大上雀跃地捡起了漂移而来的黑箱子。那一刻,欲望释放出来,毁灭便接踵而至。 欲望是一切罪恶之源。 《箱子》里的欲望不仅带来了罪恶,而且与杀戮如影相随。何大上的
妻子从头到脚、无孔不入地管制着丈夫,是源于爱情,更是源于欲望,是对所爱之人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投宿于客栈的神秘
女人,为了报复丈夫的出轨,肢解了情敌,欲把丈夫投掷悬崖。此举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源自与何大上妻子同出一辙的欲望。这欲望夹杂着嫉妒和绝望,疯狂至癫,不可救药。而何大上的欲望,是要挣脱妻子的枷锁,寻找欲望的满足和精神的自由。 弗洛伊德的性本能理论说,死亡是人最后的稳定状态,因为不再需要为满足生理欲望而斗争,所以所有生命的最终目标是死亡。死的本能派生出攻击、破坏、战争等一切毁灭性行为。当它转向内部时,导致个人的自责,甚至自杀;当它转向外部时,导致对他人的攻击、仇恨和谋杀。《箱子》里有关死亡的主题,是对弗洛伊德的经典诠释。杀戮是一种本能,欲望就是它的原动力。 幸而,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切终又重回现实。死亡是虚拟的,仅是梦里的惊魂。何大上在惊醒的瞬间,疯狂地搂着睡梦中的妻子乞求。恐惧可以压制一切。虽是梦中虚拟的死亡,却也导致了现实中何大上欲望的萎顿。 导演王分曾经说:“我用‘0’来形容整个梦境部分,它的结构是独立的,完整的圆形。梦醒后的部分为‘丿’,它就像轻轻甩出来的一把体态清秀的小刀,刀尖轻轻挑起了‘0’。当‘0’和‘丿’连在一起时便形成了‘9’。‘9’是最大的单数,如同我的期望——获得最简单的最大值。”2确实,梦醒之后,最令人错愕的一幕发生了:何大上好友老山羊带着妻子刘丽登门拜访。刘丽正是梦中那个美丽的女人,而老山羊就是那个神秘的丈夫! 弗洛伊德的精神层次理论认为,人在清醒的意识下面,还有潜意识。潜意识是人类本能冲动的源泉,包括人的原始冲动和被压抑的违反成人道德的非理性欲望。它被排斥在意识之外,只能借助睡眠时意识的监督力减弱乘虚而入。所以梦是人潜意识欲望的变相表达,是受到抑制的潜意识冲动与自我监督力量之间的一种妥协,“梦的内容是在于愿望的达成”。3 何大上的这场噩梦恰恰暴露了他潜意识里不为人知的隐秘:他对老山羊的妻子心存欲望。迫于成人道德中“朋友之妻不可欺”的伦理约束,这种欲望在现实中被压抑、掩埋,只能通过梦境折射出来,达到满足。这场噩梦还泄露了一个秘密:那个每时每刻管制着他、对他充满了猜忌和不信任的妻子让何大上难堪重负,他力图挣脱这种压抑的生活。于是,在噩梦的高潮中,他亲手杀死了妻子。 现实生活中,何大上对妻子怀有深深的畏惧,所以梦境里的愿望表达也是变相的、曲折的、软弱的。他把自己对妻子的杀戮行为打扮得很无辜,是错乱中的失手,情非得以的失误。对于另一个“监控人”小舅子,何大上的畏惧心理更为明显,所以对他的杀戮只能借神秘女人之手。与此同时,为了消解潜意识里的道德罪恶感,老山羊夫妇在梦境中也演变成投宿客栈的陌生游客,而他对神秘女人的欲念也是出于女人暧昧的诱惑和主动的勾引。他之所以着了魔,只是意志薄弱,一时失控,所以情有可原……在这样的装扮下,梦境于潜意识冲动和自我监督之间达成了妥协,幻想融入现实,曲折地达成了何大上欲望满足、自由重获的意愿。 梦境所创造的这场错觉的盛宴,折射出一个中年男人生存的困境:理想与现实的天壤落差,外在道德与内在欲望的殊死挣扎,沉闷的生活,抑郁的心情,在重重枷锁中,生命像一口枯死的老井,弥漫着腐朽的味道,叫人不寒而栗。梦境为何大上死寂的生命拉开了一条希望的缝隙,他沿着那细微的光亮攀爬,到达巅峰之际,缝隙突然摇变为无边无际的深渊,成了一条不归路。梦境之于欲望,既是引路人,又是掘墓人,梦境撩拨了欲望,又将欲望终结。这样想来,真是倍觉凄凉。 花房·箱子·性 箱子和花房是影片中两个重要的形象化喻体,含有多重隐喻。总制片人罗拉在观众见面会上提供了一种解释:“箱子代表欲望,花房表示秘密,每个中年男人或许都有这样一种欲望和秘密,《箱子》把它达到一个整体宏观的展现。”4 弗洛伊德的释梦理论探讨了所谓梦的工作(dreamwork),即梦如何对愿望进行改装,其中最主要的方法之一便是象征(symbolism)。象征是指显梦不是直接而是用一种替代物来间接表达隐梦的意义。这种以此代彼的方式代表的是人的感觉和内在经验,它使得潜意识通过一种曲折的方式在梦里出现。 花房是何大上生活中唯一的自由之地。在倦怠而迷茫的现实里,花房是他精神的寄托,是释放自我、隐藏秘密的快乐港湾,也是逃避妻子监控的唯一避难所。弗洛伊德在对多个梦例进行分析时指出,梦中出现的箱子、花园、花等事物,都指代女性的生殖器官。由此想见,花房便是何大上对女性欲望的象征式表达。他曾喃喃自语:“花期明明已经到了,为什么花儿还没开呢?”花期已到,却不见绽放,是暗喻他对性的期待与渴望迟迟得不到满足。后来,神秘女人出现了,满屋的花儿姹紫嫣红,竞相开放,他不免惊诧:“这花怎么都开了?” 耐人寻味的是,这间包藏着秘密、寄托着欲望的花房并不是何大上安全的私密之所——妻子有花房的钥匙,小舅子也带着人强行闯了进去。这样的情节设置意味深长:每个人在心灵深处都有不为人知的欲望和私密,但现实生活中却又日益透明,没有绝对的秘密,没有真正安全的自我空间,没有不为人知的欲望。内心与现实的悖论正是现代人生存的困境。 黑箱子是个多义的能指,所指的可以是罪恶,也可以是美好。 何大上捡到箱子的那一刻,雀跃而欣喜。箱子是他的希望,是寻找新生活的开始。殊不知箱子里隐藏的是罪恶,打开的那一刻,希望破灭了,罪恶被释放出来。梦醒之后,老山羊和刘丽带着一只一模一样的黑箱子来到了何大上的家。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两人结婚十年所有值得纪念的物品。这次,箱子里装的是爱情,是美好,是希望,是对未来的祝福和守望。罪恶与美好只是箱子喻意的表征。作为一件没有归属的神秘物,黑箱子的深层隐喻是性的修辞,与封闭、隐秘和禁忌联系在一起。加斯顿·巴什拉在谈到古希腊神话“潘多拉的盒子”时,曾这样诠释“盒子”的意义:“从盒子被开启的那一刻起,盒子的外在已不再具有意义,连三维空间也不再有意义,因为一种新的维度——性的维度——已经被开启。”5箱子和盒子属于同一类别的物件,代表着被深锁的禁秘,其隐喻性在于箱子、盒子和女性生殖器之间,存在着一种由具象化形状到抽象化联想之间的必然相似性。 影片结尾处,何大上在梦幻与现实的困惑中走进花房,打开了一扇隐秘的小门。门下,又一只黑色的箱子淌在小河里,顺水漂流。二楼刷牙的一个男人看到了,雀跃地跑下楼去…… 《箱子》通过花房和箱子的形象折叠效应,将电影固有的对女性身体的窥淫癖折射出来,致使女性的性别特征再次落入“被看”的境地。 其实,每个男人骨子里都渴望拥有一个花房和一只箱子,所以两性关系总是以悲剧收场。 神秘女人·潘多拉 究其本质,《箱子》讲述的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式的故事。《箱子》里的“潘多拉”——神秘女人,感性、柔媚,活色生香,芬芳醉人,是男人原始欲望的伊甸园,却也是美丽、诡计、邪恶和危险的化身。她是何大上性欲、本能冲动和原始生命力的体现者和释放对象,顺应了何大上人格结构中“本我”的需求,追求本能的快乐,逃避痛苦。她诱惑着何大上背离道德,违反社会规范。这种自我放逐的诱惑力是如此强烈而执著,像疯长的野草,不可抵挡,难以抑制,是潜意识里最狂野的洪流。 神秘女人之于何大上,不仅有生理本能的诱惑,还包含着精神上的温存慰藉和救命稻草式的坚强依靠。当妻子质问黑箱子的来历时,何大上支支吾吾、无以应对,是神秘女人默契地帮他解了围;当他为箱子里的秘密焦虑、烦躁时,是神秘女人分担了他的心事和痛苦,还试图帮助他销毁残尸。基督教认为女性是不洁之物,给人类带来灾难。而在神话故事中,潘多拉作为一个危险的女巫,亦是荡妇的原型。她之所以被制造出来,是为了撩拨和引诱男人,致使他们堕落。 梦的结局是悲剧性的。何大上至死方才看清神秘女人的真面目。只可惜,“埃庇米修斯”的醒悟来得迟了些。被诱惑时总是快乐的,只是快乐过后,生死难卜。 由此不难得出一个奇怪的悖论:作为一部女性导演的作品,《箱子》看似凸显了女性独有的思维特质和女性主义的美学追求,但是从文化表征和形象隐喻上却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男权主义电影,将女性置于“他者”之境,成为男人“看”的对象。神秘女人一出场,一个自下而上的摇镜头(何大上的主观镜头)——“被看”——将她的摇曳柔媚表现得淋漓尽致:婀娜的身姿,撩人的风情和幽怨的眼神,宛如盛夏的果实,散发着成熟而诱人的芳香。在影片的高潮中,神秘女人更是以性感的睡衣示人——彻底的“被看”——撩拨着何大上的心弦。劳拉·穆尔维在《视觉快感和叙事性电影》中说:“在一个由性的不平衡所安排的世界中,看的快感分裂为主动的/男性和被动的/女性。起决定性作用的男人的眼光把他的幻想投射到照此风格化的女人形体上。女人在她们那传统的裸露癖角色中同时被人看和被展示,她们的外貌被编码成强烈的视觉和色情感染力,从而能够把她们说成是具有被看性的内涵。作为性欲对象被展示出来的女人是色情奇观的主导动机,她承受视线,她迎合男性的欲望,指称他的欲望。”两性之中,女人总是难逃“被看”之命运。纵如《箱子》中这般意志强悍的女性作品,也难免成为这般萎顿的男人观看的对象。 《箱子》挤出现代人生存中无数的“小”来。这些“小”是灰色的,带着秘而不宣的悲哀,有凉彻心扉的疼痛,却是每一个平常人活生生的生命体验。 作为处女作,《箱子》难免有些许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是若从影像的形象化隐喻角度来统观影片,《箱子》不失为一部较具特色的影片,为当下的电影文化和电影创作提供了某种边缘化思考,值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