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disagirl

文/布宜诺斯饭岛爱曾用[柏拉图式性爱]记录自己的心路历程，她在自传中坦承被轮奸的经历，无处安放的爱情，不止一次的自杀倾向，那个银幕中鲜活的肉体，也曾有过的那么多绝望。无论是AV女优还是妓女，这个社会很少以真正平实的心态审视他们的人生，[布鲁娜·瑟非斯丁]恰恰给人们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女孩的圣经】夜晚，一个穿着宽松大t恤的女孩用低像素摄像头对准自己，一面按下卡带式录音机，一面点下play键，她稍显笨拙地把领口拉到一侧肩膀，拖过椅子甩着头发跳起艳舞，和卡通t恤——睡衣对应的是脚上的小棉袜、少女款纯色棉质胸衣，但对着镜头，她毫不吝啬自己丰满的胸和坚实大腿，并除下内裤扔向屏幕。白天，走在路上的她也许也会让人多看一眼，却与美貌性感无关，她的黑色齐刘海、长直发油腻呆板，牛仔裤和大外套包裹着长手长脚的大骨架，稍微驼背，脸色阴沉，走路的姿态甚至像男人。夜晚的街头，橱窗映出她轮廓分明的脸，她笨拙涂起唇彩的样子，仿佛在慢慢开启一座宝藏。17岁，她甚至还不熟悉自己的身体，但毫无疑问，她需要欣赏和赞美，却找不到那个合适的出口。在家里，她被兄长恶意嘲讽“她早就不干净了”，愤而离开早餐桌，在学校，她局促地读着作文，眼睛扫视课堂，却只看见同学们不耐烦的呵欠。“写作是一种发泄的方法，去揭露我们不喜欢自己的地方，给予读者一个恶心的礼物，作为回报，我们放弃了任何值得期待的东西。”很明显，她有着优于同龄人的思考，甚至刻薄、通透，但透过那些男孩子的眼睛又能看到些什么呢，只有她乱发下面姣好面孔、大外套掩饰不住的美丽胸部，还有不够自信的别扭仪态。下课铃响，展示完毕。一个面孔漂亮得邪气的男生前来搭讪，邀她回去“一起学习”，到了男孩子家，她还天真地问“我们是该复习整本书呢，还是仅仅后两章”，男孩回应的却是“我想吻你”。17岁，她甚至还分不清自己需要的是怎样的爱和怎样的性，带着渴望，又带着惧怕，年轻的激情促使她急切脱掉T恤，却不成想下一个步骤却是对方粗暴地强迫她口交。她反抗和挣扎，愤然离开，换来对方破口大骂。在17岁的年月，还没有爱，因此这也许连伤害都算不上，只有深深的失望，并非针对这糟糕的男孩，也许仅仅是性爱本身，那个只有男人和女人的世界让她过早开始茫然，继而漠然。仍旧是不合身的运动外套，仍旧是油腻呆板的发型，仍旧是饭桌边的冷嘲热讽，母亲找不到首饰，前来怀疑地盘问让她心冷，打开电脑，看到男孩把她“服务”的照片贴到线上，让她泪水充盈。可当她到了学校，面对所有同学的异样眼光和露骨调笑，却连怒火都已经没有了，很快，她选择了离开。17岁，高中女生，离家出走，径直进入一家旅馆式妓院“面试”，绝对不是因为黑板上一句“她是妓女”的赌气行为，电影并未向我们透露太多她的表情，但我可以肯定里面并没有挣扎，正如她对妈妈桑的解释只有简单一句“为了生活”。表面上，她懵懵懂懂，言听计从，紧身仔裤和t恤包裹着她结实美丽的年轻身体，旅馆的妈妈桑兴高采烈对她说“挑个名字吧，这是规矩，你要挑一个！”现在，她成了布鲁娜。夜晚，布鲁娜搂着家里带来的布偶难以入眠，浑身被孤独和茫然包裹，很难想像自己竟然过上身边睡着三个妓女的日子。白天，成年妓女中的布鲁娜青涩得扎眼，看着她们用紧身吊带衣招摇着肥硕胸部、随着音乐摇摆丁字裤箍紧的屁股，她蜷缩在沙发里，用长发藏住面孔，默默把T恤下摆系到肚脐上方，把紧实小腹适时亮出来，对于“前辈”们语气挑衅的询问充耳不闻。很快，她的第一个客人来了。他身量不高，表情温和，看到长直发、大t恤的布鲁娜，自然诧异，他问她名字、几岁，她面无表情地回答，同时手脚麻利地脱了精光，可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你今天是第一次接活吧”，并让她“冷静，放松”。他吻她，让她或坐或站，从上到下细细欣赏她美丽的身体，终于按耐不住，她趴倒在床，他从她后面进入，镜头固定在布鲁娜的脸，一向淡漠的她不得不有了表情，是忍耐痛苦咬紧的牙关和始终空无一物却不肯闭上的双眼。“我没有哭，也没有喊停，也没有跑回家里，在那一刻，我才是真的我，死了的我。”后来，在自传中布鲁娜这样描绘自己的第一次。我们不难理解，作为一个女人的自我价值可以通过性爱实现，而最初的布鲁娜其实并无更多女性主义意识，对她来说，成为娼妓也好，单纯进行无感情性爱也好，仍旧意味着一种终结和死亡，并非觉醒和新生。【Godisagirl】变化总是来得太快，从17岁到18岁，从女孩到女人，每一天都是一场试炼，每一个经过的男人都是一个烙印。最初的最初，“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变得性感，我不知道怎么才能高潮，并不期望有人能够付钱选我。”但无疑的是，年轻的身体是布鲁娜最好资本，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孩儿他妈级别妓女中，她永远能脱颖而出，一周之内做到的数字已经让其他女人想都不敢想，第一个月的薪水就是她人渣哥哥的两倍。她也为此感到迷惑，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轻松的工作吗？取得学位又有什么用呢？当然，这电影并不是一份乐观的妓女职业前景评估报告，仅仅是布鲁娜用在这个行业浸染时慢慢完整起自我认知，用切身经验为妓女找到了职业光环，除却了道德批判的可能，找到了颇具讽刺的社会意义。比如，通过同伴在理发店遭到良家妇女羞辱后破口大骂“当你和别人抱怨生活的时候，我正和你丈夫操呢”，试图证明妓女有利于家庭稳定和谐，在自传中她更讲出“我不认为我是家庭破坏者，事实上我挽救了许多婚姻”更是劝导女人要学会倾听男人。或者，这一切也是布鲁娜自我安慰的一个侧面，我们还看到她不断清洗衣物，清洗自己，用力发狠的样子意味着她内心存在抹不掉的肮脏感；我们看到她被找来的哥哥辱骂，继而拨电话回家，不发一声听着母亲声音流泪挂掉话筒。身而为人，永远都是矛盾结合体，越极端的境况自然越激发和触动内在的矛盾。对于挣扎中的布鲁娜以及绝大部分妓女来说，金钱自然是平衡最好砝码，经过一些妒忌和偷窃的小风波，布鲁娜和妓女们的感情反而加深了。而在获取金钱之外，布鲁娜也开始获取对男人的认识，他们简直是最简单又最可笑的生物，他们来嫖妓，尽管老婆正在家里做饭；他们开心地炫耀自己的jj，问她是不是所见过里面最大的；他们有奇怪的习惯，有的把家具搬来搬去，怎样都不满意，有的要擦整盒婴儿爽身粉，她喜欢和他们聊天，听他们的故事，如果他们愿意。能让女人成长的永远是男人，能让女人快速成长的，自然是许多许多男人。头发染斤烫了大波浪，穿上闪闪的露肩短裙，布鲁娜不再是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青涩女孩了，她在夜店尽情舞动，很快成为全场女皇，结识更多很会玩的“大人物”；她单枪匹马搞定开罚单警察，大街上一场口活表演，同为妓女的姐妹都惊叹不已；她掌握了所有吸引眼球技巧之后，借着一场“白粉风波”，被妈妈桑赶走，和另一姐妹一块单飞单干去了。正如豆瓣短评曰“任何行业都不能忽视电子商务这一块”，布鲁娜的新生意从博客做起来了，她拉来前面同甘共苦的姐妹，搭起专业摄影棚，拍了许多爆乳养眼图片，配上每日新鲜热辣的接客博文，访问量与日俱增，蹿红程度自然更胜木子美姐姐一筹。应了那句老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当一个女人能够征服所有男人，便有资格称自己为神，令布鲁娜更加爆红的是一个客人给出的灵感——在博客公布男人评分和排名，她倾听他的客人，与他们做朋友，这令他们放松；同时，她也评论他们，身材、人品、性能力，这令他们疯狂！男人独有的同类竞争意识令他们不顾一切，只为登上布鲁娜的排行榜，而对于布鲁娜来说，男人已经简化为一个数字，一周25-30个，一天5-6个，她满足他们的各种要求，而转身离开他们后，她更开心，过的更好。到了这个阶段，电影仿佛试图告诉我们：对于布鲁娜来说，性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快节奏的剪切，不断幻化的男人面貌，不由让人回想起电影前半段，某个男人第一次给予布鲁娜的高潮。那时她还是学生妹样子，他呢，也许是客人中最为年轻英俊的，他们变换着体位，慢镜头慢慢氤氲了一种迷恋，不断滑过她投入而紧闭的双眼，整个房间被暖洋洋的光线填满，旧旅馆暂忘了人来人往。也许，后来他再也没有来过，整部电影里，对布鲁娜享受性的刻画，仅此一次。【夏娃的那根肋骨】当对一些其他因素的关注大过于作为妓女本身之后，布鲁娜的职业生涯从青涩期、成熟期正式进入倦怠期。她开始暴躁，赶走顾客，在博客上告假，对合伙姐妹讲出“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退出啊，我一点也不在乎”。表面上，布鲁娜是误交损友，染上毒瘾，但内在里其实还有一份更黑暗的东西在支撑她走向危险的边缘——她越来越出名了，太大的虚荣意味着更多的压力和空虚。她可以用最闪亮的姿态出席派对，同时满足八个男人，却也会在电视节目录制现场心神涣散，即使下去过足毒瘾，回来仍旧答非所问。很明显，布鲁娜已经失去了那种单纯的热情和力量，向着一个目标——做最好的妓女努力，虽然，她几乎已经成功了。而她依旧强势、偏执，不到因毒瘾穷困潦倒那一刻，她永远也不会认识到自己走错的那些车辙。在女主角堕落、遭遇人生低谷、迷茫徘徊的时候，无论是言情小说、武侠小说、穿越剧还是玄幻片，都会安排一个男主角，高大威猛，有担当有情义，可自虐可自残，用真爱挽救女主角于危难，踏上人生新征程……我们的布鲁娜亦有这样一位，虽然不高不帅不富，但最大的意义在于，他曾是她的第一个客人，并且一直看护她到现在。一首歌唱道“多少过客只爱在怀内觅暂借的恬静”，但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她最初眼神纯净，表情漠然的样子，还记得她的大t恤和里面纯色棉质少女款胸衣，就算第一次做时，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三年来，他表面是她的熟客，合伙姐妹说他是“男朋友”，布鲁娜不置可否，他找她来，却不一定为了性爱，甚至和她说，只想抽烟，让她在窗口，看着就好。他约她去正式晚宴，问她为什么堕落，真正关心她的过去，和内心。在她因毒资紧缺而接太多客人，终于累到入院时，他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终于告诉他，她的名字是Raquel。兜兜转转四年，21岁的她终于下决心退出这个行业，用另一种方式实现自我，她在自传中写道“有时候，我想念过去的生活，我的爸爸，我的妈妈，甚至怀念我的房子，我想我是想念我的家庭，想念我拥有的家庭。我为自己感到自豪，我见到各种各样的人，我让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我也做了一些后悔的选择，不过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就不会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所以我写这个故事给你听。做了妓女，我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学会许多东西，也许如果我不离开家的话，我和我的朋友都能回到正轨，布鲁娜从来都不存在，只有Raquel存在，只有布鲁娜才能得到这个结论，而不是Raquel。我再也不那样放荡了，我想结婚，然后生孩子，然后我就不会做这件事了，我需要再做六个月，那将会有800个男人需要操。”是的，除了那特定的一个，其他男人对她来说，仍旧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正如她随后推出的自传销售了多少万册，被译成多少种语言，仅仅是数字。无疑的，布鲁娜的故事很励志，甚至超越了职业的道德障碍，令人讶异的是，至始至终，布鲁娜都不是女权主义和女性主义的代言人，尽管她深谙如何“操男人”，反而有太多真实的挣扎和矛盾，她坚强，她固执，同时也会软弱和动摇，最好的佐证是那件红色的毛绒玩具，从离家出走都青涩女孩，到名博主布鲁娜，始终不曾离开她身边，看着它，也正让人看到她的脆弱和眷恋。她和它，共同经历了一场轮回，很难判定承载的是成功还是失败，最终回到规则内的一边。原载《看电影》本文版权归作者布宜諾斯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