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绿茶两朵玫瑰

张爱玲在小说〈白玫瑰与红玫瑰〉中对男人有一段精彩的评论：也许每一个男人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白玫瑰，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粘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这番话不仅入木三分地揭示了男人们的“贪婪”心态，而且也给了女人们这样一个信息：无论你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都不可能让一个男人满足，除非你兼具两者之长。事实上，女人们也确实都在扮演好自己的本位角色的同时，渴望还能演好自己所缺少的另一种角色。影片《绿茶》正是刻画了这样一个有着自相矛盾的双重性格、过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的女性。表面看，她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骨子里，反映了在这个多元化社会，女人们对自身角色的迷茫，反映了女性心灵深处雅与俗、灵与肉的矛盾与争斗。白玫瑰吴芳是一名知识女性，读着硕士、穿着深色的职业套装、戴着黑色眼镜，谈吐不俗、举止端庄、气质高雅。找对象采取的是传统的相亲模式，只是“相”了一个又一个却都没有进展，相亲几乎成了她的一种嗜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正是因为心里的迷茫才使得她只是机械地适应着自己的角色，所以才保持这种相亲的形式，却没有实质性的投入。这是一位理智的女性，理智得近乎偏激。对敢在她面前说“我们去开房”的男人，她毫不犹豫地甩出一巴掌。男人任何一句不恰当的话都能让她立刻转身离去。导演在这里用显微镜放大了她的理智与自尊：扬“灵”抑“肉”，求“雅”斥“俗”。如果说吴芳是理智的化身，那么“红玫瑰”朗朗则是情感的代名词了。情感与艺术是不可分割的，因此，大凡要渲染情感总是要加入与艺术相关的东西。于是，香艳的朗朗便在高雅的咖啡厅里坐在了钢琴前，柔曼地弹奏着。她长发半掩着的脸庞、性感的装束、灵巧弹动着的手指在幽暗的灯光和舒缓的琴声中让男人们激情满怀、难以自抑。谈到激情，就谈到了生命本身，也就容易让人联想到尼采的“酒神精神”。酒神精神呈现为醉，在醉中让生命原始的张力扩大，产生快乐，战胜人生的悲剧性。在《绿茶》中，朗朗的每次出现正是给人一种醉态。她在迷醉中游戏人生，挑逗男人，释放快乐；男人们也在迷醉中享受她的美。而观众则在视觉的陶醉中获得精神的愉悦。让自己迷醉并使别人醉于自己的美，这正是无数女人所梦寐以求的事。然而，朗朗对自己的角色也同样迷茫着，同样无法真心地投入到情感中。现实中的女人不可能像吴芳、朗朗一样扮演两个角色，但却都有着同样的“双色玫瑰”情结。端庄者欲求娇艳、香艳者渴求高雅。雅者求俗，俗者唯恐不雅。一句“入得厨房、出得厅堂”使张爱玲所描述的男人们的“玫瑰”心态具体化，而流传甚广的“在厨房是巧妇、在客厅是贵妇、在卧室是荡妇”更是赤裸裸地呈现了这种心态。女人们便在男人的这种心态中迷失了自我，找不着方向。作为一个东方女子，偏要染出一头蜷曲金发；生就杨柳之姿，却要隆出一个不成比例的胸脯。在《做一个精品女人》、《优秀女人全方位出击》之类书籍的影响下，女人们就像《白雪公主》里那个照魔镜的皇后，每天对着镜子问：我是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是不是一个优秀的女人？中国女人的双色玫瑰情怀由于社会传统文化的限制，在现实生活中很难得到满足。而网络的产生无疑为女人们提供了一个扮演红白玫瑰的绝佳场所。她们用文字把这种情怀渲染得淋漓尽致。许多男人都发现现实中理想的对象很难寻觅，而网络上让人神魂颠倒的女人比比皆是。这也正是许多人沉迷于网恋的原因所在。女人们在网络这层面纱的遮掩下尽情地饰演着双面娇娃。在一个著名的大论坛，当红花旦给自己取了两个名字。一个名字用来谈烹饪、品诗词，培训优秀女人的文章像电视连续剧一样一篇接一篇地贴上论坛。而另一个名字用来谈性论爱，她家房事基本上每周一播。女人们的本意是要尽情展现自我，使自己有一个多维的形象。然而，现实中难分彼此的“时尚”、网络里千篇一律的文字营造出的千篇一律的“爱情”都已失去了任何的个性，成为一种恶俗。德国著名哲学家海得格尔曾指出：像对待独立一样，人也有一种逃避自由的心理。人存在着“沉沦”的倾向，总是希望把自我湮没在“他人”之中。《绿茶》在最后用朗朗的一句“我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和她甩在那个男人脸上的一巴掌将古板的吴芳和风流的朗朗统一成了一个人。人的追求有着两个方面：一是方向，二是层次。人的自我筹划总是受到层次限制的。吴芳也好，朗朗也罢，家庭环境和所受的教育使她具备与别人不同的个性，这便是她这个个体的特性。每一个女人都有自己的个体特性。无论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真正能发出异彩、能吸引他人的还是自我的本质特性。只有成为你自己才是成功的自我实现，也唯有这样，社会才会更绚丽多姿，更和谐有序。如何进行自我设计，使自己拥有独立的人格和特性，是很值得迷茫在白玫瑰与红玫瑰之间的女人们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