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看林人？

法国作家缪塞的诗剧《少女做的是什么梦》里有句妙语，大意是父亲开了门，请进了物质上的丈夫，但是理想的爱人，总是从窗户进出的。缪塞说的比较委婉，更通俗或者更粗俗点说，跟中国那句老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是一个意思。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循规蹈矩，这样过日子道德成本比较低。但是小说如果这样创作，读者会味同嚼蜡，再缠绵的爱情正剧也比不上一部三流偷情小说吸引人——很少人是帝王将相或富豪，但90%的故事跟他们有关——读者的逻辑是，我无权无钱，所以更想了解有权有钱者的生活。换言之，看偷情小说就是我不能偷，还不能想偷吗？在所有的偷情小说中，英国小说家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以下简称《情人》）无疑是最有名的。这部1928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一面世，就被英国道德警察以“有伤风化”的罪名，查禁了30年。可是人总是有偷窥欲的，虽然被政府列为禁书，但在当时就有很多盗版，在法国能卖到60法郎一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部小说不但在欧美广为流传，1930年就在中国广为流传，翻译家饶述一是《情人》的铁杆FANS，实在看不过偶像被书商糟蹋，很快拿出了自己的译本，可见解放前中国跟世界是很接轨的。《情人》的故事很简单，康妮(荷丽黛·格兰杰饰)嫁给了贵族克利福，新婚一个月后丈夫就上了战场。克利福战争中受伤，回来时成了失去性功能的残障人士，每天以谈论和研究空洞的艺术、文学打发时间（呵呵，劳伦斯也是搞文学的，怎么这样嘲笑研究文学的人啊）。寂寞的康妮和丈夫的朋友密克有染，但上流人士密克并没有给她带来欢乐。康妮在丈夫的庄园散步，偶然结识了丈夫的仆人、看林人梅洛斯，在一次又一次偷情中，康妮体验到了性爱的乐趣，并怀了梅洛斯的孩子。姐姐希尔达劝她为孩子找一个贵族父亲，这样不伤克利福的自尊心，他会平静地接受这个孩子。康妮拒绝了，她已经彻底爱上了梅洛斯，不可避免的风波开始了。康妮为什么爱上的是守林人？很多人说这是返朴归真，以此批判英国贵族那种虚伪、空洞和腐朽，表现生命的自我觉醒。我觉得这些话都是瞎扯，一切故事的趣味性和紧张感，都在于对禁忌的突破，康妮如果爱上了一个贵族，不过是个老套的偷情故事，而她爱上的是底层的仆人，这样的事在当时多么惊世骇俗啊，你说能不好看吗？当然，《情人》的故事现在已经没有了那种冲破禁忌的意义，但它仍不失为一部有吸引力的小说。作家郁达夫说，《情人》虽然有许多性描写文字，但是跟《金瓶梅》一流不同，这些文字非常美，去掉一个字小说都是不完整的。性在传统观念里是粗俗的，而劳伦斯能把它写得像诗一样，怪不得这部小说能够走红快一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