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之家》电影剧本

来源:噗噗影视 责任编辑: 更新时间:2022-10-22 04:49:36人气:0
忠勇之家

视频忠勇之家状态:正片年代:1942

主演葛丽亚·嘉逊沃尔特·皮金特雷莎·怀特梅·惠蒂更新时间:2023-12-19 16:33:55

一九三九年的夏天,在英国伦敦郊外有一户中等人家,姓米尼佛。一家三口人,丈夫叫克里姆,妻子被大家叫作米尼佛夫人,儿子叫魏恩。他们为人正直,安居乐业。有一天,米尼佛夫人去朋友家欣赏一种名贵的玫瑰花,结果,此花被命名为“米尼佛夫人”,准备送到百花展览会上参加竞争。米尼佛一家十分高兴。在花展过程中,魏恩结识了花会主持人的孙女,两人产生了爱慕之情。正当大家欢度休假日的…

《忠勇之家》电影剧本文/〔美〕詹姆士·希尔顿、阿瑟·温培利斯、乔治·弗罗施尔、克劳丁·威斯特译/沈善第一部〔皮卡迪里街(注1)的全景,街上车辆行人熙来攘往,渐显字幕,“伦敦——1939年夏天”,然后化入一所伦敦上流社会高级人士的老式俱乐部的吸烟室。一些可以俯瞰蓓尔美尔街(注2)的拱形窗户。约摸是夏天午后四点钟的光景。室内多少有点杂乱无章地散放着十一二张巨大的皮安乐椅。形形色色的典型的英国俱乐部成员(当然都是些男人)懒洋洋地坐在这些椅子上,有的在读报纸或看杂志,有一两个人打起盹来。他们平均年纪都已六十开外,差不多的人都已童山濯濯了。一个俱乐部侍者正把一杯茶放在紧靠一张安乐椅的墙边桌子上,这时,另外一个成员静静地在给这个侍者打手势,让接着就来侍候自己。整个气氛有一种静谧的、几乎是催人入眠的文雅。镜头移动,拍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一个人,他要小于平均年龄,可能有四十五岁吧,除了这一点以外,他与其他人就完全同属一个阶层和一个类型了(也就是非常严格按“英国绅士”这个词的标准概念而言)。他悠闲自得地把杂志放到一旁椅子上,让佣人过会儿来收拾,自己优哉游哉朝房门走去。走了几步,经过一个老人身边,这个老人边看报纸边打瞌睡,这时停止看报纸,抬起头来,喃喃地说。老人:你走啦?“英国绅士”:(面带笑容)想到空气新鲜的地方走走。(他从老人的肩头上面朝报纸标题望去)最后得分是多少?老人上下翻看报纸,找“付印前的最后消息”。老人:得了三百五十四分,有三人出局。英国似乎打得挺好。“英国绅士”:嗯,我们打板球还能行。“英国绅士”哈哈一笑,点一点头,继续朝房门走去。走近门旁,经过另外一个人身边;那人正在审读从自动收报机里滑出来的纸条。我们且叫他“证券经纪人”吧。证券经纪人:(要吸引“英国绅士”的注意)您应该照我说的办,好朋友……该给您自己买些飞机证券。……“英国绅士”:(淡淡一笑)为什么?它们要看涨了吗?证券经纪人:当然看涨啦。(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啊,我清楚啦……哈,哈……他的笑声一直伴送我们的“英国绅士”打开门,走进过道。在过道中:镜头跟拍“英国绅士”走下通向存衣室柜台的台阶。在这里,侍者麦特生见他走近,已经把他的软帽、卷着的雨伞以及黄色麂皮手套等凡是这类型的人物出门必备的什物准备好。侍者:(把东西一件一件交给他)先生,天气真好。“英国绅士”:是啊,这星期我们过的夏天美极了。麦特生对这句旧式的俏皮话立即报以一笑,然后,当最后一件东西交完之后——“英国绅士”:谢谢你,麦特生。给我要辆车子。侍者:是,先生。侍者机灵地跳起来,向旋转门外人行道上的外部侍者做了一个手势。“英国绅士”旋即走了出去。一辆出租汽车驶过来。场面化为“英国绅士”的寓所,他正走进来。一个典型的管家已经侍立在旁,他接过帽子、手套以及其他东西。管家:晚安,先生。“英国绅士”:晚上好,里波。管家:您的秘书正在等您呢,先生。“英国绅士”:(他径直沿着过道走向尽头的一扇门)好的。(他看了看表)是个守时的姑娘。管家:是的,先生。她总是准点到,我已经注意到了。镜头跟拍“英国绅士”走进一间大房间,那既是藏书室,又是吸烟室,还是书房,整个给人以一种具有男子气派的、主人是趣味高雅、奢华而有教养的人的感觉。他一进来,一个姑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姑娘:晚安,先生。“英国绅士”:(和蔼地)晚上好,格尔特鲁德。象这样的天气还要工作,真是太难为你了,不过我刚好有点灵感。格尔特鲁德:(一笑)哦,那太好了!“英国绅士”:(向里波眨眨眼)希望我的出版商也这么认为就好了。格尔特鲁德走到书桌旁,拿出笔记本、铅笔等等。同时,管家拿着吸烟服进来,帮着我们的绅士脱下他出门穿的衣服,换上吸烟服,然后走向酒柜,调了一杯苏打威士忌。这里样样事物都是平淡无奇、随便而又显然是合乎常规的。给人整个印象是一个富裕而亲切和蔼的英国人就要沉迷在他写作的癖好中了。“英国绅士”:谢谢,里波。(当管家走出时)两个钟点之内最好不要打扰我。管家:好吧,先生。管家走出之后,我们的绅士呷了几口苏打威士忌,然后穿过房间,向门边走去。姑娘的神态似乎稍稍有些改变。她变得严峻了一些,不那么随便了。我们的绅士到了门边,拉上非常厚实的帷帘,又踱步回来,姑娘抬头期待着。他的态度也已稍稍起了变化。少了点亲切和蔼的色彩,仿佛揭下了面具,露出的是一个远为严厉不苟的人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笔记,思考了一下,开始很快地用德语口述,姑娘同时把它记录下来。“英国绅士”:(用德语)在前面的段落里,已试图说明英国统治阶级的情况……然后,德语开始隐去,压过德语,出现同一个声音在说英语(因此,有几秒钟的时间,同时听到两种语言),终于,听到的只有英语了。“英国绅士”:(口述)自从我每周送出这些汇报以来,迄今已几年了。在这整个时期中,我的目的是带批判性地、忠于事实地观察英国生活的各个方面。在以前的汇报里,我曾向你们说明了英国上层阶级顽固地留恋着他们以往的特权,而无产阶级昏昏然充满孤立的偏见,无视欧洲意识形态变化的重要意义。在这次汇报里,我将涉及在任何国家都具有最确定无疑的代表性的阶级——中产阶级。英国的中产阶级一度曾是英格兰泱泱大国的堡垒……口述到这儿,他放下笔记,仿佛由于又增添了灵感,促使他提高语调,继续即兴讲述下去,同时朝向窗户踱步。一直跟拍“英国绅士”的摄影机,这时不再跟拍,而是通过窗户往下推入街道,拍摄伦敦通衢下午车辆高峰时间的繁忙景象。同时:“英国绅士”:……但是,在今天,他们拼命仿效比他们高层的阶级的奢侈和矫饰,为这种疯狂所驱使,他们除了想保全他们自身的物质世界安然无恙外,生活已毫无其他目的。讲话的结尾是拥挤的街道镜头的画外音,这时场面化入:〕伦敦街道的近景:下午,一家伦敦商店外面相当拥挤的人行道,后景中车辆来来往往:出租汽车、私人汽车、商人的运货车等等。焦距对准人行道上一小簇人,他们聚在汽车站上,一辆公共汽车刚刚进站。他们可以说是一小群中产阶级的代表,多数是看上去挺富裕的妇女,刚刚花了一个下午时间出来采购。他们提着一捆捆小包包。有一个人牵着一条小狮子狗。在他们中间有个典型的“生意人”,身穿条子裤,头戴窄边凹顶的毡帽。〔“英国绅士”的画外音:尽管他们外表富裕,为自己拥有汽车而骄傲,千方百计穿上了合时的衣服,但由于他们渴望安逸,缺乏有益的节制,致使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他们国家中最软弱的因素了。〕出现米尼弗太太匆忙赶汽车的画面。她提着几个小包包,神情不安。〔愈来愈带威胁性的“英国绅士”的画外音被过往车辆的隆隆声盖住了。“英国绅士”的画外音:自我放纵,贪图舒适,讲求物质享受,英国的中产阶级正在堕落,他们将无法抵抗优秀人种对世界的主宰。……声音消失了。〕包括米尼弗太太在内的四五个人上了公共汽车。米尼弗太太站在后踏板上踌躇片刻,似乎没有决定是否往里走。售票员:往里走走,太太!她下了决心——走进汽车厢内。售票员从阶梯走下来,走到后踏板上。两三个乘客说说笑笑走上汽车顶层。带狮子狗的女人:你们打拜特商桥过吗(注3)?售票员:(作害怕状)从拜特西桥上翻车?不会的,太太!除非汽车发生严重事故,要不然是翻不过去的!我们要过桥!(他倾身向前,笑嘻嘻地扶她上车)放心吧,太太。您扶好。她挤过门口坐到位子上,车子开动了,售票员拿着售票工具,摄影机随着售票员走动跟拍汽车内景。米尼弗太太坐着,蹙着眉头,在凝神考虑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售票员:请大家买票!许多乘客举起辨士。乘客:(一位老绅士)海德公园拐角。售票员钳了一张票,继续走动。女士:白弗莱·克雷仙特。售票员:啊?女士:白弗莱·克雷仙特。售票员:不是坐这路车,太太。您在斯龙安街下车坐十九路。他收了她两辨士,钳了票递给她,走过来停在米尼弗太太前面,她正出神凝视前方。售票员:请买票!米尼弗太太这才突然回过神来。米尼弗太太:对不起,售票员!你们能停一下吗?(她站起来,带着一种突如其来作出决定的神情)售票员:(幽默地)怎么啦,这就把我们给甩啦?(他按钤让汽车停下)米尼弗太太:(歉然笑笑)是的,我……呃……你看……方向反了……售票员:啊!除了那儿,我们哪儿都去!她一离开公共汽车,画面就化入一条繁华的街道,米尼弗太太急匆匆向前走去,她的表情焦急不安。她与一个胖墩墩、上了年纪的绅士撞个满怀。米尼弗太太:啊呀,对不起。丨她继续匆匆走着,在不安中险些又一次与人相撞。这时化入西区一家精致小巧的商店内景。下午。从女售货员肩头拍摄米尼弗太太跨进商店。她急忙走上前来,动作既迅速又不安。女售货员向她迎过去。女售货员:(又惊又喜)呀,米尼弗太太!……米尼弗太太:(气喘吁吁,但下了决心)我明白这又可笑又浪费,还不知道我丈夫会说什么哩……不过我就是要买……(她突然停住不说,非常担心地愣了一下)没卖出去吧?女售货员:(微笑)哦,没有,米尼弗太太,我们知道您会回来的……她指着一个年轻的助手,这个助手刚听到米尼弗太太话一出口,就已经转身取出一顶带小鸟装饰的帽子,这会儿她擎着帽子吸引米尼弗太太的注意。米尼弗太太:(紧张过后松弛下来)啊!(然后,又紧张地)请赶紧包扎起来吧……别给我考虑的时间,要不然,我肯定又要改变主意啦!女售货员和助手一起包扎帽子,化入火车车厢门口。米尼弗太太从搬运工手中接过大包小包,当然忘不了那个罪过的帽盒。米尼弗太太进入车厢,发现座位上已经有人,那是一位和蔼可亲、白里透红、上了年纪的牧师,他穿着一套合身的深灰色法兰绒衣服,戴着教士硬领。他的帽子放在他上方的行李架上,身旁位子上放着一个方形的包包。他看见米尼弗太太进来,高兴异常。米尼弗太太:啊,牧师!真是巧遇!牧师:真巧。(在她坐到对面靠窗的座位上时说)让我把那玩艺儿(指帽盒)给你放在架上吧。米尼弗太太:谢谢,不用啦。我说不定会把它忘在这里……这东西挺宝贝的。牧师:啊!(眨眨眼)我懂得这种感情……猜猜这是什么?(他敲了敲他身旁的方包包)米尼弗太太:(瞧瞧方包,低声耳语)是葡萄酒吧?牧师:(用舞台式的耳语)比那更糟!……是雪茄哩!米尼弗太太:得啦,为什么你不该抽?我丈夫就抽。牧师:嗨,他抽得起呀。米尼弗太太:我看不见得,你要知道,他有个挺奢侈的妻子哩。牧师:我才不信呢!米尼弗太太:哦,不过确实是这样!我也没法子。我就是喜欢穷讲究……讲究起来有时候超出了我的财力,漂亮的衣着呀,给孩子们上个好学校呀,汽车呀,花园呀……你是知道的。牧师:嗯,我知道。米尼弗太太:象这样的事会不会给你一种愉快的犯罪感?牧师:(微笑)愉快的!米尼弗太太:(高兴起来)牧师!她伸出手去,他们握手。牧师:咱们是气味相投啊,亲爱的太太!村里人要知道了会怎么说?米尼弗太太:我想村里都知道你是世界上最通情达理的人。因此你才做那么多好事。牧师:(严肃地)我但愿在他们用得着的时候……去做些有益的事……能做些有益的事。……米尼弗太太: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为会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吗?牧师:是的……呃……(他正要谈出他对欧洲局势的看法,这时在车厢门口出现了新上车的人,于是继续低声耳语)我认为已经发生了!晚上好,贝尔顿夫人。来人是专横的老派贵族贝尔顿夫人,侍女辛普逊跟在后面,拎着许多包包。贝尔顿夫人向牧师致意后巍巍然落坐,侍女给自己在远远的车厢尽头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地方,不时吸吸鼻子,打个喷嚏,为人家的谈话助兴,对此,贝尔顿夫人投以不耐烦的一瞥。贝尔顿夫人:晚上好,牧师……(愤慨地)如今买东西简直够呛——都没法靠近柜台,等靠近了吧,又没货,要么得付出两倍的钱!牧师:(微笑)形容得真妙。贝尔顿夫人:我亲爱的朋友,我花费了整个下午让中产阶级妇女推来搡去,她们尽买些买不起的东西!米尼弗太太:天哪!那是说我呢!贝尔顿夫人:不,不,比这还要糟。你是曼勒林太太吧?米尼弗太太:(纠正她)是米尼弗太太。贝尔顿夫人:是的,没错!是律师的太太。米尼弗太太:不是的,我丈夫是个建筑师。贝尔顿夫人:对,我早晓得他是……呃……反正差不多。真不知道这个国家会弄成什么样子——人人都想法过得胜似上一代——穿上貂皮大衣连礼貌也不懂……无怪乎德国正在武装起来哩!〔米尼弗太太:您当真认为任何事情都与这有关吗?贝尔顿夫人:没错!中产阶级的政府嘛!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长期以来一直是中产阶级政府执政,弄得我们的国家乌烟瘴气的。没有传统,没有权威,也没有纪律!一帮连自己影子都害怕的哭丧家伙!这个国家需要的是由一个贵族来拿舵!一个天生的权威。一个塞梭、何尔德或者是彭廷克(注4),由他来说了算。让那些在欧洲大陆上叫嚣的人完蛋才是正经的,别象蚀了脑袋的小鸡一样到处瞎撞,别为预防空袭,为灯光管制帘子去叽叽喳喳,废话……(对牧师)教堂现在在干些什么啦?牧师:(微笑着站起来)到外边抽雪茄烟去啦,贝尔顿夫人。(他走了出去)贝尔顿夫人:(失却一场生动的辩论机会)跑了,是吧?(侍女打了个大喷嚏,贝尔顿夫人把失望的情绪发泄到她身上)别打喷嚏啦,辛普逊!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女人伤风伤得这么要命的!〕米尼弗太太鼓起勇气微微一笑。化入傍晚的乡间小火车站的外景:这是个普普通通的乡间的小火车站,与众不同的是它的那些花坛,它们是被车站全体同人,尤其是被站长巴拉德先生引为骄傲的。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间都有花坛,车站建筑就在鲜花盛开的花坛环绕之中。白发苍苍的站长巴拉德先生正在收票,这时贝尔顿夫人威风凜凛高视阔步在通过。贝尔顿夫人:晚上好,巴拉德。巴拉德:晚上好,夫人。米尼弗太太和牧师跟在她后面,他们是最后通过的人。巴拉德:晚上好,太太!晚上好,先生!米尼弗太太和牧师:(同时)晚上好,巴拉德先生,晚上好……米尼弗太太也跟许多妇女那样,把票放在手提袋里,这时却翻来翻去找不到。她退到一旁,站在巴拉德身边,仍在翻找。米尼弗太太:哦,天哪,这个提包真要命!牧师,你先请吧。牧师:(把车票交给巴拉德)那么再见啦。(他抬了抬帽子)米尼弗太太:(心不在焉地)再见。牧师走了。米尼弗太太继续寻找车票。巴拉德:(带着几分神秘)我在盼您坐五点那趟车来……我有样东西给您瞧瞧。米尼弗太太:(找着了车票,把它交给巴拉德)我只差两分钟没赶上那趟车!多糟糕!巴拉德:嗯,时间和潮水都不等人,火车也不等人。现在是不是太晚了,您没法为我再耽搁一会儿啦?这事可是很特别呀。米尼弗太太:(踌躇)呃,我……(于是)当然可以,巴拉德先生,就给我瞧瞧吧。巴拉德:(高兴地)这边走,太太。他领着她经过花径来到他的小办公室门前。他赶快为她开门,还左右环顾了一下,看看他们是否被年轻的搬运工弗莱德察觉到。一进屋,他就随手把门带上。办公室。昏暗的小屋内陈设着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桌上乱七八糟,主要放的是些花卉和种子的样品册子。墙上装饰着火车时间表、假日游览广告以及单色或两色的玫瑰和香豌豆图片。巴拉德先生赶紧从壁炉架上端起一个半掩着的样品玻璃杯,把它放在米尼弗太太面前的桌子上。杯里插着绰约多姿的艳丽的红玫瑰。巴拉德:瞧!这是我的杰作!米尼弗太太:巴拉德先生!多可爱啊!巴拉德:太太,您喜欢它吗?米尼弗太太:我从来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玫瑰哩。这形状……巴拉德:还有这香味!米尼弗太太弓身尽情地吸吮着芳香。米尼弗太太:美极了!还有这颜色!我最爱红玫瑰啦!巴拉德:(眼光闪亮)相传爱神跳舞在诸神间,他撞倒美酒:泼洒了白玫瑰一片致令它永远变得红艳艳。米尼弗太太:(微笑)你从哪儿学来的?巴拉德:是从赫特种子手册里学来的,太太。这诗很美,但不是真的。请别嫌我说得不中听,长成一朵玫瑰是要培育、芽接、施马粪的。那样一来也就跟您有关系了,太太。米尼弗太太:(一怔)跟我有关系?巴拉德:我得给它起个名字呀。米尼弗太太:(高兴地)是要我替你给它起个名字吗,巴拉德先生?巴拉德:不是的,太太,我已经给它起了个名字,要是您答应的话。米尼弗太太:当然罗,可……巴拉德:太太,您想到过没有,世界上象这玫瑰那样美丽温柔的人能有几个?米尼弗太太:可不是嘛!巴拉德:我想把它叫做“米尼弗太太”,您要是不见怪的话,太太。多少年以来,我一直留神您进城出城时,总是匀出时间停下来跟我说上一两句话……我也总是等着您回来,太太……再说……(坦率地)您使我想起花朵……我认为这对我的玫瑰是个很好的名字。停顿了一刹那。米尼弗太太瞅着他,既感动又高兴。她的微笑诚挚而深沉。米尼弗太太:(宁静地)这是非常令人愉快的赞许,巴拉德先生,我很高兴你以我的名字命名这玫瑰。巴拉德:(兴高采烈)谢谢您,太太。那一瞬间,他们相对笑了笑,于是米尼弗太太急忙转过身。米尼弗太太:这会儿我得跑啦!已经太晚了!再见,巴拉德先生。非常谢谢你!(然后轻快地)我……我觉得有种花朵用自己名字命名是非常令人快乐的。再见啦……她又朝他笑了一笑,匆匆走出。〔巴拉德走到窗前,赞赏地看着她从窗外走过;看到她举手招呼一辆停候着的出租汽车。当巴拉德以赞赏的眼光目送米尼弗太太时,搬运工弗莱德把头伸进了办公室的门。弗莱德:五点四十分的列车已经打点了……(巴拉德仍沉浸在梦境中,没有听到)我说,五点四十分的列车已经打点啦。巴拉德:(仍在观看)2号站台上的那些喇叭花浇水了吗?弗莱德:还没有呢。载运的尽是些笨重的箱子,政府标上了“紧急”记号。巴拉德:(仍在观看)政府!大自然还给喇叭花标上了“紧急”记号哩。所以,该听它的。弗莱德:好吧,先生。弗莱德转身走了。逼近的火车喧嚣声使巴拉德回过身来。巴拉德:(厌烦地叫道)喔!那辆五点四十分的列车来啦。它一个劲儿喷黑烟,把一号站台上的花坛全喷上啦!见鬼!多讨厌的火车!〕画面化为暮霭背景中一幢乡村小住宅的汽车道。白色的大门上是宅名“燕八哥窝”。米尼弗太太拎着那罪过的帽盒一溜烟进了大门。当她走进时,镜头沿着狭路摇到一辆汽车的远景,它拐进了狭路,停在大门外。两个人从车里出来,带着品评的眼光绕着汽车走来走去。一个是卖主,另一个是买主,我们这就知道后者叫克莱姆。镜头沿着伸展开去的狭路推成两人的近景。克莱姆:你知道,我确实买不起。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妻子车值多少钱。卖主:别怕,先生。你已经占了便宜啦……我们已经给你的旧车子加了点价。再说,她一定对这辆车子喜欢得要命。克莱姆:(犹豫不决)但愿如此,斯蒂文斯。但愿如此。不管怎么样,晚饭后把车开来行吗?再见。(他向住宅大门走去)镜头跟拍克莱姆走进大门,化为“燕八哥窝”宅子的内景。在过道内,他把帽子挂好,画面外传来邻室练习音阶的钢琴声。他向邻室房门走过去,打开门往里瞧瞧,看见十岁的女儿裘迪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处女——音乐教师斯普里琴斯小姐的监督下弹钢琴。裘迪:(回头瞧瞧,喊道)爸爸!克莱姆:(已经开始退出,回过头来)喂,裘迪。晚上好,斯普里琴斯小姐。斯普里琴斯小姐:(向克莱姆送秋波,说话过分热切)哦,米尼弗先生……您正好赶上听听裘迪弹琴!克莱姆:(含笑退出)我回来有点晚啦……下次再说吧。(然后对裘迪)一会儿见,裘迪!他关上门,音阶练习又开始了。他走上楼去,经过楼梯平台,那上面挂着一只慢了十分钟的老爷钟。似乎是一半出于习惯,一半出于情不自禁,他校正了时钟,继续上楼。当他往上走了几步时,一个小男孩抱着一只大猫急匆匆下来。他显然是有急事,没法停步向克莱姆致意。克莱姆:(叫道)喂,托贝!干吗那么着忙?托贝:(一面气喘吁吁跑下楼,一面回头稍稍瞥了一下)我没法站下来,爸爸。“拿破仑”要吐啦。克莱姆抿嘴直好笑,对孩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继续上楼。他来到一扇开着门的卧室前,刚要跨进,注意到米尼弗太太正在打电话。米尼弗太太的画外音:(心切地)那简直是个挺逗人爱的小圆筒药丸盒(注5)……你知道柯林尽做些这种让人入迷的货!克莱姆进入房间。卧室。米尼弗太太背对克莱姆,坐在靠近镜头的那张床上打电话,电话机就安放在一对床之间的床头柜上。女佣人格莱迪丝把一些从洗衣店取回来的上衣挂到壁柜里。米尼弗太太:(没有注意到克莱姆进来)嗯,怎么说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买了一整天东西,都在惦着它……米尼弗太太的近景,格莱迪丝处在背景中。米尼弗太太:(打电话)是黑色的……(格莱迪丝拿着一件衣服走近,米尼弟太太一面打电话,一面察看。她拿起衣服边,想看看有块油迹到底是不是已经洗称心了)还带小鸟呢!(她笑了)多可笑!(对格莱迪丝)真的没啦,格莱迪丝。好极了。(待格莱迪丝走开,又转向电话)不是的,亲爱的,我刚才是在跟格莱迪丝说话。哦,我不敢告诉你那个。——真是太奢侈啦。我感到实在罪过。……不管怎么说,在我回家的途中突然心血来潮。就象中了邪似的,下车就……克莱姆对这番谈话的内容毫无概念,当说到最后时,他进入画面,悄悄俯身吻她的后颈。米尼弗太太低低地呀了一声,转身向着克莱姆,极为内疚。米尼弗太太:克莱姆!(立即控制自己)哦,你好,亲爱的!(又对电话)哦,不是的,那是克莱姆。(赶忙掩饰)我刚才正说到我下车就突然记起维英明天要从牛津回家来……停顿片刻。接电话的对方显然摸不着头脑。米尼弗太太生怕克莱姆接触听筒。米尼弗太太:……是的,维英,亲爱的!就在明天!……多让人高兴!对方仍旧摸不着头脑。米尼弗太太装出高兴继续说。米尼弗太太:我们都要去车站接他。多好啊!(克莱姆耸耸肩,走出房间。镜头停留在米尼弗太太身上。她的态度立即改变)苏菲,你这个傻瓜!刚才克莱姆就站在我身边!……当然我还没告诉他罗!对男人不能那样把事情摊出来……是没头没脑的!可我总得说点什么呀!(她快乐地大笑)我可能晚饭后告诉他!他总是在喝咖啡的时候最温顺。(她又大笑)嗯,他可能会!要是这样,我就不得不来和你过了,最亲爱的……(她大笑)化为夜间育儿室的场景。两个孩子正吃着简单的晚饭。米尼弗太太已经换上吃晚餐的装束,来跟他们道晚安。托贝咂着舌头边吃边谈大猫“拿破仑”的倒霉事。托贝:准是那马哈鱼闹的,妈妈,因为那鱼是红的!米尼弗太太:托贝,你这个小坏蛋,安静点儿!托贝:我想“拿破仑”也明白是马哈鱼闹的。裘迪:妈妈,明天我们能到火车站去接维英吗?米尼弗太太:(抚摸她的头发)你们乖就让你们去。托贝:(口里嚼着东西)维英还是一个吃素一素一食的一人吗,妈妈?他咬不清这个字。米尼弗太太笑了。米尼弗太太:我想他大概不吃了,宝宝。你们的哥哥从来不能自觉地把时兴的玩艺儿坚持多久。裘迪:(老腔老调地)那只是他经历过的一个阶段。托贝:什么是一个阶段?裘迪:(有板有眼地)是人们经历过的事情。托贝:我是不是在经历呢?米尼弗太太:(笑起来)当然罗……你现在就正在经历一个阶段。托贝:(得意扬扬)是吗?是吗?(他高兴地叫了起来)我正在经历一个阶段!我正在经历一个阶段!米尼弗太太:(恢复原来的样子)这会儿别晃胳臂啦,吃你的晚饭吧!裘迪:我捉摸维英比多数人要经历更多的阶段,不是吗?米尼弗太太:(微笑)可能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到了十八岁,那些阶段过起来就要困难一些。裘迪:这会儿他就要经历什么样的阶段呢?米尼弗太太:这我们就得等着瞧罗……(站起来)我得走啦……今晚上我不能让你爸爸老等着……裘迪:(下了座位跑到她跟前)别走吧……托贝:请别走啦……他们两人都拽住她不放。托贝紧紧抱住她。米尼弗太太:(笑着挣扎)我得……该吃晚饭啦……托贝,你这个小淘气,让我走……裘迪!(挣脱她)让我走,两个淘气包。(她吻袭迪)晚上好,宝宝。(吻托贝)晚上好。赶快上床,别逗格莱迪丝。托贝:要是今晚上“拿破仑”又觉得不好受……你说我该不该守着?米尼弗太太:(笑)不,我说不用。她给了他们一个飞吻,走了出去。化入米尼弗家餐室,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刚吃完晚饭。格莱迪丝正搁下咖啡托盘。格莱迪丝:太太,我就去一趟邮局行吗?……厨娘说她来收拾。米尼弗太太:(倒咖啡)好吧,格莱迪丝,不过别让霍雷斯在外面把你留得太晚啦。格莱迪丝:(格格傻笑)瞧您说的,太太……克莱姆:霍雷斯·帕金斯是个楞小伙子,是吧,格莱迪丝?格莱迪丝:(格格傻笑)瞧您说的,先生!她跑了出去。米尼弗先生和太太相视而笑。米尼弗太太给克莱姆倒了杯咖啡递给他。米尼弗太太:(妩媚一笑)咖啡,亲爱的。克莱姆带着谢意微笑着接过杯子。然后是稍稍的停顿。无疑,这是一天完了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再说,这也是喝咖啡的时间,是米尼弗太太打算宣布她买了顶帽子的时间。突然,两人之间有一阵紧张的拘谨。过了一会儿,他们同时彼此注视着对方。米尼弗太太:你知道,克莱姆……克莱姆:(同时)凯,我刚想……他们同时住口。克莱姆:对不起,你先说吧。米尼弗太太:(急忙)不,不……没什么事……你想说什么来着,亲爱的?克莱姆:(踌躇起来)哦……呃……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想知道一下今天你在城里过得可好……米尼弗太太:哦,过得不错!我买了又买……一些小东西,你知道……停顿。他们呷了呷咖啡。克莱姆:(突然说)咳,我把车胎给戳破了。米尼弗太太:多遗憾!克莱姆:那辆旧车车胎磨损得够呛啦……米尼弗太太:(突然间出现一个念头)克莱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克莱姆:(充满热切的希望,抬起头来)怎么想呢?米尼弗太太:(兴冲冲地)哪天你该给自己买只新胎吧!又一次停顿。克莱姆失望了。他含糊地嘟囔起来。克莱姆:一只新胎!……是啊!……主意倒不坏。米尼弗太太:它们贵得吓人是吗?克莱姆:不,我想咱们能对付得了。米尼弗太太:(逼近自己的要害)一只新胎该不会比一……一……呃,一顶帽子贵吧,是吗?克莱姆:(茫然)一顶帽子?米尼弗太太:(机灵地)这个,我就是说了“帽子”……我本来也可以说“鞋子”呀,或者“裤子”呀,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都行!(乖巧地)再要点咖啡吗,亲爱的?克莱姆:(诧异起来——他还没喝上两口呢)不要了,谢谢你……停顿,他们喝咖啡。克莱姆:嗯,那辆老车呀。(他摇摇头)真糟透了。(她凝视着他。他沉思地搅动着咖啡,在她的表情中露出怀疑)最近它老是不断出一大堆毛病。米尼弗太太:(有数地眨眨眼)是吗?我没注意到。克莱姆:(怀着强烈的希望)当然你没有注意到。老车子之所以危险,就在这儿。当你还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头呢,忽然……有一天……你正把车速开到七十哩左右的时候……米尼弗太太:咱们的车子别这么开,亲爱的。克莱姆:那是另外一回事。这车子太慢了,慢得厉害……米尼弗太太:(微笑)克莱姆,亲爱的,你在绕什么弯子呀?别再浪费时间了。克莱姆:(霍地站起来,明白戏该结束了)好吧,那么……穿上你的外衣……我有件东西给你瞧瞧。化入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夜间在新车中的场景。汽车疾驰而过,背景上是乡间道路、树林、山岗。克莱姆:(驾驶着风驰电掣般的汽车〕挺平稳,不是吗?米尼弗太太:(强风扑面,头发飘拂,围巾飘拂,含笑点头。过了一会儿之后)〔我们是不是开得快了点儿?克莱姆:没事儿——这儿周围没有人。突然响起一阵“哐!哐!眶!哐”的击锣声。米尼弗太太:警察!他们交换了知错的一笑,克莱姆开始放慢速度,把车子开向路边,这时,不祥的锣声越来越近,画面淡出。〕第二部淡入米尼弗夫妇的卧室,镜头中出现两张床,每张外首都有小桌子。米尼弗太太已经上床。她和克莱姆在谈笑。克莱姆身穿睡袍站在一扇窗前,一边在打开窗户。〔米尼弗太太:(模仿)我不在乎我们是不是“直捣契普莱拐角停车站”,不在乎车速超过七十,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把执照忘在老车子里了。我甚至不在乎我们被罚款。它值呀。克莱姆:(推开窗户,月光泻入)我很高兴你那么着,凯。……我承认〕我当时还怕你觉得我太挥霍了。米尼弗太太:咱们俩时不时都有点挥霍,你说是不是?克莱姆:(来到床前)当然罗。挺有意思!(他上床)就算有那么一点点钱吧,如果花起来总那么前斟后酌的,又何苦呢!就该痛痛快快花在该花的地方。你上哪儿去?发表这番宏论的时候,米尼弗太太灵便地下了床,正朝壁橱走去。米尼弗太太:我刚好要给你瞧点东西。克莱姆的近景,他舒适地背靠在床上,双手扣紧放在脑后,在阐释他的理论。克莱姆:金钱到底是什么?它无非是个标志。它是咱们给自己购买东西,让自己多得到点欢乐的权力。咱们不应该做金钱的奴隶……(他瞪眼望去,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你在干什么呢?从他的视角拍摄壁橱的镜头。米尼弗太太站在打开的壁橱门后,除了她那双光着的脚和睡袍的衣边之外,瞧不见她本人。现在那双脚慢慢地转了过来,她戴着新帽,从壁橱门后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她一半幽默地在挑战,一半在为自己的任性请求宽恕。近景,克莱姆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眼睛。克莱姆:那到底是什么?米尼弗太太进入画面。米尼弗太太:你喜欢吗?克莱姆:(严肃地)新的吗?米尼弗太太:(点头)我今天买的。好看吗?(她转着圈给他看,轻轻地这么拍拍,那么拍拍)克莱姆:不坏。米尼弗太太:(坐在他的床沿上,转动着头)我认为它的确对我起了点作用,你说呢?克莱姆:对,它使你看上去怪可笑的……米尼弗太太:克莱姆!克莱姆:(急忙)可能它跟你的睡袍不协调吧!米尼弗太太:(着急地)不过,你就看帽子本身好了!克莱姆:(并没有去看帽子,而是看着她的脸)非常非常漂亮!米尼弗太太:好!那么我想它是值得的。克莱姆:(担心地)哦!贵吗?米尼弗太太:(甜蜜地)对有我们这种汽车的人家来说,不算太贵。克莱姆:(突然笑起来)你实在机灵,不是吗?米尼弗太太:(拘谨地)我希望你这么认为。(她刚要站起来)克莱姆:凯!米尼弗太太:嗯?克莱姆:在这儿坐一会儿吧,让我看看你。她转向他并注视着他。他装成吹毛求疵的样子对她的脸孔审视了一番。米尼弗太太:怎么啦?克莱姆:你真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不是吗?米尼弗太太:(轻快地)但愿你这么想,亲爱的。克莱姆:我认为你甚至比我们结婚时还要美,这可能吗?米尼弗太太:我想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有很多理由能做到。(她弯身向前轻轻吻他)克莱姆:好啦,这会儿把那顶傻帽子摘下来上床睡觉吧。米尼弗太太快活地笑笑,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床铺。米尼弗太太:(上床)今天整天都很美。(她关了灯躺下。月光泻进来。短暂的间歇,然后说)我们是很幸运的人,不是吗,克莱姆?克莱姆:(低声轻笑)你的意思是由于新帽子和新汽车的缘故吗?米尼弗太太:啊,比那多得多……由于维英,由于托贝,由于裘迪……由于彼此……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克莱姆翻了身,蜷在床上。停了一会儿。米尼弗太太:啊,克莱姆……克莱姆:(咕哝)呃一呃一?米尼弗太太:猜一猜还有什么事?克莱姆:(沉入枕头)嗯?米尼弗太太:(逗他)今天有种玫瑰以我的名字命名了。停顿。克莱姆:(强打起精神)呃……今晚上梳妆间的灯你没关。米尼弗太太:(微笑着不再说下去)晚安,克莱姆。克莱姆:(满意地,这时画面渐隐)晚安,亲爱的。第三部渐显,古老的乡村教堂诺曼底式尖塔的一幅美丽构图,化为钟楼近景,古老的群钟各自悬挂在适当的位置上。背景是一片英格兰乡村景色,泰晤士河流经洼地。群钟开始晃动,就在第一声鸣响之后,著名的鸽群从钟楼飞出;接着,群钟开始真正热切地敲了起来。镜头更推近了些,然后,斜向下方,使镜头能跟拍拉钟的绳子。顺绳而下,隙口处,在一段距离下面,有两个人在拉钟绳。最后,化为下面那两个敲钟人:火车站长巴拉德和一个新人物——贝尔顿夫人的园丁领班休金斯。他们正在进行辩论——一场不愉快的辩论。休金斯怒气冲冲,巴拉德忿然应战。拉绳的动作不时打断他们的谈话,他们彼此间的愤怒,在群钟怒吼中得到了表达。休金斯:(愤慨地)你要是把你的玫瑰叫做“贝尔顿夫人”,那我当然会说再合适不过,可米尼弗太太她算老几?巴拉德:(激烈地)是周围方圆之内最好的太太,休金斯先生。她就是这种人!休金斯:那也可能,不过她是个新来户。巴拉德:生下来就在这儿啦!休金斯:(轻蔑地)我指的就是这个!一生算得了什么?贝尔顿家族扎在这块地方已经有好多个世纪啦!不行啊,不行啊,巴拉德先生,你还是管好铁路,撂下玫瑰花吧!巴拉德:(怒不可遏)干吗我该撂下?呃?干吗我该撂下?我就好这玩艺儿,我就好这玩艺儿!(他脾气发作,乱揪起钟绳来,弄得钟声合不上拍)休金斯:(蛮横无理)听听你怎么敲的!在我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敲钟敲得合不上拍!〔化入一间伊丽莎白时代迷人的古老小旅店“贝尔顿·阿姆斯”的内景。包铅的落地长窗全敞着,门也敞着。寥寥几个常客坐在没铺台布的木桌前。店主乔治在酒吧后面侍候顾客乔,但是当钟楼传来不和谐的铿锵声时,大家都暂时停止动作,争论起来。乔:(笑嘻嘻)听他们敲的!我敢打赌,老休金斯就要气炸了。乔治:(固执地)恰恰……乔:(挑衅地)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乔治:我意思是,就说汤姆·巴拉德确实有他的权利吧,可这个贝尔顿家族自打征服者威廉(注6)建造那座教堂塔楼起,就在种玫瑰了。两个有趣的典型牧人金吉尔和纳贝,象直布罗陀的岩石般不动声色,坐在靠近酒吧的桌子旁下象棋。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在发表评论。纳贝:啊!金吉尔:接着下吧!乔:(接过端来的啤酒)征服者威廉干汤姆·巴拉德什么事?(他饮酒)乔治:不相干。那是我的看法。〕场面化为出售从五金器皿直到糖块一应俱全的杂货铺“福来”号的内景。一面柜台向着门,另一面向右方伸延。福来先生站在柜台里招呼一位女顾客。他围着围裙,耳朵后架着铅笔,显然是本村的“活电报”。有几个人在这家铺子里,这家铺子象酒吧间一样,也是顾主喜欢留连并进行辩论的场所。在这些人中间有格莱迪丝的情人霍雷斯,他坐在一个桶上吃苹果。教堂不和谐的刺耳钟音远远传来。休金斯太太:我不赞成人们有不自量的想法。巴拉德先生是什么人,他的玫瑰能参加花展吗?福来:(把一捆东西放进她的篮子里)谁说他不能,尤金斯(注7)太太?休金斯太太:(严厉地,象是在作证)自打三十年前贝尔顿夫人创办花展以来,没有让一个拿玫瑰来和她作对的人参加花展的。还得劳您驾说话留神点儿,不然的话,这以后我就上“米迪克普”号买东西了。福来:我的意见跟我的货色完全是两码事呀,尤金斯太太!〔威廉(一顾客):(傲慢地)我一点儿也不想跟米尼弗这样的人家过不去。这号人是好人,可他们算老几呀?福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算老几?霍雷斯:是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威廉:(轻蔑地)咳,奥立弗·克伦威尔(注8)时代他们还没到这儿呢!霍雷斯:(从桶上下来,拿着苹果,愤怒地)谁在乎什么奥立弗·克伦威尔时代!休金斯太太:(蛮不讲理)这个说法过火啦,阿雷斯·帕金斯,这正毁了这个国家!这场辩论原先一直都在和风细雨中进行,只表示赞同或不赞同。现在,低语声逐渐提高,成为持相同意见或持不同意见之间的叫嚷。一片咭咭呱呱声中威廉的声音最响。威廉:完全对,尤金斯太太。大伙儿都明白阿雷斯·帕金斯的见解打哪儿来。他正跟米尼弗家的使唤人搞对象哩!霍雷斯:(被笑声和“淘气鬼!”“怪不得呢,阿雷斯”等等话语刺痛了,勃然大怒)别把格莱迪丝的名字往里掺和!不然就揍肿你的脸!威廉:(好斗地)谁要揍我?霍雷斯:(上前)我要揍你!快来吧!他们正要互相扭打,这时好多人出来劝架,把他们分别拉住。众声音:行了!别出圈,阿雷斯!定定神,比尔(注9)!拉住别放,伙计!福来:(从拒台后高喊)静静,静静!你出去,阿雷斯!米尼弗家的人来啦!(他指着门外〕通过窗户拍摄,克莱姆驾驶的汽车已经停下,米尼弗太太正走下车来。当米尼弗太太走进福来店号时,镜头又转拍福来号店内景。大家一时都茫然不知所措。原先紧紧拉住威廉和霍雷斯不放的人都松了手。威廉和霍雷斯站着喘大气,但是显然控制住了。如果不是由于米尼弗太太过于匆忙,她立即会觉察这一片沉默和静止的。米尼弗太太:(走向柜台)早上好!哦,早上好,霍雷斯。(对福来)我急得要命,福来先生。福来:(在给一个女人包扎东西)稍等一会儿,太太,我马上就来。米尼弗太太转身环顾,这时才有点觉得店里这片异样的沉默。每个人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还没等米尼弗太太悟过来,福来已经嗖地一下冲到她跟前。福来:好了,太太。米尼弗太太:我要的油酥面包有了吗?福来:(在柜台后面弯下身去,提出一捆东西)十分钟以前刚从苏格兰运来的,是专运。要我送去吗?米尼弗太太:(想抓过包包)不用啦,这是给维英森特先生的,我们正要赶到火车站去接他。福来先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跟她磨蹭。福来:是从牛津来吗,嗯?给那只小船来几个靠垫怎么样?要知道,配大学饰章是很漂亮的。米尼弗太太:下次再说吧,福来先生。我得飞快赶到才行!火车只差五分钟就到啦!但是福来先生一只手仍然放在包包上,俯身朝她煞有介事地说。福来:太太,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要让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米尼弗太太愣了一下,然后听见克莱姆有几分急促的揿喇叭声。米尼弗太太:(夺过油酥面包)谢谢你,可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你说些什么。她飞也似地跑出去。场景化入〕米尼弗一家在火车站月台上的镜头,当火车进站时,他们热切地沿着月台看去,匆匆跟着火车走动,然后又回过身观看。米尼弗太太:(蓦地)他在那儿!他们赶紧又往回跑。现在拍摄维英正从车厢门口走出来。他穿着一身过分随便的粗花呢衣服,吸着烟斗,故意装出一副特别冷漠的样子来掩盖他的局促。当他走下来时,全家人拥入画面,所以他实际上是投入了他们热情张开的怀抱。一片欢迎声。米尼弗太太:(拥抱维英)维英!最亲爱的……(他们深情地接吻)克莱姆:呵,维英……托贝:维英……维英。裘迪:哈罗,维英。维英:(烟斗有点碍事,当他母亲吻他时,他不得不从嘴里把它取下来)哈罗,妈妈。一个吻对米尼弗太太是不够的。她再次拥抱维英,使得维英有点不知所措,尽管他显然很高兴见到她。然后,维英转向他的父亲。维英:哈罗,爸爸。克莱姆:(与他热烈地握手)你好吗,老伙计?你回来真让人高兴。维英然后把注意力转向小家伙们。裘迪和托贝两人吵吵嚷嚷,要引起人们对他俩的注意。维英:(吻裘迪)哈罗,裘迪。他又把托贝举得和自己一般高,并且吻了他,这可把托贝乐坏了。托贝在整个致意问好的过程中,从一开始就见缝插针,一直叫着“维英!”“维英!”“维英!”这会儿发现维英手中仍拿着烟斗,高兴地叫起来。托贝:维英有烟斗了,维英有烟斗了。维英:(原指望烟斗不会引起注意)呃,干吗不能有呢,小家伙?(他放下托贝)托贝:(继续向大伙叫喊)维英有烟斗了……爸爸,维英有烟斗了。克莱姆这时一直在照管从车厢里搬出的维英的两只衣箱。米尼弗太太:(双手拉住维英两臂,上下打量)你准长高了,维英。维英:(仍发窘)只高了半英寸左右,妈妈。托贝:我长了一码啦。裘迪:别傻了,托贝。(然后对维英)维英,你原来认为怪神气的那撇小胡子怎么没啦?维英:(冷不防)哦,那个?(更窘困了)我不记得我觉着它怪神气的。米尼弗太太:(嗔怪地)我挺喜欢的哩,维英。维英:对不起,妈妈,不过……喔,我发现它太费我的时间了。米尼弗太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克莱姆已经找好了搬运夫照管行李,回到大家身边。米尼弗太太:是吗?维英:老要修剪什么的,你知道……(他发出轻快的笑声)毕竟不能花太多时间在生活琐事上。米尼弗太太:我明白了。她和克莱姆迅速交换了目光,使我们感觉到他们明白维英已经进入某种新阶段了,不过他们还没弄清楚它是什么样的。米尼弗太太:好了,咱们走吧!他们开始向车站出口处走去,托贝和裘迪一边一个紧紧攀住维英,一面走一面抬头崇拜地望着他。托贝:我们有件让你吃惊的好事,维英。维英:是吗,托贝?什么好事?托贝:你猜。维英:是“拿破仑”下小崽啦?托贝:艾达说还得下个星期。维英:那么,有什么事让我吃惊?托贝:(神秘地)你等着瞧!化为车站外景的场面,在路牙边,全家人刚聚到新车周围。所有的眼睛都含笑转向维英,等待他的赞许。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克莱姆:不坏吧,啊?托贝:多棒啊,不是吗?维英:(温和地)从美学上讲,是不错。托贝:什么是美学,维英?米尼弗太太:好啦,咱们上车好吗?他们挤进汽车,景化入汽车内。车子沿着乡间马路急驶。米尼弗先生和孩子们坐在前座;维英和他的妈妈坐在后座。托贝:(扭过身来,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维英,说车子什么来的?米尼弗太太:他意思是说车子很漂亮,托贝。你是那意思吧,维英?维英:是的,确实漂亮。就车子来说,我看没人能指望得到比这更好的了。克莱姆:(有点恼火)你讲“就车子来说”,这是什么意思?维英: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把兴趣集中在车子上……克莱姆:(更加恼火)可上次你在家的时候……米尼弗太太:(息事宁人地)克莱姆,亲爱的……维英:(对克莱姆)爸爸,你瞧,最近一年在牛津,我对事物的全部观点有些改变啦。克莱姆:(干巴巴地,目光直视前方)不见得吧?维英:我想,对人生的目的这个问题,在我的概念中已经成熟了一些。(他转向米尼弗太太,殷切地)你知道牛津真正教会我什么了吗,妈妈?米尼弗太太:教会了什么呢,亲爱的?维英:(生动地、无所谓地)它教会我有自知之明,我对任何事物都无知!克莱姆:那真有点浪费时间和金钱了,不是吗?维英:哪里的话!它恰恰清楚地给我指明对生活该索取什么。米尼弗太太:那是什么呢,维英?维英:(热切地)学习呀!在我年华的短暂刹那间,我要得到我所能获得的知识。托贝:什么是刹那?裘迪:是座桥……维英:(他沉浸在热望中,没有听到)当我想到世界上有大量的知识……克莱姆的近景,他举目朝天,行车速度稍有点超过规定,他听着,既觉得有趣,又有些恼怒。维英的画外音:……科学的知识……还有哲学的、社会学的、人类学的……当我明白我所拥有的只是这些知识的沧海一粟,这确实使我不寒而栗!〔接着是米尼弗太太和维英的镜头,托贝回转身来扒在前座靠背上,望着维英,听得入了神。维英:再想想我已经浪费了好多年头了!米尼弗太太:你没浪费多少年头,亲爱的。维英:你不知道,妈妈!你不清楚我浪费了多少光阴!(他战栗了)就在牛津的那条河上!撑船呀!确实撑船把时间给撑掉了!还有打板球!跳舞!是呵,我放荡来着!米尼弗太太:(抚慰地)并没有太过分,亲爱的。维英:(反驳)哦,不,是太过分了……不过幸好都过去了。我已经发现永恒的东西了……托贝:(突然)维英,我正经历一个阶段,这是妈妈说的!米尼弗太太:(迅速地)这会儿别提啦,托贝……托贝:可你说过我正……米尼弗太太:(生怕他接下去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来)坐下,托贝……坐下,亲爱的……(对克莱姆,变换话题)克莱姆,绕新机场开好吗?……我知道维英一定喜欢看看。(对维英,显得有点着忙地)新机场就要完工了……这会使村子大变样的。……她一面说,克莱姆一面加快车速,景淡出。〕第四部〔淡入“燕八哥窝”厨房,艾达忙着从烤箱里取出糕点。格莱迪丝拿着托盘进来。她兴奋异常。格莱迪丝:艾达,他多可爱啊!艾达:(漫应道)谁可爱?格莱迪丝:维英森特先生呀。他的那双眼睛哟!那双眼睛弄得我心烦意乱!艾达:(严厉地)别不知身分胡思乱想,姑娘。格莱迪丝:(尊严地)纯思想领域里没有身分这一说。艾达:(尖锐地)这话怎讲?格莱迪丝:维英森特先生说精神生活里没有阶级问题。艾达:(责备)废话,胡扯!维英森特先生是挺好的,可他每从牛津回家总有点儿不正常。行了,你把壶端进去,干自个儿的活吧,别咧着嘴听维英森特先生说话听傻了!格莱迪丝:(叹息)唉,可他真是说得多好呀!(格莱迪丝走出)〕凉台上,克莱姆、米尼弗太太和维英正在喝茶。格莱迪丝端着一壶开水走来。当她到凉台时,维英正在讲话。从她把银壶放到茶盘上到离开为止,她那充满崇拜神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维英。看得出维英一直在说话,说得不少了。他的父母疼爱地注视着他,多少带着点乐趣。维英:(晃动着茶杯)……除此之外,妈妈,我认为我的社会意识已经有所发展了。克莱姆:那指什么?维英:认识我的同胞呗。画面外,过道里铃声响了。维英:(蹙眉朝那方向瞥了一眼)今天哪儿有什么自由人——比起九世纪到十五世纪来,今天哪儿有更多的自由人?他晃动手里的茶杯,实在让人提心吊胆。米尼弗太太:再喝点儿茶吧,亲爱的!维英:(放下茶杯)谢谢,不要了,妈妈……(带着高涨的热情继续说)九世纪到十五世纪,嗨!当时封建领主们占据所有的土地,爱把它分给谁就分给谁!(说到这里格莱迪丝走过来,站在那里等待机会插话。她象着迷了似的)观察一下你们四周的情况吧!是什么状况?就象九世纪到十五世纪一样,一直是个纯封建的状态!令我吃惊,真是吃惊!我们现有的仍然是臣民对领主的那种关系——对那些比我们地位高的人同样得效忠致敬!跟你说,爸爸,当我一想到我们国家存在的等级制度……(突然带着孩子气不耐烦地对格莱迪丝)什么事,格莱迪丝?格莱迪丝:贝尔顿小姐……(对米尼弗太太)来看您啦,太太。米尼弗太太:(纳闷)贝尔顿小姐?克莱姆脸上也显出不解的神情,而维英则被新来的干扰弄得挺不愉快。米尼弗太太:那就领她进来吧。格莱迪丝走出之后有一阵沉默,于是:米尼弗太太:(思忖着,自言自语)我奇怪有什么……维英:(打断)她可能把她那闻名的祖母的最后通牒带来啦。米尼弗太太:维英!可以说我根本不认识贝尔顿夫人呀。维英:好啦,我所说的事,马上就会有个最好的印证啦。贝尔顿夫人是今天封建制度残余的活生生的证明。你不能摆脱贝尔顿的有害影响——它毒害着整个农村社会结构,就象在……克莱姆:(平静地)九世纪到十五世纪。米尼弗太太:(当格莱迪丝走近)嘘……维英正打算退出,这时格莱迪丝领着一个身穿粗花呢衣服和毛线衫的楚楚动人的姑娘在门道中出现,维英控制住自己。她是卡罗尔·贝尔顿。她向房间四周打量,认准了米尼弗太太,于是笑容可掬,少许带着点惹人喜爱的窘态,单刀直入地开口说。卡罗尔:米尼弗太太,我得作自我介绍。我是卡罗尔·贝尔顿。米尼弗太太:(和蔼可亲地)你好?她们握手。米尼弗太太:(转向克莱姆)这是我的丈夫……(然后转向维英)这是我的儿子维英森特……维英和克莱姆两人都站起来向卡罗尔稍稍欠一欠身,她报以微笑。维英看起来有点儿生气。克莱姆显然喜欢卡罗尔。克莱姆:(愉快地)你来得正好,赶上喝茶。卡罗尔:谢谢,我已经喝过啦。(她看见这两个男子汉都还站着)请坐吧。(然后继续对米尼弗太太说)请您务必原谅我这样冒眛到您家来,可是……呃……(然后,媽然一笑)坦白地说,我来是请求一件事的……(这时,维英轻轻咳了一下,意思是说“我说的没错吧。”)一个私下的请求,请大力帮忙……(克莱姆同时给卡罗尔拉来一把椅子)米尼弗太太:请坐吧!然而卡罗尔两手放在椅背上站着。卡罗尔:不啦,谢谢,我实在不能久留……您瞧,我祖母还不知道我来了。(由于他们对这句话都有所反应,就停了一下)我不怎么善于辞令,还是开门见山吧,是关于玫瑰花的事。米尼弗太太:(迷惑片刻)玫瑰花的事?卡罗尔:是的。巴拉德先生种的那种玫瑰——“米尼弗太太”。(卡罗尔和米尼弗太太相对一笑)您知道吧,我听说他正要把这种玫瑰送进花展。米尼弗太太:(惊讶)你的意思是指……参加贝尔顿杯的竞赛吗?卡罗尔:(点头〕是的。米尼弗太太:不过可曾有人参加过……?那是……呃……(她控制住自己并且停下不说了)卡罗尔:(对此有点羞愧)没有……这以前从来没有人送玫瑰去和我袓母竞赛。关键就在这里。对她来说,赢得赛杯已经成为习惯。她的玫瑰对她真是件大事……(她踌躇一下,接着说)我知道提出请求,这似乎太不象话,但是我想您要是肯帮忙的话,您大概能说服巴拉德先生撤回玫瑰花,不参加比赛。您是知道的,坦白地说,那玫瑰有多美,要赢,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嗯……(她窘困地停了下来,第一次明白她的请求有点不象话)维英往前跨了一步。维英:(彬彬有礼地)贝尔顿小姐,我想请问一下,这是不是一种公开的比赛?卡罗尔:是的,按字面上讲,它是……维英:(打断她)按字面上讲是的,但实际上不是……卡罗尔:对啦,我想就是那么固事。你明白……维英:(尊严地)我可太明白了,贝尔顿小姐。因为巴拉德先生不是统治阶级——可以说,仅仅是臣民,所以就必须……米尼弗太太:维英,亲爱的,让贝尔顿小姐解释。维英:(心平气和地评判)贝尔顿小姐无须解释——无须向我解释。我注意到本村封建制的影响。这是来自采邑领主的命令。不能容忍任何人与尊敬的夫人阁下竞争。米尼弗太太:维英!请别……(微笑着对卡罗尔)你得原谅我的儿子,他刚从牛津回来。维英:(对双亲)哦,别为我道歉!我对所说的一切负责!卡罗尔一直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维英。她的嘴边挂着一丝微笑。卡罗尔:听到这么说我很高兴。不过你为这一点干了些什么没有?维英:(这是第一次受挫)干?我不十分……你这是什么意思?卡罗尔: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头,那你为此干了点什么没有?我已经把我这几年来大部分假期消耗在伦敦贫民窟做安置工作上。维英:(责备地)一般贵族的挡箭牌——用几个星期去卖弄小姐的慷慨。……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同声)维英!维英,亲……卡罗尔:也许这是不够的,不过这是我唯一会干的事。你到现在为止做过些什么了呢?维英:我……干吗我……(他明白自己没有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口讷了)卡罗尔:我明白了——光是坐而论道罢了。(她耸耸肩)嗯,那好吧。清谈是比较容易的……维英:(有点恼怒)听着,我不曾说……卡罗尔:(温和地打断)哦,别分辩了!我懂得抱一本有趣的大厚书蜷在椅子上该有多舒服!但是还得时刻有点行动才行。维英:(尖锐地)行动?(当他觉察她在辩论中占了优势时,脾气上来了)要是你和你的阶级所要求的是这种行动的话,可能过不久你们就会得到报应了。卡罗尔:(和颜悦色)是有可能的……但是高谈阔论的人是报应不着我们的。这时,克莱姆已经很难控制自己了。克莱姆:(严厉地)维英,你要是多少还懂得一点儿礼貌的话,记住贝尔顿小姐在这儿是客人……维英:礼貌高于一切,对吧?(他气极,已不能再呆下去,走到门边,一面回过头来作临去一击)为了满足一个贵族的傲慢的虛荣心,卑微的劳动人民就得牺牲对他艺术才能的奖赏……克莱姆:(声色俱厉)住嘴,维英,你别担那份心。维英:(傲然)很抱歉,爸爸。我为一位同胞担心——为他的尊严担心,也担心……呃……会有大量侮辱加到他身上。(对卡罗尔,讥讽地)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贝尔顿小姐。卡罗尔:那是当然的。维英走了出去。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转身对卡罗尔。米尼弗太太:(面带笑容)真是的,我真得道歉……卡罗尔:哦,哪里的话……没关系……再说……(一笑)他也满好的,不是吗?克莱姆:你哪能这么想呢……他那番失态……卡罗尔:啊,真的,你知道他是完全正确的。我在这件事上确实不在理。我不应该请求你们……早在没开口之前我就明白了。就是为了我祖母,她年过八十,年年把得奖当作值得骄傲的事……但是请把我刚刚说的全忘掉吧。好在我们到底相识了,我非常高兴。米尼弗太太:我也非常高兴。我希望咱们以后多多见面。卡罗尔:我也是这么希望。现在我该走了。(她把手伸给米尼弗太太,后者已经站了起来)今晚上你们会参加水上俱乐部的舞会吗?米尼弗太太:会的。卡罗尔:(笑吟吟)那太好了。我会在那儿碰见你们,那么,再见吧,米尼弗先生……(她向米尼弗太太微笑)再见。她走了出去,画面渐隐。第五部渐显水上俱乐部外景,平台上华灯盏盏,河面上倒影璀璨。平台的一边是舞厅;一对对舞伴和着乐队的乐曲在跳舞。镜头越过平台移入舞厅,厅内四周设置了一些小桌,人们正在那儿用餐。厅中央挤满一对对跳舞的人。镜头越过大厅,在卡罗尔和她的舞伴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卡罗尔身穿新的长裙,显得十分俊秀。她向大厅另一头张望,并对画面外什么人微笑着。镜头拍摄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正餐即将用毕,正在喝咖啡,饮酒。在他们对过,河上灯影摇曳,水波粼粼。米尼弗太太:(向画面外的卡罗尔报以微笑)她看起来挺动人的!克莱姆:还有一种幽默感呢。我喜欢今天下午她对待维英的做法。舞曲终了,跳舞的人拍手。米尼弗太太:她过来了——克莱姆站起来。卡罗尔进入画面。卡罗尔:(对克莱姆)请别起身,我就是来打个招呼的。米尼弗太太:你坐一会儿不好吗?克莱姆:(为她拉出一张椅子)玩儿得好吗?卡罗尔:(坐下)是的,乐队多棒呀!克莱姆:喝点酒吗?卡罗尔:不喝,谢谢。克莱姆:(又坐下)抽烟吗?卡罗尔:不抽,谢谢。(她与米尼弗太太相互一笑。短暂的停顿,然后)我刚才还想找你们的儿子来着。米尼弗太太:对不起……维英不在这里。克莱姆:他的原则是绝不沾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卡罗尔:哟,太可惜啦。米尼弗太太:哦,别担心……就会过去的……顶多一两个星期……卡罗尔:对我恐怕太晚了,我明天就要到苏格兰去。我想告诉他今天下午我真抱歉……米尼弗太太:我倒认为他该对你说这话……真可惜……(她停了下来,因为一个侍者正在卡罗尔身边转来转去)侍者:(递上一张字条)是给您的,贝尔顿小姐。卡罗尔:(感到奇怪)谢谢你。(她接过字条,那仅仅是一小片折着的纸)对不起,可以吗?(她打开字条念起来)镜头拍摄字条,这是手写的,内容是:我能单独见你一下吗?我就在老码头等你维英森特·米尼弗切回原画面,卡罗尔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观察着她,觉得挺有趣。她抬头迎着他们含笑的眼睛,而她自己的眼睛却淘气地骨碌碌转动着。米尼弗太太:是秘密吗?卡罗尔:(微笑)有点吧!克莱姆:我闻到好事的味儿了吧?卡罗尔:(目光闪烁)呃,是有趣的事!(她折好字条)失陪了。米尼弗太太:请便。卡罗尔:(站起来,对克莱姆)请别起身了。(对两人)再见。克莱姆:是从达特茅斯来的海军小伙子吗?卡罗尔:(回眸一笑)你会吃惊的!(她朝一扇通向平台的门走去)化入老码头场景(它位于平台下面黑暗处)。卡罗尔进入画面,她在码头上向画面外张望,镜头从她的角度拍摄远处维英站在码头的尽头。当他双手相抱凝视河流彼岸时,在黑暗中出现一幅拿破仑式的侧影。他听到卡罗尔轻快的脚步声走近,便转过身来,一看到她,便稍稍有点失措。维英:(谨慎地)哦,你好!卡罗尔:(微笑)你好!维英:你看到我的字条了吧?卡罗尔:这不就来了嘛!维英:(生硬地,但比以前減少了点自大)贝尔顿小姐……你不要以为我对今天下午所说的有丝毫放弃的意思……卡罗尔:当然不会。维英:但是我表达时有点强调过分……我希望你能原谅……(急忙)我的意思是,我表达时的语气……卡罗尔:的确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每个人都有他表达自己语气的权利。维英:不过,我没有权利发脾气。我常常是……相当客观的……卡罗尔:啊,我也太冲撞人了是不是?……怎么说也是不对的……真抱歉……维英:(高兴地)哪里,哪里。停顿了一下。一直沉静的乐队这时又开始演奏。欢快的音乐向他们飘来。卡罗尔:好啦,我想我最好就回去……我答应这支探戈……听了这话,维英稍稍有点着慌。维英:哦!你不能……我意思是说再呆一会儿……你知道我有多少话要对你说——向你解释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一次谦恭起来)不过,当然,你要跳舞……卡罗尔:你不跳舞吗?维英:哦,跳的!——跳的,我是跳舞的。事实上人家还认为我跳得挺好呢。不过,我已经不大玩那类玩艺儿了。坦白地说,现在是浪费光阴的时刻吗?卡罗尔:(严肃地)现在是让人失掉幽默感的时刻吗?他看着她,踌躇起来。她微笑着。化入舞厅的场景。那儿正奏着梦幻般的华尔兹舞曲。维英和卡罗尔在安详地翩跹共舞。镜头跟拍他们沉入梦境般的片刻,然后摇过舞厅,拍摄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在跳舞,这时,突然克莱姆的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克莱姆:(舞步迟疑,用头向卡罗尔和维英的方向点了一点)喂……瞧那边……天晓得是谁……米尼弗太太:(向他指的方向转过头去)怎么啦,是维英!克莱姆:(迷惑不解)可他是不准备来的!米尼弗太太:(一面让他跳舞,一面微笑着说)别担心,亲爱的。你说给他一两个星期的时间,可能一两个小时就足够了。化为维英和卡罗尔的近景。这时已经变换了音乐,在跳另一支舞曲了。我们这对年轻人闭着眼睛,动作协调得象一个人一样,完全陶醉了。这之后,场景化为可以俯瞰黑黝黝的河水的阳台,河面上成百只小灯倒影闪烁。从舞厅传来轻轻的乐声,维英和卡罗尔站在栏杆柱边。他带着一种销魂的迷乱凝视着卡罗尔;而她却以一种既动情又感到有趣的心情观察着他。维英:你瞧,其实咱们不是陌生人。我的意思是说,我以前经常看见你——你常常坐小木桶车,后来你有匹小马。卡罗尔:哦,是的,那马可乖了……维英:那是匹很胖很胖的马,你那时也胖……卡罗尔:(嗔怪)那时我不胖!维英:你可胖哩——你的两条腿象塞得鼓鼓的肉肠子!(他们大笑)所以我说,我多少年前就认识你了。(停顿)我过去就常常想到你。卡罗尔:(仰望着他)你说的是真话吗?维英:(极其真诚地)是的,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吗?卡罗尔:(笑)呃,你要知道,你嘴可能说哩。维英:但愿如此……我想要告诉你,我现在感到多么……卡罗尔:(用笑来打断,不过可以看出她有点高兴)你一天之内已经向我说得相当多了。维英:一天算得了什么,跟一辈子比……(然后殷切地)瞧,只有一天实在太不象话了。我们不能定个时间再见面吗——最近什么时候,比如说,明天怎么样?卡罗尔:明天我要到苏格兰去了。维英:(沮丧地)啊……时间长吗?卡罗尔:一直要到九月中旬。我们每年总要去的。维英:可我说——那是好几个月哩——那长得象一生哩!(突然充满热望)我能给你写信吗?卡罗尔:(短暂的犹豫之后)好吧,维英。维英:(好象刚刚发现)瞧,这是个奇妙的夜晚啊,不是吗?卡罗尔:(又目光闪烁)是的,维英。乐队演奏的华尔兹舞曲逐渐响亮。维英:最后一支舞曲——跳吗?他们走向舞池,场景化为舞厅,卡罗尔和维英又在一起跳舞。维英:这是个奇妙的夜晚啊——我大概说过了吧?卡罗尔:这是个奇妙的夜晚。维英:对你也是这样吗?卡罗尔:(游移了一下,然后)对我也是这样,维英。乐队开始奏起英国国歌。卡罗尔和维英转身面对乐队,挺身直立。镜头拍摄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靠在一起,直立着,面带微笑,视线飘向维英和卡罗尔;然后是一起站着唱歌的镜头,最后是舞池的全景,乐队演奏《上帝保佑吾王》,所有的人面向乐队,渐隐。第六部渐显教堂钟楼的内景,背景中风光旖旎。巴拉德和休金斯正在拉钟绳。他们面色严峻。过了一会儿:巴拉德:(阴郁地)看起来我们是白吵了——到头来不象会有什么花展了。休金斯:你凭什么这样说?巴拉德:你跟我一样心里明白,休金斯先生。尊敬的夫人说要推迟花展,因为情况有……休金斯:完全正确。他们已经开进了波兰,不是吗?要我说的话,那就是打起来了。要是打起来了——那就再见吧,玫瑰!巴拉德:别扯淡!照这样,你还得说“再见吧,英格兰”呢!玫瑰花是永远要有的!化为教堂的场景,风琴手正在开始独奏。米尼弗一家沿着座位间的走道走进来,进入他们的家庭席位。他们跪下,按英国教堂惯例先个人默祷。当米尼弗一家跪下时,镜头转换为贝尔顿夫人由卡罗尔扶着进入教堂,她的司机离她几步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毯子、圣经和赞美诗集。然后拍摄他们走到那古老的四方形家族席位,在米尼弗家席位的右首坐下。司机用毯子把贝尔顿夫人的膝头盖好,然后退到教堂后排比较低微的席位上去。接着拍摄米尼弗家席位,他们跪罢起身。维英看见卡罗尔,不由一愣。他的母亲注意到他的动作,便向他靠过去轻轻耳语。米尼弗太太:怎么啦,维英?维英:她回来了。她本来还得再过一个星期才回来的。米尼弗太太:嗨,在这种时刻人们喜欢呆在家里。维英两眼盯视着卡罗尔的头,这时她正低头祷告。然后镜头拍摄她一面回到座位上,一面向维英投过一瞥。她一看见他,脸上现出一种庄重的愉快。接着镜头拍摄米尼弗太太和维英:维英对卡罗尔的目光报以试探性而又殷切的微笑。米尼弗太太留神观察着这个小动作,有所触动。在柔和的音乐声掩盖下,他对母亲轻轻说。维英:(两眼望着圣坛)你是在这个教堂结婚的吧,是吗,妈妈?米尼弗太太:(忍住慈爱的微笑)是的……(她更为温柔地加上一句,几乎是自言自语)我作新娘时,正是战争时期……维英:你那时一定年轻极了。米尼弗太太:(温柔地)是的,我那时很年轻,你爸爸也是的。……她的眼睛逐渐出现幻梦般的神情,好象她已转入遐思。柔和的音乐突然响了起来。摇摄全体教友起立,这时唱诗班和牧师走进来(画外)。几节音乐过后:牧师的画外音:唱赞美诗第一百六十五首,唱赞美诗第一百六十五首——《哦,上帝,自古助我》教友开始唱诗。维英和米尼弗太太的近景,他们共看一本赞美诗集,在唱诗。维英朝贝尔顿家族席位看去。镜头拍摄贝尔顿夫人和卡罗尔,同时听出卡罗尔在唱。镜头又回到米尼弗太太和维英。她见他被卡罗尔吸引出了神,就稍稍动了一下赞美诗集来唤起他的注意。他垂眼看集子,又重新唱了起来。唱了几节过后,米尼弗太太朝上望了一下:圣坛上有什么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圣坛上,教堂管事悄悄走近牧师,到了跟前,在他耳旁悄悄说了些什么。牧师停住不唱了,他没有作出任何明显的反应,不过表情却是严峻的。他对管事说了一些什么,于是管事走过唱诗班,走到风琴手那儿,附耳传达了牧师的话。现在镜头突然回到(“切回”)米尼弗一家。这时,有些什么不同寻常的突然事件吸引了克莱姆的注意力,同时也吸引了邻近席位上的其他许多人。米尼弗太太注意到有什么事超出了常态,便向她的丈夫注视了片刻,然后又回过来注视牧师。每个人都在继续唱诗,但是却唱得无精打采。这首诗结束后,风琴停了下来。接着,拍摄牧师向讲坛走了最后几步,这时全体教友进入画面。牧师走上讲坛,教友的注意力渐渐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在讲坛上站定,就庄严沉静地向大家讲话。牧师:各位请坐。大家迟疑了一下,都坐了下来,准备好歹听一听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都是紧张中带着期望。每个人坐好后,牧师毫不做作,异常缓慢地说。牧师:首相刚才通过广播宣布,我们国家已处于战争状态了。(停顿)突然切到米尼弗一家的近景。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米尼弗太太象大家一样,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平静异常。克莱姆瞧了她一眼,悄悄地以一种默然相慰的姿势把一只手放在她的双手上。接着,他们本能地朝维英望去,镜头拍摄维英正朝画面外张望,随即镜头很快切到卡罗尔,她正宁静而坚定地望着维英。教堂。牧师继续说。牧师: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大家大概不会希望我把礼拜继续做下去,因为你们当中绝大多数都可能有些其他事务要办。我要说的仅仅是这个:在我们心中仍然为和平祈祷,现在还要一并为我们可爱的国家祈祷。我们这个村子从来没有辜负过人们的期望。我们的祖先为我们现在所享有的自由战斗了上千年,现在我们必须再来保卫它。有上帝的保佑和祖先的榜样,我们现在不会失败,将来也不会失败。……让我们唱完赞美诗。教友起立,风琴的乐声再度响起。赞美诗歌声中出现米尼弗家席位的画面。镜头移动,集中到米尼弗太太身上。她手持赞美诗集,但没有唱。她的面色严肃,陷入沉思。她向旁边的维英迅速瞥了一眼,然后,朝圣坛的方向望去。景化入这同一教堂的圣坛,不过现在却装饰着许多白花。场景化入时,赞美诗的音乐变成了婚礼的颂歌。镜头是从牧师的肩头拍过去的,但牧师却比现在年轻二十岁。1918年的凯和克莱姆站在他的面前,克莱姆身穿军官制服。音乐柔和地鸣奏着,这时,牧师在对新婚夫妇结束他那短短的布道。牧师:对年轻人来说,现在是一个悲剧性的时代。这场残酷的战争要求你们这一代作出沉重的牺牲。但是这一天总会来的,那时你们成了青年人的父母,就会明白这种牺牲不是白白牺牲。由于你们的勇气,你们那些后人将要生活在自由之中;由于你们的牺牲,你们的孩子一定会享有持久的和平。唱诗班唱起了赞美诗《哦,完美的爱》,克莱姆转向新娘,弯身吻她。这对新人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开始一同走下甬道。这时,画面化回现在的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克莱姆正注视着米尼弗太太,注意到她那肃穆的表情。她也意识到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便浅浅一笑,开始唱起来。场景化为教堂外:三三两两的人群正通过教堂墓地走向大门;然而有些人仍然靠近门廊站着。一片压低的轻轻互道早安的声音。似乎每个人都有点严肃,都有心事;有些人却有点想急于走开。镜头拍摄米尼弗一家在背景中的教堂出口处慢慢挤过人群向前走来。托贝走在他父亲的身边。托贝:(尖声地)爸爸,我们是不是要挨炸啦?近处有几个人听到这话,回头瞧瞧。这显然是很多人一直在考虑的事,不过没有人愿意说出来罢了。米尼弗太太:(有点尴尬)别嚷嚷,托贝。托贝:(把声音压低成耳语,但照样使人听得清清楚楚。这耳语在重复同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要挨炸啦?克莱姆:(装出坦然的样子)当然不会的,托贝。(然后意识到使托贝保持沉默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他带走)走吧……我们中饭迟了。〔这时,镜头移动,拍摄贝尔顿夫人、卡罗尔和司机从教堂里出来,虽然拍摄角度不同,但也是向教堂墓地的出口和他们的汽车走去。贝尔顿夫人对每个人,包括对英国政府,对防空措施和所有的一般体制,都非常有气,她丝毫也不加掩饰。贝尔顿夫人:滑稽,简直是胡闹!竟在整个欧洲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这是谁的过错?那帮子唐宁街的蠢家伙!福来注意到贝尔顿夫人,就放过米尼弗一家,追上她。福来:夫人,请您原谅……贝尔顿夫人:(不耐烦地)怎么啦,福来?福来:(郑重其事地)我是区空袭民防队员,夫人您……贝尔顿夫人:(给他难堪)你是吗?!得了,别指望我会在花园里挖个洞躲进去!我还多少保留着点尊严哩!福来:不是的,我的夫人,我要教您手下的人对灯火管制规则……贝尔顿夫人:需要的时候,我会教我手下的人的,谢谢你,福来先生!〕(这时,她已走到汽车跟前。司机为她打开门等候着。她向四周转着身子,叫道)卡罗尔!镜头突然移到(“切到”)卡罗尔,她一直逗留在她祖母的身后。一声热切的呼唤吸住了她。维英的画外音:卡罗尔!卡罗尔:(转身,这时维英进入画面)哈罗,维英……维英:你提前回来了!卡罗尔:是的。维英:(紧张地)我是……我是多么高兴!……你怎么打算呢,万一有什么事的话?卡罗尔:(耸耸肩膀做个鬼脸,有点在无奈中找轻松)喏,你没听见奶奶说的?维英:听见了……就为的这,我才要……说到这里,从汽车中传来贝尔顿夫人的声音。贝尔顿夫人的画外音:(不满地)卡罗尔!卡罗尔:(闪过一丝微笑)我得走了,维英。再见……她跑出画面,剩下维英目送她,一脸灰心丧气的模样。化为米尼弗家过道。米尼弗一家走了进来。他们走着走着,艾达一面在围裙上擦手,一面迎上来,她有点不安地开始说道。艾达:哦,太太,你们回来得真好。那个格莱迪丝碰上件可怕的事正闹得不可开交哩……说实在的,整个上午我都在照顾她!米尼弗太太:(她一路走着)啊,真遗憾。她出了什么事啦?艾达:(这时托贝和裘迪跑出画面,不见了)都为了霍雷斯,太太。他应征入伍了,今儿个晚上就得到他的团部报到去!米尼弗太太:(震惊)不会吧!艾达:是这样,太太!格莱迪丝哭成个泪人儿似的,修炉子那个人星期五才能来,我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她不能侍候吃饭啦,太太,实在不行。米尼弗太太:(沉思地、严肃地)没关系,艾达。咱们总能对付的。你已经听到消息了?艾达:是的,太太,多可怕的事儿。洗衣店把我一件最好的围裙又弄丢了,不过我们总还有海军。克莱姆:(笑嘻嘻)对呀,艾达。(他和米尼弗太太以及维英向楼梯走去)呃,回头我们还得忙上一天……在天黑前得把家里的灯火管制的事搞好。你能帮我们一下吗,维英?维英:(心不在焉)嗯一呃……好的,当然罗……克莱姆:我们上楼换一下衣服吧……离吃中饭还有个把小时哩……他们走上楼去。景化入起居室,星期天的中饭即将用毕。克莱姆坐在桌首正把大苹果饼切成一份份。眼泪汪汪的格莱迪丝绕着桌子端过一满盘递给裘迪。她一边走,一边有节奏地抽着鼻子。她把盘子放在裘迪面前后,又回到克莱姆的左手旁,在那儿呜呜地抽泣起来。托贝瞧着她,毫不掩饰地觉得新鲜有趣。米尼弗太太忙给托贝做手势,让他别寻开心。维英在以后这场戏里一直坐着沉思冥想。克莱姆正忙着切另一大块馅饼,看到格莱迪丝抽泣得悲悲切切的,便说道。克莱姆:想开点,格莱迪丝。我认为霍雷斯根本不会上前线的。格莱迪丝:咳,会的,他会的,先生。他就是这号人,好打头。他说:“你等我把希特勒逮给你瞧瞧。”还说,“我会给他吃蜘蛛的!”克莱姆:给他吃什么?格莱迪丝:你明白吧,先生……就是指他们旗子上的那个记号。克莱姆:对啊,就得有这样的劲头。格莱迪丝:啊,他劲头太大啦。都大过分啦。艾达从上菜的窗口探出头来。艾达:请原谅,太太,请您告诉格莱迪丝一声,霍雷斯得赶火车啦,他说,能进来一会儿告个别吗?米尼弗太太:当然罗。门开了,霍雷斯走了进来。克莱姆:这还用说!进来,霍雷斯。见到你真高兴。霍雷斯:谢谢您,先生。早,太太……早,小姐……克莱姆:来杯雪利酒吧,霍雷斯。霍雷斯:我喝,您可别见笑。……克莱姆:酒就在手边。霍雷斯转向他身后的碗橱,从细颈瓶里倒了满满一杯雪利酒。克莱姆:祝你一路顺风,霍雷斯。维英:是呵,还用说。米尼弗太太:是呵,一定的。托贝:祝你一路顺风,霍雷斯。霍雷斯:谢谢,托贝少爷……(他转身,手里拿着一杯雪利酒,高高举起)祝你们大家都健康。(对米尼弗太太)向您致敬,太太。(饮酒)米尼弗太太:孩子们会想念你的。可怜的格莱迪丝……霍雷斯:哦,她没事儿,太太。(对格莱迪丝)不是吗,格莱迪丝?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格莱迪丝简直难过极了,倒在他的肩膀上。他感到非常尴尬。霍雷斯:(对格莱边丝)你看,你看,这样多不好!格莱迪丝:(在他的怀里哭泣)你撇下我走得远远的去送死,这种时候你还能指望我有个什么好!霍雷斯:得,高兴点吧!我这会儿还没死不是!给,喝一口吧。您不见怪吧,先生?他端上他的那杯雪利酒。格莱迪丝几乎一饮而尽,这让霍雷斯吃了一惊。酒对格莱迪丝立即产生作用,格莱迪丝开始强颜欢笑。克莱姆:(观察格莱迪丝)啊!这样才好!米尼弗太太:(对霍雷斯)你要格莱迪丝送送你,是吧?霍雷斯:哦,谢谢您,太太……米尼弗太太:格莱迪丝,快去,戴上你的帽子。……格莱迪丝:谢谢您,太太!她跑了出去,剩下霍雷斯内行地品尝着雪利酒。霍雷斯:这酒真够味。大概我得有好一阵子喝不上它了。克莱姆:大概我会有好一阵子买不起它了。霍雷斯:啊!兴许是吧。这场战争打起来会使多少人大起变化啊。维英:(若有所思地)是的,会大起变化。米尼弗太太注视着他。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的近景。霍雷斯的画外音:(欢快地)说不定咱们还能在前线碰上哩。维英的画外音:(如上)碰不到我,霍雷斯……我要当皇家空军……我一直喜欢飞行。霍雷斯:(放下杯子)好啦,我得赶火车啦,要走了,太太。……米尼弗太太:(握手)再见,霍雷斯。一路平安。克莱姆:再见,霍雷斯。(握手)给我们捎信来。霍雷斯:一定的,先生,不过您别笑话我总写别字。我拿刺刀比拿笔强。托贝:(灵机一动)你可以用血来写。克莱姆:(对米尼弗太太)瞧你生了个好儿子!(托贝溜走)维英:再见,霍雷斯,慷慨出征吧。(格莱迪丝戴上她最好的帽子进来,一面扣着一件廉价皮大衣的扣子)哈罗!她多给你挣面子!霍雷斯:可不是!全套检阅的大礼服!米尼弗太太:也怪漂亮的,格莱迪丝。你们这就走吧,再见。大家一一告别,临了,托贝手里抱着“拿破仑”重新出现。托贝:跟“拿破仑”再见吧!霍雷斯:大家再见,还有猫咪。谢谢了,真谢谢。霍雷斯由格莱迪丝陪伴着走出。维英站起来。维英:妈妈,我这会儿就开始去张罗一下灯火管制的事行吗?……(有点腼腆)我想回头去贝尔顿家一趟,要知道,她们只是两个孤单的妇道人家,去大致看一下,这主意不坏吧?米尼弗太太:我想你应该这样做,亲爱的。裘迪:(下桌)我能和维英一起去吗,妈妈?米尼弗太太:他要让你去就行。维英走出,裘迪、托贝和“拿破仑”跟在后面,突然的沉默。米尼弗太太带着一种紧张神情凝视着前方,看得出她是在压制住感情。克莱姆注视着她。米尼弗太太:(停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他很年轻,就是在空军中也算年轻的吧?克莱姆:(不想作徒劳的安慰)是的……他是很年轻……她蓦地站起来,走出房间。克莱姆也跟着站起来,关心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尾随着她。〔场景化为起居室,这时克莱姆走进来,走向米尼弗太太。她正背对克莱姆站在窗前。他向她走去。她避开脸,手绢捂住嘴。克莱姆:凯,亲爱的。我明白这真难——又得再经受一次这种事。米尼弗太太回过身来向着他,眼里充满愤怒的泪水。米尼弗太太:啊,你们这些男人!你们把世界搞得乌七八糟!(以刺人的轻蔑)好管闲事,好搅混水!我们不理人家不行吗?克莱姆:躺倒任人从我们身上踩过去吗?米尼弗太太:(已经后悔自己那通发作)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我一想起维英,就完全乱套了。我们不想要这场战争,这我是知道的,说不定他们也不想要。德国有千万个母亲和儿子,就象我和维英一样,他们的感觉一定象我们的一样。克莱姆:母亲们也许不想要——但是儿子们……(他欲说还休,摇摇头。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领悟到他对年轻人不是这样断定的,不免感到震动,但是仍然没有被说服。克莱姆对她非常温柔体贴)亲爱的,有一件事却是我们能办到的——不光你我,还有全世界可敬的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使这种事在我们孩子这一代再出现第二次,不要象我们这代经受的那样。米尼弗太太:(深受感动)那是————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克莱姆。克莱姆:(掩饰住自己也在轻轻哽咽,故作轻快)当然求之不得!现在,来吧……让我们察看一下这该死的灯光管制设备。米尼弗太太:(收起她的手绢)好吧。她凑上去突然感激地给了他一吻。他挽着她的胳臂,他们走出去,画面淡出。〕第七部渐显夜间花园。维英正跳进小艇,迅速解开拖缆。解完后走到引擎旁,发动油泵,扳动启动机。突突爆响了一两声之后,引擎发出一阵吼声开动了,维英全神贯注把小艇开进溪流中去。镜头跟拍他溯流斜越河面。然后化为贝尔顿府第门口:管家应维英的铃声出来开门。维英跨进一间充满阴影、象大教堂似的巨大过厅。维英:(从河岸跑来喘息未定)我能见一见卡罗尔小姐吗?管家:您跟她约好的吗,先生?维英:没有,不过……嗯……我想她愿意见我……管家:(半信半疑)您请等一下,先生,我去看一看是不是……卡罗尔在管家背后出现,打断了他要说的最后几个字。显然她是从一间与过厅相通的屋子里走出来的。她看到维英并向他走去。管家让到一旁。卡罗尔:(诧异)维英!(于是转向管家)没关系,钱德勒。她示意维英进来,维英一进来管家就关上了门。卡罗尔:过来呀……她示意他跟着自己穿过过厅,经过一扇开着的门,走进会客室。镜头跟拍,这时她说:卡罗尔:(微笑)谢谢你光临。……维英:我想看看你们安排得怎么样……是不是样样都妥帖了……这时他们已在贝尔顿府的会客室中了。卡罗尔随手关上门。卡罗尔:样样都很好。我祖母跟福来先生大吵大嚷了一通之后,最后还是同意遵守灯光管制规则啦。维英:那就好了……我一直为你们担心。卡罗尔:谢谢你这番好意,维英。(一阵短暂的停顿之后,有点腼腆地)也谢谢你给我在苏格兰时写那些信的好意。维英:(殷切地)那么说,你是收到信的罗?卡罗尔:是的,当然收到了。维英:我奇怪你收到信怎么不回?卡罗尔:(有点为难)维英……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你是这么狂热……而我认为狂热是不能持久的。维英:狂热?卡罗尔:(胆怯地笑起来)嗯,是有点突然,不是吗?连这次我们才第三次见面呀。维英:那又怎么了?卡罗尔:没什么,不过……你瞧我的狂热就能持久……我想有把握了再说。我实在还不大了解你呢,不是吗?维英:(热切地)咱们采取点措施吧……咱们多见见面,彼此多了解一点……趁我在家的日子天天见面。那总行了吧?卡罗尔:当然可以啦……有什么不行呢?他们彼此含羞悄然无言片刻。维英:(突然说)啊呀,我真高兴又见到你!卡罗尔:我也很高兴,维英。维英:瞧,这可要好大的胆量……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有点儿缘分,不是吗……是不是过头了点?……(他犹豫起来。她微笑着)卡罗尔:(含羞)没什么,维英。他走近她,笨手笨脚地轻轻吻了她一下。这时传来逐渐迫近的脚步声。他们分开了,不过仍然并排站着。贝尔顿夫人在门道中出现。她目光逼人地在房间里搜索。维英和卡罗尔转身看她。贝尔顿夫人:(严厉地)我听见声音了。……(然后瞟了瞟维英)我能知道一下你在接待谁吗?卡罗尔:(当贝尔顿夫人走近,介绍)这是维英森特·米尼弗……这是我的袓母……维英:(彬彬有礼)您好,贝尔顿夫人。贝尔顿夫人:(仔细打量他)米尼弗……哼……(她可能挺喜欢他的容貌和嗓音,可他的姓却刺痛了她)米尼弗,嗯?我知道那个姓,有一种以那个姓命名的玫瑰已经送进花展了。卡罗尔:奶奶,这会儿……贝尔顿夫人:米尼弗玫瑰!这倒有点新鲜!什么“玫儿查·尼尔”呀,“弗劳·卡尔·德勒斯契基”呀……这会儿又来了个“米尼弗太太”!卡罗尔:奶奶,请您……贝尔顿夫人:一种滥贱的玫瑰……生长在火车站院子里的!卡罗尔:这跟维英没关系……贝尔顿夫人:(疾言厉色)请问,那他来干什么?卡罗尔和维英:(同时)他来是……我来是听候您差遣的。贝尔顿夫人:我明白啦,你大概和那个讨厌的福来是一伙儿的。A.R.P.(注10)啦,A.B.C.啦,X.Y.Z.啦,或者是这类胡扯淡的玩艺儿!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我们近八百年来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我们不接受命令,我们是发布命令的。我们不需要任何一个象福来那样的讨厌家伙……卡罗尔:奶奶,维英跟福来没有关系……贝尔顿夫人:(不理睬)就是象福来这种人把国家给毁了。这种人把铅笔夹在耳朵上到处转悠。更坏的是战争给了这些讨厌的小人物以机会,让他们自以为了不起。的确,空袭,他们胆敢……到此,空袭警报越来越高的尖啸声打断了这激烈的长篇演说。他们都站立不动,愣了一会儿。卡罗尔:(向维英求助)那是警报汽笛!我们该怎么办呢?贝尔顿夫人:什么都别管!可能是福来——他特为搞的假警报!维英:(卡罗尔的祈求激励着他)不会的,贝尔顿夫人,您不能采取这种态度!贝尔顿夫人:(惊讶中转向维英)我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年轻人!……维英:(尽管还带有年轻人的犹疑,还缺之自信,但坚决地)可能有危险……你们一定得加小心。(打断她想要发表长篇大论的企图)按铃把管家叫来,要他把所有的佣人都集中到这座房子的最底层……如果有地窑,就到地窑去。然后,你们自己也跟他们去。快点!(对卡罗尔,又打断贝尔顿夫人想说话的企图)我得给我的父母打个电话。电话在哪儿?卡罗尔:在过厅里。维英走出。贝尔顿夫人:嘿,没想到……她停住不说了,因为这时管家钱德勒已从另外一扇门里进来。钱德勒:(郑重其事)有警报了,我的夫人……贝尔顿夫人:(厉声)我又不聋!(他吃了一惊,愣住了)把所有的佣人都给我带到地窑里去,快点!卡罗尔:(微笑着强迫她)还有您哩,奶奶,他是这么说的!她轻轻地推了贝尔顿夫人一下,开始向过厅走去。过厅里电话机前。卡罗尔:接通了吗?维英:(点头,对着听筒说)是你呀,爸爸……你们都没事吧?(他向会客室方向咧嘴笑了笑)是的……样样都弄妥了……他对卡罗尔微笑着,这时——场景切入夜间“燕八哥窝”过道。克莱姆在打电话。克莱姆:是的,老弟,我把他们都弄到地下室去了……先别挂电话,好吗?他蓦地转过身来,艾达进入画面。克莱姆:什么事,艾达?艾达:我得找那只猫,先生。给托贝少爷找的。他瞧不见猫就坐不住,那猫随时都要生小猫啦,先生。克莱姆:好吧,不过得快点……(又转身继续打电话)那是艾达……托贝要“拿破仑”……(他笑出声来)不会的……我已经看了一遭,什么也没看见,也听不到声音。……飞机可能还在海岸线外边没进入哩。……好的——盼着你早点回来,待一会儿见。(克莱姆挂上听筒,当正要走向通往地窖的楼梯时,门钤响了。他走到前门)克莱姆:(他打开门,外面是片漆黑的夜)谁呀?画外音:空袭民防队员。克莱姆把门开大了点,福来进入画面。他头戴钢盔,挎着装有防毒面罩的帆布袋,手里拿着电筒。克莱姆:哈罗,福来!什么事呀?福来:你们的房子露出光线来啦。克莱姆:(惊讶)是吗?福来:(进来)当然罗——从高空上很容易看见地平线上的亮光的。……就在地面附近……克莱姆:(关门)可我们没有窗户在……(突然悟过来)糟糕!这边走,福来。……(他起步,福来随后)场景化为地下室,全家人都在这儿。地下室是一间中等大小的房间,沿两边墙有宽阔的架子。房间里还有一个简陋的箱子,裘迪坐在那上边。有几把躺椅,是为米尼弗太太、艾达和格莱迪丝准备的。托贝在他母亲身边,她搂着他,他抱着“拿破仑”。他穿着睡衣睡裤,外面罩着睡袍。其他的人还都穿着白天的服装。屋子各处和架子上有相当多的旧东西,说明这间地下室大概是用来作为储藏室的。福来站在椅子上,用一个木头盒子把天花板下面格栅里射出去的光挡住。福来:瞧,得这么整!(他下了椅子,掸掸手)咳,那些不丁点的小缝就能坏了大事!一个人在路上点燃一支香烟,从五千呎高空看下来就象一座灯塔那样突出。一道小小裂缝漏出来的光,有可能把全部德国空军直接引到这座房子上来!米尼弗太太:(带笑)嗯,真运气,只把你一个人引来了,福来先生。福来:确实是这样,太太。严格讲,你们应该付四十先令的罚款,不过……(很自负地)作为高级民防队员,我想可以答应你,以后不再给你们提这件事了。克莱姆:谢谢你,福来。你真够给面子的。托贝:妈妈,干吗福来先生要戴那顶可笑的帽子?米尼弗太太:嘘,托贝!多没礼貌。福来收起空袭民防队员的架势,重新恢复到他那生意人的本色,用精明的眼光环扫四周。福来:你们在这儿有间很好的储藏库。听到食品部长前几天在广播里说的吧?他建议储备一点……你们应该存点罐头食品……好应付紧急情况。尽管他戴着钢盔,他还是从耳后取出一只铅笔,又从口袋里拿出了笔记本。福来:(继续)糖这阵子……肯定要上涨。我进了特棒的黛迈拉拉糖,每磅两先令三辨士。来点儿怎么样?(他掂着锫笔)二十磅够了吧?米尼弗太太:(拿不稳)嗯……呃……福来:那就来十磅吧。(他高声重复订货,一面登记下来)十磅上等黛迈拉拉糖。你们喜欢俾斯麦牌鲱鱼吗?克莱姆:不,不喜欢。福来:(掂动着笔准备写)岂柏·斯耐克斯出的——鲑鱼——-沙丁鱼?要点儿好吃的意大利沙丁鱼吧。怕往后就没啦……谁也猜不透墨索里尼会干出什么来的!“解除警报”声鸣响了。大家都感到兴奋,坐着的人都跳了起来。福来:行啦!警报解除罗!克莱姆:可能最远就飞到海岸为止了……米尼弗太太:(对裴迪)没事啦,亲爱的……克莱姆:说不定还是假警报……不管怎么说,我们能回到楼上去了。米尼弗太太和托贝——他手里还抱着“拿破仑”——向楼梯走去,其余的人随后。托贝:战争结束了吗,妈妈?米尼弗太太:没有,亲爱的,这还只是第一天哩。画面淡出。第八部〔化入德国广播电台内景,正在播放《我们航征英格兰》乐曲。广播员手中拿着一块表,给身旁等候着准备演说的我们那位“英国绅士”卡时间。背景中的墙上有用德语写的牌子“请肃静”。音乐声渐逝。播音员:(对“英国绅士”,用德语)六点三十分……(他让到一旁)请吧……“英国绅士”走向麦克风。〕“英国绅士”的画外音:注意,英国!你们在德国的英国友人再次向你们播讲正在震撼世界的大事。自从你们的政府宣战以来已经有八个月了。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呢?法国已经彻底垮台,它的军队已经被摧毁……画面化为“贝尔顿·阿姆斯”小旅店。黄昏时分。店主乔治正在酒吧后面招呼乔。金吉尔和纳贝在下他们那永远也下不完的棋。其他各式各样的常客在四周木然坐着,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读报,没有人表现出在听无线电广播的任何迹象。“英国绅士”的画外音:你们英国远征军陷入了法国海岸的一小块地带,受到战无不胜的德国军队的三面包围,而第四面却面临着英吉利海峡……乔治和弗雷德的中近景:乔治在乔面前放了一杯啤酒,又转身对别的顾客。乔治:(简洁地)要啤酒吗?顾客:(简洁地)要啤酒。乔治打开啤酒桶,同时传来:“英围绅士”的画外音:与此同时,我们的飞机和潜艇控制了那一带,全部英国军队已无法从这块注定的葬身之地逃脱出去。你们的政府不仅向你们隐瞒了这次灾难的深重程度,而且对英国国内局势的真相守口如瓶。在英国的一些城市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骚乱。……金吉尔和纳贝的近景,棋盘放在他们中间,各人手上举着一个大啤酒杯。他们毫无表情,“英国绅士”的声音继续着。“英国绅士”的画外音:英国人所夸耀的沉着冷静已经化为盲目的恐惧……(纳贝喝了一大口啤酒)恐惧席卷了社会各阶层……(金吉尔把陶制烟斗中的烟灰叩在手心中)从最高阶层到最低阶层,从贵族到农民,都在疯狂地寻求那一去不复返的安全。……乔的画外音:把它关了吧,乔治。镜头移动,展现出屋子里包括乔在内的寥寥几个村民,有的在喝酒,有的在抽烟。乔治:听够啦?(他关掉收音机)乔:嗯,全是放屁,明明是讹人的赌棍,还装什么正经。我们不能听点新闻吗?乔治:九点以前没有……(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喂,你在高坡地里干活没看见过那架德国飞机掉下来吗?乔:没有,我听说这事了。我奇怪他到哪儿去啦。乔治:闹不清楚。在打猎的林子里有好多藏身的地方……他能在那儿藏好些日子。金吉尔:没错。乔:啊,可是别忘了,他得弄到吃的才行。他要是闯来闯去闯到这儿来,那才逗哩,不是吗?纳贝:啊!乔治:他决计不会的。乔:这可难说。你瞧,他们可聪明哩。他们有些人进牛津学讲英语,讲得跟你我一样好。金吉尔:没错。乔治:得了,他瞒不住多久,警察呀,河上巡逻队呀,全都出动啦,他们整天在搜索他。乔:我认为他们那儿用得着老纳贝。当年他挖出来过好几只狐狸来着,不是吗,纳贝?纳贝:啊!外面传来一阵杂沓声和说话声。门打开了,克莱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与他同阶层的人,还有两个青年,他们可能是司机、花匠什么的。他们穿着便服,但是戴着黄卡叽底子上有黑色L.D.V.(注11)字母的臂章和钢盔。他们挎着来复枪,一进门就把枪靠在酒吧的一角里。克莱姆:晚上好,乔治。乔治:晚上好,先生。抓住他了吗?克莱姆:还没有呢,可我们一定会抓住的。敦刻尔克有什么消息吗?乔治:还没有呢,先生,没有。克莱姆:唔。给我来一大杯苏打威士忌,行吗?伙计们,你们要什么?克莱姆一行的一个成员:跟你一样。克莱姆一行的另一成员:请给我来一杯啤酒,先生。克莱姆一行的又一成员:我也来杯啤酒,乔治。乔治:两杯威士忌,两杯啤酒。(他张罗起来)乔:(对克莱姆)真机灵,这些德国鬼子。这家伙是个王牌飞行员,是吗?克莱姆:是的,打下我们六个同胞。维英的声音:(从画外)哈罗,爸爸!克莱姆应声回头。克莱姆:(又惊又喜)维英!维英站在门口:他身穿空军少尉的制服,向酒吧轻快地走过来。克莱姆:你是打哪儿蹦出来的呀?维英:拜尔汉机场,我转移啦!克莱姆:拜尔汉!你就在家门口呀!维英:是的,这有多好!我正忙着回家,看见你的车子在外面,就跑进来啦。克莱姆:这是个好消息。维英:你还不知道好事成双哩——瞧见这个了吧?(指着他的空军徽章)空军少尉米尼弗!克莱姆:(吃了一惊)这么快……可我还以为……(恢复正常)好,有出息!祝贺你!维英:那儿事情变化特别快……(翘了一翘大拇指暗示战区)……他们缩短了课程……(然后突然自负地)我在试飞中得了85分,爸爸,凭这个给了我一个星期的假。克莱姆:是真的呀?乔治:干得好,维英森特先生。祝贺你,先生。纳贝:啊!维英:谢谢你,乔治。谢谢,纳贝。(他与乔治握手)乔治:这得喝一杯。维英:谢谢,我想不啦。有点儿晚了。我给母亲打电话说我正回家哩。(脱口而出)我也给卡罗尔打了电话。克莱姆:(笑呵呵)我准知道你会打的。维英:我想待会儿要到那儿去。克莱姆:(喝完酒,放下钱)好吧,那么咱们走吧。谢谢,乔治。大伙儿晚安。在一片告别声中,克莱姆拿起他的来复枪,收拾起其他东西,和维英走了出去。这时,场景化为米尼弗家的过道。门开处,维英和克莱姆走进来,克莱姆走在前面,急于要让大家看到维英。克莱姆:喂……人都在哪儿呢?凯……他推着维英到会客室门口,从站在门口的维英的脸上,显然说明他看到了什么出乎他的意料的事。维英:(笑)哈哈……这是怎么回事?画面切入会客室,米尼弗太太和卡罗尔一起站在那儿。维英看到卡罗尔,感到诧异,除了那一瞬间的诧异之外,还由于同时看到她俩而感到不知所措。维英:(一面向她们走去,一面继续说)妈妈!卡罗尔!他有点拿不稳该先到谁的跟前去,但是经过一刹那的犹豫之后,他选择了母亲。她吻了他。米尼弗太太:(叫起来)维英!他们拥抱着,她又吻了他。米尼弗太太:哦,维英……维英……母亲放开他之后,他走到卡罗尔那边。他带有一丝窘态伸过手去,同时说:维英:哈罗,卡罗尔……(然后他带着儿乎是不敢相信的幸福神色,先看看她,又看看母亲)你们两个人都……真是……真是太好了。卡罗尔只握着他的一只手,不过却靠向他,非常坦然而又真挚地吻了他。在一刹那的尴尬之后(可能这是让他父母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的缘故吧),他热烈地回吻她。卡罗尔:我每时每刻都想跟你呆在一起。你好吗,维英?维英:(由于她吻了自己而感到高兴,他的窘态已经过去,应答起来热情奔放)可不是,我挺好。(于是退后一点站着)难道不象吗?米尼弗太太:(赞赏地)他晒黑了点吧?维英:户外生活嘛,妈妈……(他一面紧握母亲的手臂,一面看着卡罗尔)啊呀,又看见你们大家真太好了,我正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呢。(摸摸紧身上衣胸前的飞行徽章)我说呀,都瞧见这个了吗?克莱姆:(朝维英打趣地一歪头,对米尼弗太太说)成了个英俊的飞行员啦,不是吗?卡罗尔:(带着一丝不安的微笑)哦,维英……已经当上啦?维英:(兴高采烈,得意扬扬)是的……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两个月……不坏吧,咳?(对他的母亲)转移到这么近的机场真有点走运。在前个机场认识一个同事,他的家就住在附近,每次他飞过他家上空时,他总是关掉他的发动机,所以家里人就分辨出他来了。知道吧,就象这样……(他模拟关掉发动机发出的声音,这使得大家笑起来)米尼弗太太:(试探地)现在你已经准备……准备正式飞行啦?维英:(兴奋地)不单是准备正式飞行,而且是正式……(他住了口,本来是怕吓着妇女们,结果倒反有点露了马脚)呃,不管他们把我派去……米尼弗太太:(面对事实)……战斗。他吻了她一下,表示宽慰她,然后换了话题。维英:我说,小家伙们呢?米尼弗太太:刚上楼睡觉了。维英:你还是不破老规矩呀,……让他们跟咱们一块吃了晚饭再睡行不行?(她笑笑)好极了!我上楼去告诉他们。米尼弗太太:(笑着留住他)不用啦,我这就上楼。克莱姆,你把衣服换一换会感到舒服些的。……维英:(求之不得〕是呀,爸爸。克莱姆:(乐呵呵)好吧,我去。他跟着米尼弗太太走出。卡罗尔站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维英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他绕过一张长沙发椅向她走去,走到她跟前,面对着她站在地毯上。他们彼此腼腆地相对无言了片刻。维英:哈罗!卡罗尔:(迟疑地)哈罗……他们相互接吻,尽管羞涩,却是相当醉心的。这时,场景化入餐室,全家人在用晚餐,孩子们也在座。人人都兴高采烈。卡罗尔和维英并排坐着,彼此相互关照。格莱迪丝正给克莱姆上甜食。克莱姆:(自取)维英,你知道格莱迪丝明天就要离开咱们家了吗?维英:是那个帅小伙子霍雷斯要把她带走吗,啊?格莱迪丝:(格格发笑)哦,不是的,先生。米尼弗太太:格莱迪丝参加了瓦夫。她要出发到阿尔德肖特去。托贝:瓦夫是什么?格莱迪丝:(自豪地)是妇女空军辅助队。克莱姆:当然,这只是个巧合,霍雷斯也驻扎在阿尔德肖特。格莱迪丝:哦,先生……你真是的!(她一边笑,一边继续捧着盘子上甜食)托贝:(一面不停地认真吃着,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卡罗尔和维英)维英是要和卡罗尔结婚了吗?米尼弗太太:吃你的馅饼吧,托贝……克莱姆:(喝道)托贝……米尼弗太太:(跟托贝打岔)又是维英回家,又是吃了晚饭再去睡觉,有多美呀!托贝:是呀——(他盯着这对年轻人)你是不是就要跟卡罗尔结婚啦,维英?维英:(啼笑皆非)啊,托贝,既然你提起这事……(他面对着桌子压低声音说)我还一直不敢跟她提呢。托贝:(往嘴里送进一大勺吃的)干吗不提?你一向都是挺勇敢的,不是吗?裘迪:哦,托贝,别傻啦!绅士在吃东西的时候是不求婚的!托贝:(大感兴趣)为什么不呢?裘迪:哦……那样就不浪漫了……(引起一阵大笑,她窘住了,涨红了脸)哦,反正那样不……卡罗尔:(认真地)托贝!托贝:什么事?卡罗尔:你干吗不问问我是不是要跟维英结婚呢?托贝:(眼珠溜米滚去,为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效果而得意扬扬)你是要跟他结婚吗?卡罗尔:假如他向我求婚的话……托贝:他害怕……维英:我说……我不打算再憋下去了……(他把椅子往后一推,站了起来)卡罗尔,我原想等待裘迪所要的那种月色迷人的时机……但是……既然……(豁出去)你肯跟我结婚吗,卡罗尔?很快就结婚行吗?(他冲口而出)天哪!天下也没有我这么求婚的……(卡罗尔站起来面对着他)你答应吗,卡罗尔?卡罗尔:(平静地)答应,维英。他们严肃地相互接吻,现在已经毫不拘束,因为他们除了自己以外,已经不觉得世间还有任何人存在了。过了一会儿,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进入画面。米尼弗太太:(对卡罗尔)亲爱的,我真高兴……(吻他俩)你们太年轻了……但眼下这会儿……(她沉吟起来)克莱姆:做得好呀,维英,我可以吗?维英:(以主人的身份)请吧,爸爸。克莱姆吻了卡罗尔。裘迪跟着大家一起兴奋激动,拍起手来。托贝用匙羹敲打着桌子。格莱迪丝:(睁大眼睛畏惧地)太太,电话……他说要跟空军少尉维英森特·米尼弗讲话……维英:(笑了)一猜准是打给我的。他轻轻拍了拍卡罗尔,走了出去。镜头跟拍他进入过道。过道中电话前的近景,维英拿起听筒。维英:哈罗……是的,是的……讲吧。嗯,(突然变得严峻起来)咳,当然罗,先生,不过……哦,我明白啦……好吧,先生……好……哦,半小时左右……是,立刻,先生……再见……他挂上电话,表情严肃,刚才那股容光焕发的喜悦从脸上消失了。他向谈笑声盈耳的餐室瞥了一眼,然后打起精神走了进去。餐室,维英走向桌子。维英:是机场来的电话……我得马上报到去。米尼弗太太:哦,不,维英……卡罗尔:(同时)要回去啦?维英:是个晴天霹雳,对吗?他们也真能挑时间!卡罗尔:不过,为什么……维英:哦,有这样那样的任务呗。在空军里没法问为什么。(他注视着母亲,她因失望而坐在那儿不知所措)真遗憾,妈妈……米尼弗太太:维英,不过我不信……他们给了你一个星期的假呀……维英:是呀,你看事情就是这样……幸好我还没打开提包呢。我这就上楼取下来……我已答应了半小时内到机场的。克莱姆:我去把车开出来……送你去。维英:谢谢,爸爸。(他走出,一阵茫然若失的停顿)克莱姆:(打破沉默)是啊,真让人失望……假装也没用……好在这会儿我们离他这么近了……卡罗尔:(神经质地打断)米尼弗先生……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要投入战斗了?克莱姆:还用不着,卡罗尔……米尼弗太太:(着急地)可我担心是这样……还没有一点经验哩。……克莱姆:亲爱的,这会儿别瞎操心啦……绝不象是要他参加什么战斗……他们得有后备队呀。(他站起来)我最好还是把车子开出来。他走出。妇女们站起来。米尼弗太太:(停了一下)当然他要飞上千百次……很快我们就会处之泰然的。卡罗尔:我想会的。米尼弗太太挽着她的手,两人走进过道。过道,卡罗尔和米尼弗太太从餐室出来迎维英,他提着提包正从楼上跑下来。他现在已经能够自持了,显得轻松愉快。维英:好啦……这的确算不上是什么休假,要是……可是别忘了,我这是在咱们自己的机场上呀……一拐弯就到……说不定明天就会回来的……再见,妈妈……米尼弗太太:(吻他)再见,亲爱的……自己保重。维英:我会的。(他吻卡罗尔)再见,你……挺住点……记住你已经定婚啦……喂,你最好先别告诉老夫人……在我没回来以前先别告诉她!我们要手拉着手去,要在老太岁的玫瑰园里动土!米尼弗太太已经把门打开,维英迈步走下花园小道,这时克莱姆坐在车中,正把车子开到门口。维英:(挥手作别)再见——别为我担心——你们要知道,我考试的成绩是85分呢——米尼弗太太和卡罗尔的近景。她们站在门口挥手,画外传来男人们“再见”的喊声。她们回答了他们,这时又传来汽车开走的声音。这两个妇女站在一起。她们彼此谁也不望谁,但是米尼弗太太把手臂挽着卡罗尔的手臂,淡出。第九部淡入,夜间米尼弗家的卧室。米尼弗太太坐在床上,凝视着空间在沉思。她的目光落在一本杂志上,这时克莱姆从他的更衣室里出来,穿着睡衣睡裤,罩着睡袍。他关了两盏壁灯。克莱姆:把你的灯关掉好吗,亲爱的?米尼弗太太关掉她的床头灯,克莱姆走到窗前,拉开防空窗帏,打开几扇窗子。月光泻入室内。克莱姆:多美的夜晚……亮得和白天一样。他走回自己的床,开始脫睡袍。米尼弗太太:他们订婚你高兴吧,克莱姆?克莱姆:很高兴。小卡罗尔是个相当不错的孩子。(他上床)不知道那位老夫人怎么看待这件事。米尼弗太太:(理直欠壮地)她会感到骄傲的……克莱姆:(笑)你没有偏见吧,是吗?米尼弗太太:当然没有。维英是个不一般的孩子。她停住不说,侧耳静听。传来了逐渐飞近的机群声。克莱姆也在黑暗中谛听。这会儿机群正好在头顶上空。然后,有一个引擎关上,开动,又关上,又开动。克莱姆:咳……引擎出了毛病啦……米尼弗太太:(兴奋地)不是的!那是维英呀!(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窗前)克莱姆:(迟钝地)维英?米尼弗太太:(在窗前)是的!你不记得他告诉咱们那信号的事啦?……那孩子向他妈妈发信号?这是维英呀!克莱姆:我的天!我看就是这么回事……(他走到窗前,站在她身边。他们一起向上看望)棒小子维英!机群的镜头:一队喷火式飞机排成V字形在月光下循着自己的航向飞行。然后镜头又回到站在窗前的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飞机的隆隆声渐渐远去。他们严峻地抬头朝着明月,默默地观看着。米尼弗太太:(慈爱地)祝你平安,维英……克莱姆一只手搂着他的妻子。化入黑暗中床头柜的近景。柜上有电话和钟,指针指着两点十五分。电话铃响个不停。画面上出现一对单人床,这时克莱姆翻了个身,发出睡意蒙眬的哼哼声,慢慢睁开眼睛,最后拿起听筒。他拿听筒的时候,米尼弗太太也醒了,倚在床上。她的眼神显出焦虑不安。克莱姆:(接电话)是我……谁?……哦!……紧急集合?……我明白了……米尼弗太太:(惊恐)什么事?克莱姆!什么事?克莱姆:(捂住听筒对她说)没事……米尼弗太太:是维英来的吗?克莱姆:不是……不是……只不过是河上巡逻队。(对听筒)好吧,伙计……我这就来……(他挂上听筒,掀开被子)奇怪,大概发生什么情况了……米尼弗太太:克莱姆,难道你今晚上还要到河上去吗?克莱姆:(他已经从床上起来,一把抓过睡袍)我一定得去,亲爱的……我是巡逻队的……米尼弗太太:(起床)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呀?(她顺手抓过睡袍)克莱姆:我想象不出来……米尼弗太太:你已经搜索那个德国飞行员一整天了!我不让你去!克莱姆:(笑嘻嘻地)这下我可为难了。这是命令吗?米尼弗太太:(微笑,只好不再阻止)啊,亲爱的……(她朝门口走去。克莱姆向更衣室走去,走到半截,回头一瞥,看到她)克莱姆:你上哪儿去?米尼弗太太:(边出门边回头)三明治……暧瓶……你要是值班,就用得着。她走出画面,克莱姆笑嘻嘻地继续走向更衣室。化入水上俱乐部浮动码头,克莱姆正在停靠他的小汽艇。有许多小艇停泊着,而在背景中,有些还在驶近。人影在浮动码头上和船只间移动。有些人打着手电筒,向下照射。哈利代:(主管这个队)哈罗,米尼弗!克莱姆:(回转身来)哈罗,哈利代!(他发现诺贝正和一些带船钩的人一起在码头上帮忙)哈罗,诺贝。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哈利代:他是你手下的。你有多少汽油?克莱姆:大概只装到一半。怎么了?哈利代:(对另一个带船钩的人,不理会克莱姆的提问)狄克松,请把油灌满好吗?狄克松沿着码头把小艇滑过去,出了画面,这时镜头对着克莱姆,他走进俱乐部。俱乐部。克莱姆在同七八个服装和口音迥异的人相互致意声中挤向酒吧。他走到一个叫马斯通的人面前。马斯通:晚上好,米尼弗先生。克莱姆:哈罗,马斯通,这都是怎么回事呀?马斯通:天晓得!克莱姆:你知道吗,乔?乔(酒吧伙计):(挺不满意)我就只知道他们把我从床上拽出来要我开酒吧。马斯通:(用肘轻轻捅捅)瞧!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走进屋子。他在全套晚礼服外面罩着大衣,黑礼帽略微遮住他的一只眼睛,扣眼中插着一朵栀子花。人们用笑声和欢呼声迎接他的出现。声音:好呵,老麦克!苏格兰万岁!他以欢快的敬礼作答,在挤向酒吧时稍稍显得有点摇晃。整场戏的对话既快又兴奋。麦克:哈罗,伙计们。克莱姆:哈罗,麦克。干吗这身喜庆打扮?麦克:从城里开车赶来的。在萨沃依接到老哈利代的电话就直接来了。克莱姆:真行!你想咱们要干啥呢?麦克:管它哩!“且莫盘根究底问为何……好逑佳人六百个!”喝杯酒吧!三个刚到的人拥到酒吧跟前站在他们旁边。他们一个是牙医,一个是庄稼汉,一个是律师。牙医:喂,米尼弗,你说这算什么事?不管任何事我都愿为国效劳,可半夜两点把我们拽出来这种事……庄稼汉:啊,明儿个白天我还得上市场去。你们听听我出来的时候我老婆说的吧!唠叨个没完!牙医:九点半我还有三个拔牙的呢!一个上了年纪、看上去象是退休的驻印度军队的上校撞了进来,气冲冲地怒不可遏。他是亨利勋爵。亨利勋爵:你们知道吗,居然不叫我……我要是没看见这些船的话……咳!(哈利代走进酒吧间,看上去遇事果断麻利,有条不紊。亨利勋爵蹦到他面前)哈利代队长,为什么没让我来?哈利代:(为难地)喂,亨利勋爵,你还挺灵活的……亨利勋爵:嫌我太老了,嗯?……那干吗让卡路瑟斯来呢?他指指另外一个象爱尔兰国防义勇军兵士的六十岁左右的人。卡路瑟斯:(愤怒地转身向他)那根本是两码事!咳,我还不到……哈利代:(在他俩狺狺然象两只愤怒的狗相持时连忙拦开)先生们,请别……(他俩都期待地面对着他)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哩!全体:什么任务?我们上哪儿去?哈利代:给我的命令是尽可能集合起所有船身三十呎以上的用汽油发动的船只,装上船员,灌满汽油,把这些船开到伦姆斯盖特去。亨利勋爵:(惊讶)伦姆斯盖特!可那有相当的路程啊!克莱姆:伦姆斯盖特?干吗到伦姆斯盖特去?哈利代:猜归猜,你我都一样,可你还是越快动身越好。人群突如其来地骚动起来。人们开始前进。一片“伦姆斯盖特!”的嘁嘁喳喳声。麦克:好啊!向伦姆斯盖特致敬!他把他的黑礼帽忽地掼到房间的另一端去。这时画面化为四艘巡逻快艇和两艘改装的捕鲸船(也用汽油发动机的),在昏暗的星光下沿着一条无名的肯特郡的河流顺流而下。镜头推近,显现出在这些船只上或在舵轮前的主要人物是克莱姆和沉默寡言的纳贝,麦克和庄稼汉,亨利勋爵和卡路瑟斯。背景全部是乡村,有树林、河流和牧场。这个画面化为——同样的船队现在扩大为几十个相同的或相似的船队,驶过不同的背景;可能还瞥见一个小小的市镇。这个画面化为——伦姆斯盖特河边码头,薄雾轻轻笼罩下一片忙碌景象。镜头从宽阔的河口拍摄,有些我们熟悉的船只停靠在码头上。前后还有别的船只。光线非常昏暗,形成这里是各种类型和大小不一的无数船只集中点的乱哄哄的印象。克莱姆的船只近景,克莱姆诧异地环顾周围。克莱姆:可这究竟是……天哪,这差不多有上千只……纳贝:(咕哝着)啊……突然,雾霭中在他们旁边隐隐现出一艘驱逐舰黑沉沉的巨大笨重的船身。它在缓缓移动。一个声音通过喊话筒从甲板上传来,就仿佛这个巨大的、灰蒙蒙的影子本身在说话。舰上传来的声音:注意,每个人都注意,请你们……(克莱姆和纳贝抬头往上看。这只庞然大物缓缓滑行,终于停下。声音在继续)关掉你们的马达!……纳贝走去关掉马达。成千上百的马达轰鸣声刹那间转为待命时的沉寂。然后是赫然耸现的驱逐舰首的近景。舰长的声音就象舰只本身的声音在回荡。舰上传来的声音:你们的目标是敦刻尔克……出现一片嘁嘁喳喳声,一片“敦刻尔克”这个字眼发闷的回响,同时,声音在继续。舰上传来的声音:(继续)你们知道……英国远征军陷在敌人和大海的包围之中。四十万士兵在炮火和飞机的轰击滥炸之下挤在海滩上。他们唯一幸免于难的机会全靠你们了……(麦克褅听的近景)我有责任告诉你们,执行这项任务是要冒风险的。现在要求你们横渡四十浬公海,你们当中许多人驾驶的是远远不适合海洋航行的小船。(亨利勋爵和卡路瑟斯的近景)岸上的大炮和敌人的飞机在威胁着你们。你们有谁想要撤出的话,现在就可以撤出。几名老人用目光在互相挑战,镜头迅速转换,拍摄各船——不同的队——中的船员们,他们都默默无言,岿然不动,昂首仰望着驱逐舰,下定决心,听候差遣。紧接着是克莱姆和纳贝的近景,他们昂首仰望,侧耳谛听着。舰上传来的声音:很好……你们立即出海。没有罗盘针的小船尽量跟在大船后面走。要分秒必争……祝你们一路顺风……克莱姆的船的近景:克莱姆在一阵低声议论中开始行动。克莱姆:(激动地)你那儿没问题吧,纳贝?纳贝:嗯!克莱姆:开动机器!纳贝去开动机器。同时,所有船只的马达几乎一起发动,传来了惊人的吼声。化入一幅这个奇异舰队的开阔的深景,马达声怒吼着,船只穿过飘浮的雾障开始前进。画面渐隐。第一〇部渐显米尼弗家过道上钟的近景。这就是我们看到过的那只克莱姆不时去矫正的钟。破晓时分。米尼弗太太正下楼来。她穿着睡袍,但很整齐,看来她整夜没有躺下休息,并在惊醒全家人之前稍事梳洗了一下。她站在时钟前象克莱姆常常做的那样,机械地把它拨前十分钟。她矫正着时钟,却突然住手了。听见画外机群的隆隆声从头顶上掠过,她静止不动伫立着,谛听着,她的眼睛朝上望着。没有信号。没有维英。然后她打开通向后花园的门走了出去,景化入米尼弗家花园。米尼弗太太站在整齐的篱笆栅栏旁,这栅栏把花园和河沿狭窄的公用小径隔开了。她神情焦急,瞧着河的下游。听得见远处炮火单调沉闷的爆炸声。画面外传来说话声。巴拉德的声音:太太您早。米尼弗太太回转身来,这时巴拉德进入镜头。他正在篱笆外边的小径上走着,显然刚刚钓完鱼回来,因为他拿着鱼竿和鱼篓。他举了举帽子。巴拉德:您起得真早。米尼弗太太:是的,我……我没睡好。(远处传来炮火声)听……大炮……巴拉德:啊!有意思,这股东风把声音送得多远……大概米尼弗先生还没有从敦刻尔克回来吧?米尼弗太太:没有,他没回来,巴拉德先生……我儿子也没有……他们已经走了五天啦。巴拉德:(神情振奋,信心十足)他们会回来的。您等着瞧吧。米尼弗太太:是啊……我非常高兴等着,巴拉德先生。巴拉德:您会的,太太,他们这些乘船出海,在大海上有公干的人,这些人懂得上帝创造的自然界,也懂得海洋的奥秘。您总不见得能超过圣经吧,当接触到深奥的感情的时候,能吗?米尼弗太太:不能。巴拉德:不能,而且为一伙妖魔鬼怪服务、信邪不信神的人,没有一个能赢得这场战争的。那是我足以告慰的,太太。米尼弗太太:也是我的,巴拉德先生。巴拉德:啊!我们时常都需要安慰。又传来微弱的炮火声,米尼弗太太急切地听着。巴拉德:(继续说)听说了吧,他们把教堂的钟给停了。米尼弗太太:真的吗?巴拉德:(忧伤地)是的……只把它当警报来使了。我的一个业余爱好算完了。(又高兴起来〕可我那“米尼弗太太”玫瑰花……总算就要展出了……炮声稍稍响了一点。米尼弗太太朝河下游方向眺望,她沉浸在自己那焦急的思虑中。巴拉德:今年一定有花展……在贝尔顿府举行……战争才阻止不了老夫人开花展呢……米尼弗太太:(醒悟过来)对不起,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巴拉德:我刚才告诉你关于我的玫瑰花来着,太太……我把它送进花展啦……不过我应该明白最好不该打扰您……米尼弗太太:哪儿的话。我很高兴。那是一种漂亮的玫瑰……该得奖……巴拉德:谢谢您,太太……(又传来炮声;他发现她走了神)好了,我得走了……再见,太太。米尼弗太太:再见,巴拉德先生……他走出画面。她站了一会儿,谛听炮火声。然后走下河边,那儿没有树木遮挡,她能看到一大片河水。河里没有船影,除了大炮隆隆的余音外,没有其他声响。她叹了一口气……重新走上花园。蓦地,她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惊吓得不知所措。她的表情中出现了恐惧。她走近了一些,仍瞪大着眼睛。现在从她的视角看到,在篱笆附近的一簇灌木那儿,有个穿德国空军制服的人,腿脚露在外边,靴子上沾满了泥污,而且磨破了。米尼弗太太和德国飞行员的镜头:受惊的米尼弗太太迟疑了一会儿,又上前一步,这使得敌人驾驶员的身躯进入画面。他由于实在是筋疲力竭,两只胳膊蒙住脸睡着了。不过他的细长身材说明他很年轻。他的制服污点斑斑还拖泥带水的。米尼弗太太瞪着眼,愣了一会儿。然后有点着慌,转身就跑上那条通向房屋的小石子路,发出沙沙的脚步声。当镜头跟着她急速奔跑的时候,突然一声吆喝象枪弹出膛一样弹射了出来。德国人的画外音:(德语)站住别动!要不我就开枪了!她恐慌异常,站住一动也不动了。德国人进入画面,左手拿着枪。她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德国人:再动一下或者出声……我就开枪了!米尼弗太太惊慌得说不出话来,她点头表示照办。德国人:就你自己吗?米尼弗太太:我的孩子们在楼上……我的女佣人……都睡着了。德国人:给我些吃的……还有水。米尼弗太太:行啊。她转身朝着房子。德国人蹿上前去截住她。(这时才弄清他的右臂几乎是无望地垂吊在他身旁)尽管他年轻,挂了彩,又饥饿疲惫不堪,但是这个德国人却保持着一种冷静的自制力和冷酷无情的决心。我们感觉得到,他太沉着了,所以不会无缘无故开枪打死米尼弗太太;但如果她让他有丝毫不安,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的。至于她,米尼弗太太,最初的恐惧一经消失,她就设法跟他周旋,希望发生一些什么事可以导致他被捕。德国人:不!我来!……不要吱声!米尼弗太太领路走进屋子。德国人手里拿着枪紧紧相随。米尼弗太太和德国人跨进门时,场景化为“燕八哥窝”厨房。他用枪威胁着她,用刺耳的低语声说话。德国人:拿吃的来!快点……米尼弗太太:我这就拿……可你别拿枪对我摇晃……弄得我怪害怕的……她拿出点面包。还没来得及等她递过去,他就夺过面包径直揣在口袋里。他用的是右手,疼得直抽搐,在口袋里笨拙地摸着。德国人:牛奶……快!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他抢过来,当他试着把瓶子举到嘴边要喝时,又一次显示出右臂的疼痛。他一面狼吞虎咽,一面仍旧注视着她,以致牛奶象一道道小小溪流一样顺着他的制服前襟滴了下来。他把空瓶放到桌上,用一种急切的低语声问道:德国人:有肉吗?米尼弗太太:嗯,我想大概……(她在冰箱中寻找)德国人:快点!……米尼弗太太:我是在尽量快呀!……她拿出一块火腿。德国人抓过来正要用牙齿撕下一块,忽然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奶瓶碰撞声和流行曲调的快乐的口哨声。脚步声近了。德国人把那块火腿胡乱塞进衬衫里,身体紧贴在靠门的墙边,把枪口对准门。看得见吹口哨的人从一扇开着的窗口前经过……米尼弗太太:(轻声地说道)这是送牛奶的……他不会进来的。德国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门,透过镶在门上的玻璃框框,可以看到送奶人头部的侧影,这时他正把瓶子放在台阶上。送奶人仍吹着口哨离开。米尼弗太太紧张地站着,好象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叫喊。送奶人又经过敞开着的窗口,看见米尼弗太太就站住了。我们看到德国人靠墙蹲着,距离窗口相当近,但是刚好在送奶人的视线之外。送奶人:早上好,太太……您起得真早……米尼弗太太的近景,她迟疑不决地瞥了德国人一眼,近景。他的枪对着门,但是他的眼睛却盯着她,在警告她。然后是米尼弗太太另一个近景。米尼弗太太:(对送奶人)是的……是的,我是……送奶人的画外音:哦,今儿个早晨天气真好……我们听见他重又吹着口哨离去。当口哨声去远了之后,出现厨房的全景,德国人开始侧身向门口移动。米尼弗太太:要是我,这会儿才不走哩……他还给隔壁人家送奶呢。德国人不耐烦地示意让她闭嘴。他竖起耳朵在听。口哨声越去越远,终于消失了。紧绷的弦松下来,枪摇晃了,显而易见德国人已经快要昏倒了。他用持枪的手摸模那只受了伤的胳膊。米尼弗太太:你受伤了。他没理踩她的话。他有了吃的、喝的,现在需要一件大衣来遮掩他的制服。德国人:(急迫又蛮横地)大衣!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向餐室的门走去。德国人:等一等!……我来!他跟她到餐室的门口。当他持枪对着她站在敞开的门口时,镜头从他的肩膀上拍过去,拍摄她越过餐室,穿过敞开的门,走到过道。镜头一直没有离开她,拍摄她打开壁橱,取出大衣,拎着它走回来。德国人在她之前回到厨房,用手比划,要她把大衣放在离他两尺远的椅子上。她照办了。他又厉色地打着手势要她向后退,她往后退去。米尼弗太太的近景,她眼睛注视着德国人(这时他在画面外)。她多少恢复了点镇定。她的眼神一闪,在盘算着:这个人是个威胁,应该逮住他,可是怎么逮呢?下一个镜头是两个人在一起的镜头。德国人受伤的手臂没法穿大衣,就把左轮放到右手,试着用他那完好的左手穿上。米尼弗太太在察看。他折腾这么几下,痛得忍不住叫起来。只好趴在椅子上,用一只手抓牢椅子来支撑自己的身体。米尼弗太太:那只胳膊!让你痛得够呛!(她朝前走了一步)德国人:(弯着腰,备受疼痛折磨,蛮横地)离远点儿!她吃了一惊,停住。但趁他弯腰站定这一会儿工夫,她斗着胆子说。米尼弗太太:你应该治疗一下。要不要给你叫个大夫?德国人:(凶狠地)不要!疲惫和疼痛征服了他,他颓然倒在椅子上,但仍然紧紧握住左轮。米尼弗太太:可是……你需要帮助……(她向他迈出试探性的一步,一面盯住他的手臂)啊呀,血都把它粘僵了!胳膊成了这样子,你没法继续走啦。你只有进医院才合适。德国人不理睬她,俯着身子,痛得发慌。从她紧张的表情看来,显然她正在思考用什么方法来跟这个亡命的人消磨时间。我们明白她有了个主意,她现在的这步棋就担着风险。米尼弗太太:我去弄点热水。(她一边说,一边走向水槽)德国人:(声色俱厉地)不行!(他半举着枪。她吓了一跳,站住了,回头望着他)米尼弗太太:好吧……可是你真太傻了。(她一面静静地站着,一面观察着他。这时,他痛苦地挣扎着站起来。从她眼中恐慌的神态看得出,她知道他要从她手里逃走了。她作了另一番努力)你一定得听我的……你没法再走了……你的胳膊感染了……(但他继续移动,不去理睬她)你没法逃了……他们日夜在搜捕你……(她采取了富于说服力的语调)即使他们捉不到你,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会断送掉你的胳膊……说不定还会送命……你会死在外头的……(坚持地)你懂得我说的意思吗?他停下来,扶住水槽或者手边随便什么东西来支撑自己。德国人:(背对着她)你要我投降。米尼弗太太:是的。德国人:真聪明……十足的英国人……谢谢您啦!他咬咬牙,毅然朝门走去。又一次用手按在水槽上稳住自己。米尼弗太太稍稍动了一下想去帮他,但克制住了。一刹那之后,这个德国人又向门走去。到达门口时,他停顿了一下,晃悠起来,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板上,枪从他的手中滑下来。米尼弗太太注视了片刻,踌躇着,终于作出决定,她拾起枪迅速走去,走向通到餐室的门。过道,电话的近景。米尼弗太太:(在打电话)请接警察局……有紧急的事!……是警察局吗?我是米尼弗太太……米尼弗……在“燕八哥窝”……是的。我逮到那个德国飞行员了……是的,就是那个逃跑的……在厨房里……没有,我挺好的……他受伤啦……带个医生来吧……谢谢你。她说着,画面化入米尼弗太太的近景,她笨手笨脚地拿着枪,站在餐室门口。她远远盯视着,既警惕又紧张。这时镜头从她身上转移到厨房门旁德国人那颓然倒在地上的身形。她焦急地坚定不移地看守着他,这时他还昏迷不醒。他有些苏醒的征兆。他的眼睛张开了,两眼在地板上搜寻着;他用一只臂肘痛苦地支起身子,低垂着头没有看她,一面说话。德国人:我的枪呢?米尼弗太太:我拿着了。德国人:你叫警察了吗?米尼弗太太:是的,他们带个医生来……这样好得多。德国人作出巨大的努力要站起来。她害怕地观察着他。他忍着痛楚跪起来了,几乎就要站起来了。然后他又砰地一声倒下,一面跪着,一面抓住一把椅子,垂下了头。米尼弗太太为一股怜悯之情所动,她把枪藏在什么坛坛后面,向他跑去。他非常恼恨别人帮助,自己死命挣扎,但她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到椅子上。他成了愤怒绝望的化身。米尼弗太太:瞧,这会儿……这样好些……真的……你会在医院里得到很好的照顾……在那儿你会很安全……战争不会老打下去的……德国人:(蛮横地)不……很快我们会结束这场战争!我完啦……可是别人会来的……就象我……有成千成万!你等着瞧吧!米尼弗太太:来杯好热茶怎么样?德国人:要法国白兰地……她走向食品橱,拿出杯子和酒给他倒白兰地。她本想把它端到他的嘴边,但是他哆哆嗦嗦地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他耷拉着脑袋。她站着注视他,不由得被他显然的绝望所打动。米尼弗太太:别把这事看得太严重了。你成为一个战俘,那没有什么丢脸的。他费力地抬起头来瞧着她,由于疼痛不堪和精疲力竭,所看到的她只是个模模糊糊象鬼魂似的影子。她是敌人,她缴了他的枪,并要把他当俘虏交出去。他时而失去知觉,时而又清醒过来,但是他的精神却仍炽烈旺盛……他痛苦地、但却带着至死不悟的信心断断续续表达出他那顽固而又盲目的信念。德国人:(痛苦地嗫嚅着——没有咆哮)将来……不用多长时间……他们会来的。我们就要轰炸你们的城市!米尼弗太太:(平静地注视着他,听任蛊惑)是的……德国人:(垂下头,以免感到房间天旋地转)我们已经轰炸了好多城市:巴塞罗那(注12)、华沙、那维克(注13)……每炸一次……我们就长进一次……(他重又抬起眼睛紧盯着她)我们只用六分钟就毁了鹿特丹……米尼弗太太:(注视着他,用平静的肯定语气讲)我知道……千百万人民炸死了……平民百姓……无辜的人们……德国人:不是无辜的……他们反对我们……〔她只顾站着瞪大眼睛望着他,一面回忆起克莱姆的话:“母亲们,可能是这样……但是儿子们……”我们觉得她全身发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互相盯视着。然后传来逐渐逼近的飞机声。米尼弗太太的注意力分散了。她急忙向窗户走去,仰望着,专注地谛听着。短暂的不安。然后听见其中一个飞行员关掉他的引擎。她的脸上因高兴和感恩而容光焕发。这时,她忘了她是在对谁说话。米尼弗太太:(深受惑动)那是我的儿子!(她因谛听而停顿一下之后,信号又在重复)他也是一个飞行员。那意思是说他平安返航啦。德国人:(痛苦地)幸运哪……她转身朝着他,回到险恶的处境中来。米尼弗太太:(几乎在挑衅)你飞回去的时候给你母亲打信号吗?他给了她难以名状的轻蔑的一瞥,颤颤悠悠地又喝了一杯白兰地。米尼弗太太:(几乎是说给自己听)不,我想你不会的。一辆汽车在外面停下的声音。德国人让大衣从肩头脱落下来,使尽最大的力气挣扎着站起来去迎接逮捕他的人。脸上显出顽固的、对抗的神情。〕传来踏在通向厨房的小石子路上的沉重脚步声,米尼弗太太跨向房门口。镜头跟着她,把德国人留在画面外。她打开门,平静地靠门站着,这时三个男人——两个警察和一个医生——走进来。他们喃喃地说“早……”“早,米尼弗太太。”米尼弗太太:(平静地)早上好,布雷季斯先生。早上好,大夫。她作了个手势指出俘虏的所在。这几个人经过她身边朝德国人的方向走去。米尼弗太太站着一动也不动。我们听见男人们沉重的脚步声,停顿片刻,又听见少许几个喃喃吐出来的字眼:“送医院,呃?”“无疑地……”“没关系,年轻人。”脚步声朝她而来。然后这些人又经过她身旁,德国人夹在两个警察中间走着。医生:(当他们走时)您没事儿吧?她点点头。男人们离去。她靠门站着,听着从小石子路传来的沉重脚步声;然后是汽车开动的声音。她把头发从眉毛上掠开,走到一把椅子跟前坐了下来。现在兴奋的反应已经过去,她感到筋疲力竭。过了一会儿,托贝从楼梯平台上叫喊。托贝的声音:妈咪!……刚才是谁啊?(她没有回答。她发现有声音从河流那儿传来。她笔直地坐着在静听。托贝又叫喊了;喊声更近了些)妈咪!这会儿从花园传来的声音是一点也不错啦:那是汽艇的突突声。她霍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急忙朝外张望,随即发出一声叫喊。米尼弗太太:克莱姆!(她转身看见托贝穿着睡袍站在餐室门口,就向他喊道)爸爸来啦!(她又奔向厨房门口)河边,米尼弗家花园。克莱姆正在停泊他的船。他的面容引人注目。他已经几天没有剃胡子了,似乎是好几夜都穿着海水浸透、盐渍斑斑的衣服和衣而眠的。脸痩削而憔悴。由于缺乏睡眠,走起来趔趔趄趄的。他的船同样留下了战争的创伤。这只曾由维英驾驶前往贝尔顿府第的整洁的轻便小艇,被机枪子弹划破、擦伤,留下累累弹痕。他身子前倾了一下,好象就要倒在草坪上。但是当他听见一声呼唤,就慢慢伸直了腰,眼睛还有点迷迷糊糊。米尼弗太太的画外音:(欣喜若狂)克莱姆!她跑着进入画面,把这个憔悴、肮脏、没有刮脸的男人拥抱在怀里。米尼弗太太:亲爱的!你回来啦!你平安无事!她拥抱他。他搂着她紧贴自己。这是双方深深动情的时刻。然后裘迪和托贝一路喊着“爸爸!”“爸爸!”跑进画面,当然又得接受一番接吻和紧紧拥抱。米尼弗太太:(对克莱姆)你没什么吧?克莱姆:挺好!我挺好!可是可怜的老亨利爵士死啦!米尼弗太太:(吃了一惊)他去了吗?克莱姆:他何止去了?他们打死他之前,他来回跑了六趟。托贝:(插嘴)你脏死啦!克莱姆:我也累死啦!(他有点趔趄)哎呀!我可累了……米尼弗太太:来吧……你就直接上床……她挽起他的手臂走向房屋,他走的时候步态有点瞒跚。孩子们跟在后面。克莱姆:(一边走着一边问)维英有什么消息吗?米尼弗太太:是的……他返航啦……他飞过头顶还给了信号……克莱姆:(如释重负)他回来了……那好啊……米尼弗太太:哦,克莱姆……我太高兴啦……可把我急坏了!……画面化为米尼弗的卧室。克莱姆已经躺在床上,而且几乎睡着了。米尼弗太太在照顾他,轻巧地盖盖被子,掖掖床单。他在枕头上转过脑袋。米尼弗太太:要我给你送点早饭吃吗?没有回答。米尼弗太太朝他望了一下,太阳正照在他的脸上。她走出画面,画外传来她轻轻放下一扇百叶窗的声音。于是,克莱姆的脸上笼罩着阴影。化入同一场景,但光线比较暗了些。克莱姆在睡梦中受到惊动,突然清醒过来。他凝视着远处,镜头对准门口。米尼弗太太一面抓住稍稍打开的门,一而探头窥视。接下来的画面是克莱姆在床上,他正坐起来。克莱姆:哈罗!我是听你说过要给端早饭来的吗?米尼弗太太走到他跟前。米尼弗太太:是的。那是十个钟头以前的事了。这会儿都快到吃点心的时间啦。克莱姆:我的天哪!不至于吧?米尼弗太太走到窗前,拉起百叶窗。天还相当亮。米尼弗太太:饿了吧?克莱姆:饿极了。米尼弗太太:(向门口走去)你想吃什么?(她向楼下喊道)艾达!(回到房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得过来,所以做什么吃的都还没吩咐呢。克莱姆:不管这会儿是什么时候啦,我管它叫早饭,因为我刚刚醒来。米尼弗太太:(走向床前)维英回来过了……他已经去贝尔顿府第啦……去宣布定婚的消息……克莱姆:(打哈哈)我不妒忌他……艾达:(出现在门口)啊,见到您我真高兴,先生,确实的。读了报纸之后,我真为您担心,先生,我实在担心。克莱姆:谢谢你,艾达,我这不挺好嘛。这会儿我就只需要一大盘可口的火腿鸡蛋。艾达:(走出)好吧,先生。克莱姆:大概报纸上都登了吧?米尼弗太太:(给他拿拖鞋)你是说关于敦刻尔克?……是的,亲爱的。克莱姆:(起床)感谢天老爷,那就用不着我来告诉你了。米尼弗太太:(爱幕地注视着他那乱蓬蓬的头)我为你自豪,克莱姆。克莱姆:(注视着她,开始有点自夸)嗯……那挺好……回过头来想想,我真还有那么一点点自豪哩。可以把这叫作有点儿货真价实的航海……告诉你,我真有点替你感到遗憾……在这种惊天动地的时刻,你却过得这么安宁恬静。不过话得说回来,出门啦、做事啦,那终归是男人的事;妇女的事就是照顾照顾家。米尼弗太太:(温顺地)是这样,亲爱的……艾达:(又出现在门口,有点儿着急)对不起,太太,我们一点火腿也没有了。米尼弗太太:什么?艾达:(心中多少有点数)您准是把它全给了那个德国飞行员了。克莱姆:(停止系袍带)什么?米尼弗太太:(急于要打发走艾达)这么着,还有些咸肉,米尼弗先生也同样喜欢吃。艾达:(走出)好吧,太太。克莱姆:(当艾达走出时)怎么回事?这与德国飞行员有什么相干?米尼弗太太:(甜言蜜语地)哦,没什么……今天早上我不过是请一个德国飞行员进来吃火腿鸡蛋罢了……克莱姆:(越来越激动)什么?你是说……(然后突然吼叫起来)这儿发生什么事了?米尼弗太太:克莱姆,别激动……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克莱姆:(跟着她)不……等等……发生什么事了……是那个我们搜捕过的家伙吗?米尼弗太太:是的。克莱姆:那你怎么办呢?你把我吓死了!他带枪了吗?米尼弗太太:是的,他带着一只枪。我就把它拿开,还叫了警察。克莱姆:我明白了……(他蓦地倒在长沙发上)就象那样……(她大笑着坐在他旁边)我猜你大概还端了一杯茶给他了吧?米尼弗太太:嗯,我真的给他端了。克莱姆:(一把搂过来,吻她)啊呀!多了不起的女人!有人在敲门。米尼弗太太:(挣开)进来。艾达:(伸进头来,大惊小怪)老夫人来啦,太太……我炉子上还坐着鸡子儿呢!贝尔顿夫人来啦!米尼弗太太:(愕然)贝尔顿夫人!……来这儿!(她向克莱姆露出一副烦恼的求援神情,然后)好吧,艾达。我这就下楼。(艾达离去,她转身对丈夫。她的脸色刷白)克莱姆!……克莱姆:啊!我要是不知道你曾单枪匹马对付过那个家伙,我会说你现在是害怕了哩!米尼弗太太:我害怕了……非常害怕!你知道她象这样火烧眉毛似地跑来干吗?克莱姆:大概是反对这桩婚事吧。米尼弗太太:真的,这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势利眼……象维英这样一个孩子,她应该引为骄傲和幸福才对!好吧,我也同样会把这事应付过去的……(她对镜神经质地拍了拍头发)我要是穿着一件好点儿的衣服该多好……(她望着他)克莱姆,我看你敢笑!但是,在她离去时,他还是深情地微笑了。米尼弗太太焦急不安地匆匆走下过道的楼梯,她的表情既愕然又愤慨。不过,当她到达客厅的门口时,她恢复了镇定,摆出一副社交笑容走了进去。镜头拍摄客厅,贝尔顿夫人——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笔直、高大、使人望而生畏的形象——站立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米尼弗太太带着动人而友好的稍微有点不安的神态走进来。米尼弗太太:(上前,伸出手去)贝尔顿夫人……欢迎光临……请坐吧……请坐沙发……(贝尔顿夫人挺直身子坐下)我猜得着您大概是为什么事光临的……维英已经告诉您他的消息了,是吗?贝尔顿夫人:是的,米尼弗太太。米尼弗太太:愿您也象我们一样高兴。贝尔顿夫人:恐怕不能,(生气地)咳,他们还是娃娃哩!卡罗尔十八岁……那个男孩也没到二十……米尼弗太太:他们是年轻,不过……贝尔顿夫人:我认为应该坦白地告诉你,我希望说服卡罗尔能等待……米尼弗太太:您认为她可能改变主意吗?贝尔顿夫人:坦白地说,是的。米尼弗太太: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合适的?贝尔顿夫人:往往有这种可能。米尼弗太太:我认为这只是做母亲的自负,我看卡罗尔找不到比维英更称心的人了。而且我也不信她会改变主意。贝尔顿夫人:那还是个看法问题而已,她的年龄却是实际问题。米尼弗太太:这不是贝尔顿家族的传统吗——很年轻就结婚?贝尔顿夫人:我不懂你的意思。米尼弗太太:我的女儿裘迪……您大概没有见过裘迪……上星期要写一篇十字军的作文,她从图书馆带回一本书——一本相当小的书叫做《狮心王理查的一个朋友》,那是你们一位袓先的生平传略。贝尔顿夫人:米尼弗太太,确实我不明白……米尼弗太太:那是一本迷人的小书,说的全是贝尔顿的家史……我对它相当感兴趣。贝尔顿夫人:(冷嘲热讽)我相信你在自我陶醉我们配得上联姻吧。米尼弗太太:呃,是有那么一两件事情让我有点吃惊。您听说过第十二代贝尔顿勋爵是给绞死的吧?贝尔顿夫人:他是给斩首的。这类事情总发生在一些最上等的家族里——事实上也往往是在最上等的家族里。米尼弗太太:最使我感兴趣的是贝尔顿家族的新娘们都年轻极了。这位参加十字军的吉尔伯特·德·贝尔顿跟伊莎贝尔·德·什么什么的结婚……她才十二岁!贝尔顿夫人:我亲爱的米尼弗太太,我们不是生活在中世纪!米尼弗太太:哦,还有哩!十七世纪有个芬莱一贝尔顿一贝尔顿,他从伊顿私奔了,跟一个十四岁的……贝尔顿夫人:(打断)米尼弗太太,我来不是为了唠叨家谱的。我是个老派人……我相信教养的好处。但是那就离题啦。米尼弗太太:您的意思是——他俩都太年轻了?贝尔顿夫人:我是这么说来的,不是吗?米尼弗太太:(严肃也)我们处在战争时期,贝尔顿夫人……维英是一个飞行员……贝尔顿夫人:那不是欠考虑仓促结成姻缘的借口。米尼弗太太:但是在战争中……时间对年轻人是多么宝贵。(她注视着似乎是在思索的老夫人,眼睛一闪)您结婚时多大?贝尔顿夫人:(愕然)我?米尼弗太太:无伤大雅的谎就不用说了……我连您的情况也查到了。贝尔顿夫人:(冷淡地)你既然查过了,那一定知道我是十六岁结的婚。米尼弗太太:您的父母赞成不赞成?贝尔顿夫人:那就离谱了。米尼弗太太:哦,但是请原谅……是这样吗?您很年轻结的婚……没有得到您父母的同意……现在当卡罗尔……(她停住口,似乎心生一计,于是连忙不让眼睛里闪烁出的光芒暴露出来)啊!……不过可能您后悔当初了吧?贝尔顿夫人:(被击中要害,坐得笔直)才没有那回事哩!米尼弗太太:(迷惑不解地)那么为什么……贝尔顿夫人:(不顾礼貌,打断)我的婚姻只有几个星期。我丈夫从军了……他是战死的……米尼弗太太:(诚挚地)哦,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贝尔顿夫人: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一刻也不后悔。我们结婚了,因为我们明白,可能会发生那种事。(短暂的停顿)但是我不愿让卡罗尔受折磨,象我后来所受的折磨那样。米尼弗太太:(温和地)您不愿她幸福吗……即使是短暂的时刻……象您当时享有过的?贝尔顿夫人:我还生怕你会想到那去了……你我所说的那一点倒不要紧……你明白,不是吗?米尼弗太太:您的意思是说,卡罗尔会要自行其是了?贝尔顿夫人:她是我的孙女儿呀……米尼弗太太:那么,为什么……呃?……贝尔顿夫人:天晓得!我还没交锋,就已经认输了!米尼弗太太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走过去,挨着贝尔顿夫人坐在沙发上。米尼弗太太:(讨人欢喜地把一只手放在贝尔顿夫人的手上)您不会特别在乎吧,会吗?他是个好孩子。贝尔顿夫人:他是个迷人的孩子。我现在明白他象什么人了。你也挺漂亮的。怪不得那个讨厌的巴拉德用你的名字命名他的花哩。这可不是说他有机会从我手中把奖杯拿走。(严厉地)好吧,既然咱们就要成亲戚了,至少你得给我端杯茶喝喝吧!米尼弗太太立即笑吟吟站起来,画面渐隐。第一一部。〔从一扇大窗户往外拍摄,渐显白雪素裹的阿尔卑斯山。远处有牧铃声。画面展开,现出我们那个德国人,他一面凝视着窗外,一面扬扬得意地搓着手。镜头稍转,看出场景是在狩猎用的小屋或山间牧人家的房间里;四壁挂满鹿角和五花八门的战利品。桌子后,我们以前见到过的那个秘书正往一个玻璃杯里倒牛奶。我们的德国人一身阿尔卑斯山民打扮,来到她跟前,接过牛奶。德国人:(草率无礼地)谢谢。(喝了一大口)准备好了吧。(她点点头,拿着本本坐着)把我下面讲的归到九月份第一个星期的对英广播稿中去。(他迈了一两步,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英国人,现在驻在离你们首都城郊只几分钟距离的强大的德国空军,最近几天内已经让你们初次尝到它的毁灭性威力了。(又迈了一两步)伦敦瘫痪在一片瓦砾中;你们的大工业市镇已被摧毁成无用的死寂荒凉的枯城;你们的大海港已经是一片废墟,港口被沉船所堵塞;你们只有睁眼看看事实,否则你们将要遭到百倍于此的苦难。(他又喝牛奶)英国人,失败是不可避免的。别让你们的城市、你们的家园、你们的亲人遭受无谓牺牲了。你们的抵抗将被粉碎,你们的士气将被摧垮……你们不要坐失良机,把自己从灾难中拯救出来吧……他说着,画面化入〕米尼弗家花园中的家庭简易防空洞,夜晚。在福来先生的关照下,架子上已备有充足的食品,还有许多书和一个轻便小收音机。防空洞的一面搭起了一张睡铺,裘迪和托贝闭眼躺在上面。母猫“拿破仑”蜷缩在托贝的身旁。孩子们脖子上围着围巾,因为他们在长痄腮。在防空洞的可怕阴影中,我们所能辨认的就是这些。难得的那点光线照在米尼弗太太身上,她靠近睡铺坐着,一面用平静的声音念着。米尼弗太太:(念)“就这样,爱丽丝坐着,紧闭双眼,半信半疑自己又来到奇境,那儿青草在风中瑟瑟作响,池塘泛起涟漪摆动了芦苇……远处有羊铃玎玲声,牧童话语声,牛叫哞哞声。”克莱姆的特写,这时他站在阴影中静静谛听。镜头拍摄他背后,在牢固的墙架上有一把鹤嘴锄和一把铁锨。四个防毒面罩口袋挂成一排,每个上面整齐地印着如下的名字:克莱姆·米尼弗裘迪·米尼弗托贝·米尼弗米尼弗太太米尼弗太太的画外音:(念)“她想象她将如何在以后成年的岁月里,毕生保留着童年时的纯洁仁慈之心……”米尼弗太太和孩子们的镜头。米尼弗太太:(念)“……将如何把另外一些小小的孩子们聚集在自己的周围,给他们讲述许多奇异的故事,或许就讲述许久以前的这个梦游奇境,讲得孩子们眼睛闪闪发光,充满热情……”她抬起头来,瞧瞧这个孩子,瞧瞧那个孩子,发现他们睡着了。然后她在书页间做了记号,把它放到男孩子睡铺上面狭窄的搁板上。她仍在那儿坐了一会儿,从沉寂中,我们第一次觉察到远处传来一种深沉而模糊不清的声响。它象潮水越过远方河堰发出的隆隆声,又象是低沉的雷鸣。仅仅从她那静止不动的身躯就使我们确信她已经听见了,她什么动作也没有。她全神贯注地在倾听这声音,但是既不好奇,又不惊讶,也不害怕。她为了不致搅扰孩子们的睡眠,轻轻站起来,拉上一块黑布挡住她头上的灯光,以免照到孩子眼睛上。防空洞一片黑暗。米尼弗太太:(走向克莱姆,低声道)他们睡着了。克莱姆:那好——(他正在给一只皮盒小旅行钟上弦)几点啦?米尼弗太太:(看一下她的手表)差十分十点。他矫正了一下指针,把钟放在架子上水罐旁。米尼弗太太打开放在一张床上的野餐用的篮子,拿出一个暖壶和两只大搪瓷杯。米尼弗太太:你想要喝咖啡了吗?克莱姆:是不是先别忙。你还想从房子里拿什么出来吗?米尼弗太太:(向四周扫了一眼)不要什么。克莱姆:我可不打算再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取毛线针了。米尼弗太太:不需要啦,我已经把它们拿出来了。克莱姆:好。(他走上台阶到出口处)防空洞出口处的花园。惨淡的明月正从这座参差不齐的矮屋后面升起。越过住宅,能看到地势逶迤起伏的景色,上面还有着一丛丛黑魆魆的小树。克莱姆转过头来眺望着村庄高低错落的轮廓,看到了古老的诺尔曼教堂方形尖塔。画面化入这个小村落一系列宁静美丽的镜头:教堂墙壁上爬满常青藤,教堂外一片波光月色;古老的农舍在高大的蜀葵丛中若隐若现;贝尔顿府第威严地坐落在隆起的坡地上;繁花似锦的火车站:河流的回流水在芦苇丛生的河岸边流过;古老的小客栈——月下安谧旖旎的各种景色。然后镜头回到克莱姆,他转向相反方向的黑魆魆的乡村。在防空洞中听到过的低沉而模糊不清的声音就是从这方传来的,不过现在清楚了许多。防空洞的土墙使这种声音减弱,就象远方的雷鸣;但是在露天里,我们清楚地分辨出那是远处的大炮声。它阵阵传来,随着飘忽不定的微风时起时伏,整个地平线上探照灯来回扫个不停,时而互相交叉,时而聚成一束,时而又散为扇形。除了这些灯光以外,背向月光看去,远处乡村漆黑阴森。克莱姆回过头来瞧了瞧,他的妻子已经跟随着他到了门口,这时站在他身旁。克莱姆:它们又是从西南方进来的。米尼弗太太:奇怪,它们干吗要绕那么个大圈呢?克莱姆:迎着月光容易飞进来。防空火网逐步增强,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炮火开始加入轰鸣,沿地平线的上空猛烈的炮击绽开点点火光。克莱姆:今晚的防空火网组织得好,每次都有改进。(他停顿)我听不见有任何炸弹声,你听见了吗?米尼弗太太:(听)没有。说不定他们又给我们可怜的老机场留着呢。克莱姆:可能……稍稍的停顿。防空火网仍然在约摸十里之外拦阻射击,但是逐步在接近这个地方。米尼弗太太两手抱着肩膀站着。克莱姆转过身来。克莱姆:站在这儿要受凉的。你的外套在哪儿呢?米尼弗太太:在防空洞里面。克莱姆:进去吧。他们转向防空洞的入口,向住宅最后瞥了一眼,冉冉升起的月亮勾勒出了它的轮廓。克莱姆:你把炖火腿的煤气关掉了吗?米尼弗太太:关掉了。他们进入防空洞。在防空洞的入口处,他们走下台阶,镜头拍摄克莱姆按程序关好防空洞。他先把入口处防毒气的厚毯子门帘拉上,然后在台阶的上端关上一道厚门。逼近的空袭声又发闷了,但比他们离开防空洞之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了。他打开电筒,他们摸索着下了台阶进入到他们掩蔽的地方。在防空洞里,米尼弗太太打开热水瓶盖倒咖啡,这时克莱姆走到墙边,墙上有个小洞口,他举起一块金属铰链板,打开电扇,气流从狭窄的通风孔里抽了进来。米尼弗太太:(观察着他)你应该获得专利权啦,克莱姆。克莱姆:我们不会给闷死啦。(他在通风孔上系上一块纱布)你明白这个新花招了吗?米尼弗太太:不明白。这是什么?克莱姆:一种最新的毒气探测器。要是附近有毒气的话,纱布就变绿了。米尼弗太太:它能阻挡毒气进来吗?克莱姆:不行。不过你要是看见纱布变色了,可以马上砰地一下把安全板给关上。米尼弗太太:然后会怎么样呢?克萊姆:然后我们就憋死了呗。米尼弗太太已经倒好了咖啡。她递给克莱姆热气腾腾的一大杯,又拿起一个小铁筒。米尼弗太太:要饼干吗?克莱姆:(拿了一块)谢谢。(他津津有味地呷着咖啡)美极啦!……“米尼弗太太的拿手”啊。米尼弗太太:(有点得意)艾达煮咖啡还不是太在行。克莱姆:她煮得糟透啦。不过,她倒不失为一个好厨子,就一般厨子的水平来说……米尼弗太太:就一般厨子的水平来说,她也走啦。克莱姆:不过,艾达会成为坦克部队流动餐室的台柱的。米尼弗太太:我生怕那些小坦克没法消受她的苹果布丁。大坦克还差不离。(托贝在铺上辗转反侧,她转过身去)克莱姆:他睡得不踏实……米尼弗太太:不过他好些了,他们两个都一样,不发烧了,也消了肿。(她呷着咖啡)你长过痄腮吗,克莱姆?克莱姆:长过,在一次学期当中,我可享足清福了。米尼弗太太拿起一床折着的毯子走到孩子们的床边。她打开毯子给孩子们盖上。克莱姆过来帮她把蜷缩在托贝身旁的“拿破仑”提起,把它放在毯子外面。它懒洋洋地又紧靠着男孩蜷起来了。托贝在睡梦中伸出一只手搂着猫。克莱姆:如果托贝把猫给丢了,那该会怎么样呢?米尼弗太太:(温柔地)我想都不敢想!(她停顿了一下)我认为,跟某种你离开了就没法活的东西,(朝上望着他)或者是某个人在一起是一种真正的幸福。他友好地捏了一下她的胳臂。静寂中又传来逼近的空袭的威胁声。米尼弗太太在防空洞的一角坐下,拿起毛线活。那是条英国皇家空军式样的围巾。克莱姆在装烟斗。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都竖起耳朵谛听,一种非常轻微的紧张气氛进入到他们的谈话之中。他们所谈的仿佛是些漫不经心的家常话,佤是却显得有点勉强;而他们之所以要继续说下去,也只是为了对方的缘故。克莱姆:(向围巾点着头)你不嫌织得长了点吗?米尼弗太太:维英说在空军里他们喜欢长围巾。(停顿一下之后)他们回来出席花展真太好了。你已经弄清楚他们的火车什么时候到吗?克莱姆:十一点四十五分。米尼弗太太:我真高兴他们终于去了苏格兰。听起来一切都挺美的。克莱姆:嗯,在这种时刻,伦敦的确不是度蜜月的地方。又是一阵沉默。要想继续保持谈话的平静语调愈来愈困难了。防空火网的炮击声愈来愈剧烈,突然,出现了新的情况。一声古怪的,没有听过的重重落地的震响。这声音本身倒不剧烈,但是防空洞里的所有东西都震动了。一个茶杯从架子上滚了下来,灯光也似乎暗了一下,接着便闪烁不定。克莱姆:(在片刻停顿之后)是炸弹……他正站着谛听,接着又来了一次震响,比前次的更为沉重。他们互相交换了目光——一种不用言传的互相鼓舞。米尼弗太太:他们又来轰炸机场了。克莱姆:(漫应着)嗯,嗯……(他装出乐观的样子)要想炸中机场上的任何东西都是特别困难的。昨晚上他们扔了六颗炸弹,只把一个准尉的自行车车把手给炸掉了。外面的尖啸声还不足以盖住他们的谈话,但是这些声音逐渐在加强。这会儿又来了第三声震响,显然离得近多了。孩子们的睡梦受到惊扰,克莱姆走到他们跟前。米尼弗太太:他们没事吧?克莱姆:没事。他拿起米尼弗太太在这场戏开头时读的那本书。克莱姆:你读完了吗?米尼弗太太:读完了。在阵阵高射炮轰鸣声中,异常明显地分辨出又一颗炸弹落地的震响。他们听着,没有加以评论。克莱姆看着这本书,轻轻翻着。克莱姆:这是本动人的书。我不知道刘易士·卡罗尔(注14)有没有料到这本书能永世流传……这是我读的第一本故事。米尼弗太太:也是我读的第一本故事。防空洞这一头的光线很暗,但是米尼弗太太并不需要光线。克莱姆仍然站在她的身边。他相当平静,但是可以感到在这种危险迫近的时刻他宁愿站着——这是想要保护他所爱的人的一种朦胧的本能。他又喃喃自语起来。克莱姆:一本动人的书……(眼睛凑近书本,在昏暗的光线下辫认)“……她将如何在以后成年的岁月里,毕生保留着童年时的纯洁仁爱之心;将如何把另外一些小小的孩子们聚集在自己的周围,给他们讲述许多神奇的故事。……”米尼弗太太的目光并没有离开自己手上的活计,但在克莱姆读得结结巴巴的地方,却接了上去。她已经背熟了。米尼弗太太:“……或许就讲述许久以前的这个梦游奇境,讲得孩子们眼睛闪闪发亮,充满热情;她将如何一面回忆着自己童年生活和愉快的夏日,一面觉察到他们那所有的纯真的烦恼,并在他们那所有的纯真的欢乐中找到幸福。”克莱姆:(几乎在低语)“找到幸福……”在杂乱的炮火声和机群的隆隆声之上,传来一阵可怕的爆炸声。孩子们从睡梦中惊醒,睁大了惺忪的眼睛。裘迪:爸爸——她从小床上溜下来,向他走去。托贝也起来跪在床上,米尼弗太太早已一个箭步走向托贝,把他抱在怀里。克莱姆走向裘迪。裘迪:(低语)他们近了,是吗?克莱姆:不象听到的那么近,宝贝。托贝:“拿破仑”吓着了吗,爸爸?米尼弗太太:吓不着它,它有多聪明,它在睡觉哩。托贝:(有点软弱)是啊,“拿破仑”实在聪明。一阵可怕的爆炸声。孩子们尖叫起来,紧紧抱住了他们的父母。克莱姆:喏——喏——没事儿。一会儿就会过去的,没人会跟咱们这座孤零零的小屋子过不去的。这之后就没有人开口说话了,虽则孩子们还吓得发出几声短短的尖叫,父母也跟着发出单音节的安慰声。接二连三有几枚炸弹就象投在附近。防空洞在震动,食品罐头劈里啪啦滚了一地。然后又是更为猛烈的震荡和砖瓦倒塌的轰鸣声。灯光熄灭了。一时间,黑暗中的防空洞象是在一片愈来愈强的凶杀声中摇晃。然后声音逐渐远去,嘈杂混乱逐渐平静下来。米尼弗太太、克莱姆和裘迪的苍白的脸孔在黑暗中隐约可见。大家听着机群离去,都静默无言。托贝从妈妈的肩膀上抬起那张泪痕斑斑的脸。托贝:(低语)这次他们差点儿就要把咱们炸死了,不是吗?米尼弗太太:(颤抖着)这会儿全过去了,宝贝,全过去了。(她紧紧地抱住他)场景化为火车站,火车刚刚进站。月台上寥落的儿个人中有米尼弗太太、克莱姆和贝尔顿夫人。然后是米尼弗一家和贝尔顿夫人近景,他们正热烈地上前迎接从火车里跳出来的维英和卡罗尔。随即是互相问候和拥抱的场景以及一阵七嘴八舌的谈话,可以同时听见下面这样一些话语:克莱姆:喂,维英——卡罗尔,亲爱的。米尼弗太太:(拥抱维英)维英,哦,宝贝——卡罗尔。卡罗尔:奶奶,你好。维英:你好,妈妈。你好,爸爸。卡罗尔:亲爱的,大家都好。你们真周到,来接我们。贝尔顿夫人:(对维英)喂,还吻不吻我了?米尼弗太太:他们看来有多好。克莱姆:是吗?维英:小家伙们好吗?米尼弗太太:哦,好多了!搬运夫同时在提他们的行李。贝尔顿夫人:你们自己玩得痛快吗?维英:玩得痛快!我们又钓鱼,又骑马,还划船来着。他们向栅门走去。卡罗尔:我们住在一家最可爱的小茅舍里,一位麦克劳莱太太给我们做饭。维英:她做得多棒呵!我们吃得多多啊——(他把他们的票递给了巴拉德)哈罗,巴拉德先生,你好!巴拉德:好,维英森特先生,你好,卡罗尔小姐,见到你们回来我很高兴。贝尔顿夫人:(在他们通过时)早,巴拉德。听说你已经把你的玫瑰送进花展啦,我还没见着哩,不过我保证这花最好的是它的名字叫……米尼弗太太:(笑吟吟地对跟上来的卡罗尔)“米尼弗太太”——现在是你啦,我亲爱的……贝尔顿夫人:(大伙走向她的汽车)当然,你们都会来看花展的罗?米尼弗太太:除了克莱姆以外,大家都来……克莱姆:我实在太忙了。贝尔顿夫人:(坐进汽车)那你就没法见识到许多……本乡本土的天才了……(司机给她关上车门,她从车窗里喊道)老斯诺普斯要笛子独奏呢。汽车开走了,米尼弗一家笑眯眯地挥手,然后向自己家的汽车走去。维英:德国佬昨晚上到过这儿附近吗?克莱姆:又炸了飞机场……没有伤亡,就是有几颗小炸弹掉在咱们家附近……维英觉出这是在故意轻描淡写,于是停住脚步担心地注视着他的母亲。维英:妈妈……米尼弗太太:没什么可担心的,亲爱的,房子有一点点损坏,但是我们都在防空洞里……(她挽着他和卡罗尔的手臂,继续一同向前走)我们真的已经把这事给忘了……你们回来有多好啊。场面化为“燕八哥窝”外景,拍摄米尼弗一家在察看损坏的地方。维英:(生怕说过头)唔,相当糟糕!克莱姆:嗯,总算没更糟。说实在的,就是客厅和书房遭了殃……不过,我本来就想把书房重新翻盖一下。米尼弗太太:(热切地)是啊!作缝纫室吧。克莱姆:(笑)不,作书房。米尼弗太太:(失望地)唉,克莱姆!克莱姆:(让步)呃……你可以随时进来,织补我的袜子啦,或者随便什么都行。米尼弗太太:(不太相信,温顺地)行吗,亲爱的?那该有多好!她和卡罗尔会心地对视了一下。克莱姆跨过瓦砾带头进屋。克莱姆:我已经叫了一个人下午来做这些窗户。他们进入过道。谈话继续在过道进行。维英:我说呀爸爸,这比我想象的要糟得多。克莱姆:是的……有这么点儿吧。可也还有让人庆幸的地方……注意到什么了吗?……维英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维英:钟!钟准点啦!克莱姆:我知道……我们结婚后这还是头一次准点呢。米尼弗太太:维英……还有,我们总算把姑奶奶拉薇尼亚请走啦!(她指着一幅被毁了的画像)维英:干得漂亮!克莱姆:哦,我们可以把画像修一修。米尼弗太太:非得修吗?克莱姆:嗯,我倒挺喜欢这位老夫人的。米尼弗太太:那好吧,亲爱的。我们将来就把画像放在书房里。克荚姆望着她,笑了一笑,他的眼睛似乎在说:“算你赢啦!”这时传来钢琴声。客厅。这里大量清扫工作已经完毕,但是房间里没有了窗扇,也没有装饰物或画。裘迪坐在钢琴前弹琴,但因为钢琴受到过爆炸的震动,使她的演奏大受影响。托贝神气活现地在为她翻琴谱。然后是米尼弗太太、克莱姆、维英和卡罗尔在听音乐的镜头。他们微笑着,由于受到了感动,妇女们的眼睛都有点湿润了。裘迪以得意扬扬的重重一击结束了曲子,然后从琴凳上溜了下来,和托贝一起跑过去欢迎这对年轻人。他们喊叫着“维英!”“卡罗尔!”相互紧紧搂抱和致意。托贝:(兴高采烈地紧搂着卡罗尔)我长痄腮啦!卡罗尔……我长痄腮啦!米尼弗太太:(笑起来)这会儿你饶了卡罗尔吧……(她拉开托贝,对卡罗尔)我要带你上楼到你们的房间去……(对维英)当然是你的老房间,亲爱的……不过我们稍稍变动了一下……克莱姆:(当米尼弗太太、维英和卡罗尔向门口走去时说)我们的德国朋友们又作了进一步的变动……化为维英房间的场景——门口,镜头拍摄米尼弗太太和卡罗尔走进来,维英提着一对手提箱跟在后面。米尼弗太太:这就是我们给你们的一点小小意外……我们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下,是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当你们另立门户的时候,你们可以把所有的新家具全部拿走……镜头越过他们的头部,拍摄了一间多少受到破坏但确实异常迷人的房间:家具经过精心选择,趣味高雅。一对床上罩着漂亮的床罩,到处是喜庆的鲜花。但窗户被震碎了,墙上的灰泥掉了下来;一面镜子裂成两半;花瓶都破了。米尼弗太太:(有点惋惜)我确实想搞得尽善尽美的,昨晚上这屋子还挺漂亮的……卡罗尔:现在也挺漂亮呀。维英:简直出乎意料。接着是三个人的近景镜头。卡罗尔:(对米尼弗太太)你这么操心,真让我过意不去,我都不能想象你哪来的时间……米尼弗太太:是有点匆忙,不过我觉得完全是种享受……维英:相信妈妈吧……她干起这种活来简直是飕飕的……得吻她一下表示感谢。(他吻她)米尼弗太太:感谢你们的爸爸去吧,亲爱的,他也帮了忙。维英:我这就去……再把另外的包包提上来……维英一走出,卡罗尔不再打量房间,走到米尼弗太太跟前吻她。卡罗尔:为了这间漂亮的房间感谢你——也为了维英感谢你。米尼弗太太:他不错,是吗?卡罗尔: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我有多么爱他——米尼弗太太:(微笑)我只要看看你,再看看他,就知道啦。(她走向窗户)你看过这儿的风景了吗?真是美啊……卡罗尔向她走去,她们一起站在凸型的方窗前纵目远眺乡村景色和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卡罗尔:(梦幻般)真美……米尼弗太太:(注视着她)你幸福吗?卡罗尔:(几乎是嗔怪地)那还用说吗……(稍稍停顿,然后严肃地)上两个星期中我已经享尽了终生的幸福……米尼弗太太:(有点恐犋)可是,卡罗尔,这才刚刚开始呢。卡罗尔:(面对着她)凯,我不怕面对现实……你呢?米尼弗太太:(停顿一下,然后低声说)不怕。卡罗尔:我爱他,可是我知道……米尼弗太太:卡罗尔!卡罗尔:(坚强地)我知道我可能会失掉他。他年轻,热爱生活。但是他可能死去……允许我这么说吧,他可能被打死……任何一天……任何时刻……你自己思想里也正视了这一点……米尼弗太太:(坐下)是的,我始终正视这一事实。卡罗尔:那你就明白分分秒秒都是珍贵的,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恐惧上。(坐在她身旁)凯,你不会因为我说了这些话讨厌我吧……米尼弗太太:不会的,卡罗尔!卡罗尔:(情绪高昂)我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每时每刻,我都会很幸福;如果我不得不失去他……会有足够的工夫哭泣的,会有一辈子的工夫哭泣的……但那是以后的事了。(她望着米尼弗太太)是这样的,对吧?米尼弗太太向她点点头,把手放在这个姑娘的手上,并且微笑着。从外面传来维英愉快的声音。维英的画外音:呐,全都在这儿啦!她们回转头来。拍摄维英和米尼弗太太、卡罗尔在一个画面里。他双手又是箱子,又是包包。他把箱子和包包放下。维英:全是我太太的东西。你注意到她的化妆盒了吗,那上面有装饰……多神气啊,嗯?我们来得及打开箱子吗?米尼弗太太:(声音单调)你们午饭前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短短的令人诧异的停顿)我已答应你们的祖母,我们要在三点钟出席花展。(她用一种热情、体贴、几乎带痉挛的小手势,无目的地抚獏着她的儿子)我们不可以错过了表演节目——合唱队有三个新节目……她笑着走了出去。他们深情注视着她的背影,然后互相注视着。他们冲动地向对方走去,投入彼此怀抱。他们的嘴唇在深情的一吻中相遇。淡出。第一二部化入一张海报的近景。海报上写着:第三十届一年一度的贝尔汉姆花展,承蒙贝尔顿夫人慨然允诺,假贝尔顿府第庭园举行,夫人将主持发奖。音乐声起,镜头化为花展和合唱队。低矮的台上一幅大帷幕下,当地的合唱队正在演唱《顿姆布通城》。他们是些出色人物,他们的表演在这类表演中堪称一绝。他们唱着,镜头同时拍摄了花展的全景:花展在贝尔顿府第的美丽的庭园中举行。支了一顶不带边幕的椭圆形的大帐篷,里面安放了许多张桌子,上而摆着各种参加展览的花。在中心,七横八竖地摆着一些长条凳。村民们随意坐在草地上。合唱队占据的台子对面,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些银杯和其他奖品。桌前是些草坪用椅,贝尔顿夫人和她的特邀来宾,其中包括米尼弗一家在内,在这里就坐。贝尔顿夫人和米尼弗一家的近景,镜头拍摄他们彬彬有礼地倾听了一会儿,然后米尼弗太太靠上前去微笑着和贝尔顿夫人低语。米尼弗太太:我担心您的那些“疏散人员”不把我们当地的天才当一回事。贝尔顿夫人笑嘻嘻地把眼睛转过去,我们看到约摸有五十个孩子坐在长条凳上——这是从伦敦一些贫民区来的壮实、粗鲁的小家伙。他们以毫不掩饰的兴致目不转睛地观看着,还互相用肘推来搡去,悄悄说话。有个孩子扣紧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是已经太晚了,没有来得及堵住那声冒出来的兴高采烈的哇哇叫喊。又一个合唱队的镜头,表现出队员们对这种不成体统的欢迎作出不失尊严的反应。米尼弗太太和贝尔顿夫人彼此离得很近,她们相视而笑。米尼弗太太:您的小伙子们为您生色呢。贝尔顿夫人:是的,他们是为我生色。米尼弗太太:(沉思地)要知道,让贫民窟的孩子们到乡下来度假这件事,本来不应该靠一场战争才能促成。贝尔顿夫人:是不该。战争使我们觉悟过来的事已经远远不止一两件了。福来在贝尔顿夫人身后进入镜头。福来:(声音很低,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我的夫人……贝尔顿夫人:我在听音乐呢,福来先生。福来:情况紧急……贝尔顿夫人:那不是不讲礼貌的借口。福来:(声音提高一点)这是我作为防空队员的职责……贝尔顿夫人:(低声)轻点……怎么啦?福来:(低声)从海岸边发来空袭警报,我想应该报告您……贝尔顿夫人:……好吧,紧紧守住电话,要是有什么危险就来告诉我……福来:是,我的夫人。福来走出,画面扩大,这时贝尔顿夫人向一个饰着缎带、管理花展的人示意。贝尔顿夫人:(不耐烦地)比科尔斯!赶快把玫瑰花得奖名单从评判员那儿拿来。我们得速战速决了。比科尔斯:评判员们还在争论不休呢,我的夫人。贝尔顿夫人:什么?这些人真可笑!去告诉他们我立刻要他们的决定!比科尔斯:好吧,我的夫人……(他赶忙离去)维英听到这番谈话,曲解了她之所以匆忙的用意,就把椅子稍稍挪向她的背后,并笑嘻嘻地说。维英:您见过老巴拉德的玫瑰吗?贝尔顿夫人:(板起脸孔)没有,我没见过……(停了一下,突然说)那是假话,它一到我就看了一眼。维英:(故意逗她)怎么样啊?贝尔顿夫人:(唐突地)是好玫瑰。维英:胜过您的吗?贝尔顿夫人:那个嘛,年轻人,评判员会决定的。维英:(笑嘻嘻地)您该着急啦……您会赢得奖杯的!贝尔顿夫人:(发火)你这是不是暗示评判员们在作弊?维英:我是暗示他们害怕您,就象我这样。贝尔顿夫人:你才不是那种人哩。我喜欢你,就为的是这点……《顿姆布通城》乐曲在喝采声中结束。贝尔顿夫人和米尼弗一家在鼓掌。又是合唱队的镜头,领队接受众人喝采时显得十分得体。他宣布他们再演唱个新曲子《布谷鸟》。他定准了调子,又开始歌唱。唱了几句之后,摄影机拍摄贝尔顿夫人夹在维英和米尼弗太太中间的镜头。他们出于礼貌在静听合唱队卖劲的演唱,尽管贝尔顿夫人这时显然已经心不在焉了。贝尔顿夫人:(对维英)你看到过了吗?维英:看到过什么?贝尔顿夫人:(不耐烦地)老巴拉德的玫瑰。维英:(摸不着头脑)见过。贝尔顿夫人:怎么样啊?维英:(故意逗她)您要我说真话吗?贝尔顿夫人:自然罗。维英:是好玫瑰。贝尔顿夫人:(着急)胜过我的吗?维英瞧着她,一味咧着嘴笑,笑得有点恼人。她正待发作,这时比科尔斯匆匆拿着一张纸条过来。比科尔斯:(低语)我的夫人,玫瑰花评奖的结果……贝尔顿夫人拿过纸条,比科尔斯刚一转身,她就打开纸条看起来。画面上可以看见评奖结果:“第一奖:银质赛杯,贝尔顿夫人。第二奖:优胜奖状,詹姆士·巴拉德。”贝尔顿夫人在人群中把纸条又折叠起来,眼睛里流露出挑畔的神情。她得意地打鼻子眼里向维英哼了一声。贝尔顿夫人:(把纸条交给他)喏,维英森特·米尼弗先生,瞧瞧吧!维英:(嘲弄地瞧着纸条,把它出示给卡罗尔,然后交给自己的母亲)祝贺您啦!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贝尔顿夫人:(失去平静)你居然比评判员们都高明,呃?邪门的年轻人!想象不出你瞧上他什么了,卡罗尔!米尼弗太太:(把纸条交给贝尔顿夫人)这对您真的是件大事,对不对?贝尔顿夫人:对,是件大事。我有多么傻,可就是这样。就我记忆所及,我一直都是得奖杯的。米尼弗太太:(沉思)巴拉德先生也满心指望它。贝尔顿夫人:(疾言厉色)怎么,给了他机会的嘛!(更加疾言厉色)你看人是这么看的!你指望我怎么办?你总不至于指望我去改变评判员的决定吧,是不是?米尼弗太太:(微笑)如果赶上您不同意他们的评判,您可不是无能为力的。贝尔顿夫人:(怒冲冲地)可是我没有不同意!她发现比科尔斯就在身边转来转去,就停住不说了。歌唱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比科尔斯:夫人,您是不是这会儿就发奖?贝尔顿夫人:(拿着一叠评奖单)当然罗。她站起来,镜头跟着她绕到发奖桌子后面。桌子尽头站着的是两个善于奉承的小个子男人。贝尔顿夫人:(怒冲冲地向他们扬着那张玫塊评奖单)这玫瑰奖……是你们不带偏见评判出来的吧?这两个男人:(齐声热烈地)嗨,当然罗,我的夫人,没错,我的夫人。她威仪不凡地走向奖桌,站在桌子后面。入选的各种第一、二名鲜花放在桌子尽头。助手们正把入选的第一、二名菊花放在贝尔顿夫人前面。没有标签标明哪个是第一、哪个是第二。详情还捏在贝尔顿夫人手中哩。贝尔顿夫人:参加贝尔汉姆花展的朋友们,我能再次给咱村培育得最好的花发放一年一度的奖品感到高兴。(她看着手中最上面一张纸条)菊花:第一奖,爱丽丝·伦丁太太;(欢呼声)第二奖,莎拉·匹尔伯雷小姐。(欢呼)化入同一场景,时间稍晚了些,因为太阳已经不那么耀眼了。贝尔顿夫人正在结束她的艰辛的工作。贝尔顿夫人:紫菀:第一奖,弗莱德·伯金斯先生;(欢呼)第二奖,艾吉·哥德拜小姐。(欢呼)胜利者们腼腆地走上前来领奖,他们都是些老乡模样的人。艾吉一定是个合唱队歌手。这时,贝尔顿府的管家钱德勒出现了,他在贝尔顿夫人身后转悠,没有引起注意。管家:(细声细语)我的夫人……贝尔顿夫人:(授奖)祝贺你,祝贺你!管家:(大声点)我的夫人……福来先生说……办事人员们正把紫菀花的花瓶交到它们的培育者手中,并将两瓶玫瑰推到贝尔顿夫人的前面——一瓶是贝尔顿玫瑰,一瓶是米尼弗玫瑰。这动作正在进行的时候,背景中的贝尔顿夫人转向管家。贝尔顿夫人:(厉声地)怎么啦?管家:空袭警报,我的夫人,好多情报证实是大批出动……贝尔顿夫人:告诉福来,盯住电话,给我准确的警报。(她回身转向桌子继续致词)先生们、女士们,现在我来发最后一个奖——最佳玫瑰赛杯奖。(她停下来瞪眼望着她右手的花瓶。它标着“米尼弗太太——培植人詹姆士·巴拉德”。那些玫瑰花朵果然是奇葩异卉的极致。贝尔顿夫人机械地继续说)奖给去年咱们村里栽培得最好的玫瑰……一片兴奋的窃窃私语。她看着手中的纸条。穿着节日服装的巴拉德的近景镜头。他焦灼万状地注视着。然后是贝尔顿夫人的近景镜头。她的眼睛看看这瓶,又看看那瓶,表明她的良心正在进行一场搏斗。她转眼看着米尼弗太太。米尼弗太太的近景镜头:米尼弗太太报以理解的微笑。随着这个动作,又拍摄了贝尔顿夫人:她的脸板得越来越紧,她一面把手中评她得奖的纸条揉成一团,一面昂起了头。贝尔顿夫人:(屏息片刻)第一奖:银杯,奖给詹姆士·巴拉德先生,我们大家所熟悉的站长……她的话被一阵迸发出来的热烈的欢呼声所打断,巴拉德的支持者们使劲地和大家一起欢呼。她静静地站着,有一瞬间脸上稍稍流露出受到了伤害的样子,然后:贝尔顿夫人:(毫不示弱地)第二奖:优胜奖状,发给我。听众为了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沉静了一刹那。现在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响起来了,巴拉德迷和贝尔顿迷在一阵狂热的喝彩声、掌声、叫喊声中团结在一起。她怔住了。她还从来没有接受过如许的赞颂。她眼中涌出了泪水,这使她直生自己的气。她权威性地举起了一只手,愤怒地继续说:贝尔顿夫人:行啦!行啦!这是自从有花展以来,第一回由别人的玫瑰而不是贝尔顿家的玫瑰赢得了奖杯。我不说我没有失望,贝尔顿家族是不习惯有外人竞争的。以往的话,我们就割下他们的脑袋,时下不能这么干了,这有多么的遗憾!但是,如果我一定得输的话,我宁愿输给詹姆士·巴拉德,也不输给别人。因为他是个倔强的人!我喜欢倔强的人!巴拉德,你在哪里?在笑声和掌声中,不知所措的巴拉德被他的朋友们推搡着上前领取奖品。镜头拍摄两个评判人:他们看得目瞪口呆。一些巴拉德迷紧围住他们,七嘴八舌称赞开了:“好极了,狄波,没想到你还有一手!”“你们在老夫人前面挺直了腰杆象个男子汉的样子咧!”“评得公正,不偏不倚。”“你们有胆量,我就要这么说……”他们那迟钝的脑子终于悟出他们是怎么窈取到这样的名声的,于是笑眯眯地承受下来。贝尔顿夫人含笑站着,等待巴拉德前来领奖。福来又出现了,他焦躁不安。福来:敌人的飞机过了海岸,我的夫人……有好几百架……很可能又要去炸飞机场。贝尔顿夫人:好吧,福来……只消一会儿……你在哪儿?巴拉德!那人在哪儿呢?(巴拉德到,既喜形于色,又窘态百出)给……拿奖杯吧!别让我等着啦。祝贺你,喂。巴拉德:(接过奖杯,乐不可支)谢谢您,我的夫人……原谅我放肆了。他往回走,接受朋友们的祝贺。米尼弗一家现在正在祝贺巴拉德。米尼弗太太:我真为你高兴,巴拉德先生。卡罗尔:真是好极了。贝尔顿夫人的画外音:请注意,我很遗憾扰乱了这种时刻的和谐气氛,可是我们的敌人,对花展是一视同仁的。米尼弗一家警觉起来,转过身去。贝尔顿夫人的近景。贝尔顿夫人:福来这会儿告诉说,入侵的飞机可能从这条路经过。既然如此,你们各自回家可能更好些。响起一阵惊愕的私语声,镜头从贝尔顿夫人肩膀上面拍摄了全景。贝尔顿夫人:你们当中有愿意进我的地下室的,我欢迎。那里会很活跃的……我的小客人们能保证这一点……(孩子们叫了起来)你们也不会挨饿。福来保证了这一方面。我想我们大概有三百听意大利沙丁鱼吧。笑声和掌声。然后在喧闹声中响起从远方传来的炮火的声音。场景化为贝尔顿夫人府外,这时炮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薄暮在降临。贝尔顿夫人正送米尼弗一家上汽车。一阵告别和拥抱。卡罗尔:你能行吗,奶奶?贝尔顿夫人:当然我能行,要晓得,你们并没把我孤零零撇下来,地下室里还有两百来人哩。米尼弗太太:维英认为他应该回到飞机场去。贝尔顿夫人:很对,(她拍拍维英的肩膀,他坐在方向盘前)替我炸一炸他们,行吗?(当他笑着踩上油门的时候,她专断地)等等!(他停下)我还喜欢让人吻一吻哩,你要明白。他探身吻了她,汽车开走了,他们挥手告别。化入薄暮中飞机场的场景,米尼弗的汽车驶来,急速驶向进口处。通过那几扇大门,拍摄了在黄昏中伸展开去的机场,一长排飞机正在待命。三架飞机在起飞。汽车终于停下时,又有三架飞机在起飞,并隆隆上天。米尼弗一家从车中跳出来。他们在向上看。于是画面展现出三架喷火式战斗机正怒吼着飞越黑暗的天空。然后镜头拍摄这三个米尼弗家的人。维英:那是我的中队!他们站在这儿的时候,又有三架飞机隆隆掠过,然后又是三架。两个年轻的飞行员从附近疏散开的营房里小跑着出来,准备行动。维英:(从大门处叫喊)起飞吗?飞行员:是的……德国佬好几百架飞机飞过了伦敦。维英:(兴奋地对妇女们)看来我得跑啦……(他温柔但匆匆地吻了她们)再见,亲爱的。再见,妈妈。你们彼此照顾吧。米尼弗太太:我们会的。卡罗尔:你可别不顾一切啊,亲爱的!他一边摇摇头表示不会,一边通过门岗。她们注视着他,直到不见人影时还凝望了片刻,然后默默地走回到汽车旁。米尼弗太太进了汽车,卡罗尔又回头向兵营望了一下。米尼弗太太:(慈爱地)他不要紧的,亲爱的……(突然间远远近近响起了空袭警报声,米尼弗太太紧张起来)卡罗尔,快跳进来……我急着赶回家照应孩子们……卡罗尔上了车。她仍然频频回头凝望着,尽管车子开走,什么也看不见了。化入夜间马路的场面,米尼弗太太驾车沿着这条路开回家去。天已经相当黑了,高射炮就在附近轰鸣。米尼弗太太:(过了一会儿)我想开快点,可是太黑了,真不安全。你想福来家的小姑娘会不会想到把孩子们带进防空洞去?卡罗尔:当然会的,她是个机灵的小家伙。别担心,凯……清晰地传来一颗炸弹的呼啸声。炮火的轰鸣声和飞机的隆隆声越来越响了。米尼弗太太:他们好象就在咱们头上战斗……(她把车速大大放慢)我真不愿停车……我多么想到家……可我想也许应该把车子停在路边关上灯……卡罗尔:是啊……米尼弗太太停了车,关上车灯。这两个女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米尼弗太太:你听……真可怕……卡罗尔:就在头顶上……哦,瞧呀!喧嚣声越来越大。她们瞪眼向上瞧,给吓坏了。现在从她们的视角拍摄,一架飞机冒着烟,曳着火苗划过天空,掉在不远的田野上摔碎了。汽车里。卡罗尔:(突然失去了控制)这可能是维英,这可能是维英!米尼弗太太:不是的,亲爱的……还不会……这不可能……他还来不及呢……卡罗尔:(战栗着,使自己镇定下来)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可这有多可怕呀!多可怕呀!先前可怕的响声现在更加吓人了。根本没法谈话。陡直上升互相咬住拼杀的机群似乎就在她们的头顶上。炸弹扔下来了。卡罗尔垂下脑袋双手抱住。一架飞机的吼声突然靠近。米尼弗太太:(一声尖叫,在嘈杂声中隐约可闻)卡罗尔……当心呀!蓦地仿佛有架飞机在俯冲扫射,一阵机关枪的弹雨横扫汽车。两个人各自分头把她们的脸藏进汽车靠垫上。难忍的纷乱持续了一会儿。不多久,她们上空似乎平静了一点。米尼弗太太慢慢地抬起了头。米尼弗太太:(屏息)那是子弹,肯定打中汽车了。(她慢慢坐直,一只手举到眼睛上)哦,我给吓坏了……我想真是……(她朝前面望去,脸上出现恐惧)卡罗尔……瞧……咱们村子呀!从米尼弗太太头部的角度,在远远的背景中,拍摄以高耸入云的教堂塔楼为标记的村庄。整个村庄的轮廓笼罩着烟柱和火焰。米尼弗太太:着火了!啊呀,真可怕!卡罗尔,咱们得赶回去……他们需要帮助……米尼弗太太和卡罗尔的近景,卡罗尔仍旧脸部紧贴靠垫躺着,米尼弗太太准备开车,转身向她。米尼弗太太:卡罗尔!她碰碰姑娘的肩膀。卡罗尔颓然又恢复到原来的姿式。在黑暗中她依稀可见。米尼弗太太的声音有些发抖了。米尼弗太太:卡罗尔!你怎么啦?(她提高嗓门,由于恐惧,声音变得尖利了)卡罗尔!你受伤了吗?卡罗尔!她惊恐地望着姑娘那张苍白的脸无望地低垂在车座的靠背上,于是蓦地俯身向前,发动了汽车。化入米尼弗家起居室。从过道拍摄:房间里灯光昏暗。这里没有一丝生气,因为孩子们都在地下室里等候解除警报。炮火的低沉的隆隆声依旧可闻。米尼弗太太怀里抱着失去知觉的卡罗尔,缓慢地从过道走进房间。她抱她走到一张长沙发前,把她放在上面,忧心如焚地俯身向她。米尼弗太太:(断断续续地)卡罗尔……你到家啦……你安全啦……就会没事的,宝宝……别害怕……我这就给理查兹大夫打电话……她直起腰挪动步子向过道走去。但是,走到门前,卡罗尔一声微弱的喘息使她停了步。她怀着恐惧赶忙回到沙发跟前。卡罗尔的样子有些异常,使她料到已经发生什么样的事故了。米尼弗太太略微退后,语调悲痛欲绝。米尼弗太太:(喊)韦罗尔……(更加凄厉刺耳)卡罗尔……不……哦,不……她双手捂着脸,在稍远处站了好一会儿长时间的沉重的静默。然后过道里的电话铃声响了。米尼弗太太就象没有听见似的,她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卡罗尔发呆。电话铃又响了,但是米尼弗太太仍旧不曾动弹;电话铃第三次响了,这一次,她才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勉强迈步。她神色凄惨,茫然若失,沉痛地一步一挨走向门口。过道电话前:米尼弗太太来到电话跟前,从挂钩上拿下听筒,用逐渐得到控制的声音说话。米尼弗太太:是维英吗?是的,我挺好的,孩子……是的,是的……样样都好,人人都平安无事。别为我们操心啦。你这就起飞啦?……祝你顺利,乖儿子。她挂上电话,镜头拍摄她站在电话机旁久久不动,淡出。第一三部淡入,米尼弗家过道,黎明,前门慢慢打开,维英出现在门前。他的神色除了有一种疲惫不堪的感觉以外,没有任何异样。他看上去有点发木。他一面进门,一面把钥匙收进口袋;这时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从内室出来,慢慢走向维英,进入镜头。在他们的神情中表现出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无处不在的抚慰。米尼弗太太:(稍稍在克莱姆之前走向维英,声音颤抖)维英……维英:(平静地)没什么,妈妈,我知道了。他带上门,停顿了一会儿。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由于晓得他已经得知噩耗,倒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当维英走进过道,向他母亲瞧了一眼时,米尼弗太太的松弛就消失在无限同情之中了。她吻着他。维英:(平静地)她在哪儿呢?米尼弗太太:(声音无法如自己所希望的那样稳定)维英,亲爱的,你不休息会儿吗?维英:她在哪儿呢?米尼弗太太:在你们屋子里。从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的角度拍摄:维英一言不发地默默走向楼梯,向楼上走去。他们站住瞧着儿子的背影。镜头从他们的肩头拍过去,拍摄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登上梯级。他到达楼梯平台,走向那间迎接过新娘的洞房门口。他在门口站住,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开门走进去。随手关上了门。米尼弗太太转身投入丈夫的怀抱。她再也抑止不住,抽泣起来。淡出。淡入,村教堂里正在轻柔地弹奏着风琴。教堂变了样,失去了柔和的光照。祭坛和布道讲坛大体上是完好的。但是有部分屋顶被掀掉了。镜头并没有拍摄屋顶,可是大片光线却直泻在做礼拜的教友身上。教堂里还没有坐满,人们还在不断来临。镜头拍摄福来、金吉尔、米尼弗一家走进来,沿着走道,走向自己的位置。维英变了,变得老多了,严肃多了。当米尼弗一家跪下时,贝尔顿夫人沿着走道走来,她冷峻而坚定,她的司机在她后面几步远,给她拿着毯子和祈祷书。贝尔顿夫人走进她的座席,司机给她膝头盖上毯子,退了下去。米尼弗一家跪罢起身时,镜头拍摄了米尼弗家族席的近景。维英向贝尔顿夫人这边眄了一眼,看见她孤零零地坐着,不象他第一次瞧见她时有卡罗尔在她身边了。这时,唱诗班的男孩子们正走进教堂,象他们一度做过的那样,沿着走道走来,后面跟着唱诗班领班人兼牧师。他们一路进来,一路唱着。摄影机沿着走道跟拍,这时我们才注意到圣坛大半已经在昨夜空袭中被毁。现在通过这里可以看到田野和英格兰乡村。唱诗班的男孩子们就坐了,剩下牧师还站着。支撑着那被毁坏的教堂的顶端的,是两根栋梁,要是仔细观看,就会看出它们形成了一个十字架。牧师向他曾经站过的祭坛虔诚地鞠躬致敬并且默祷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安详地走向权且代用的讲坛。他打开圣经,宣布他将从诗篇第九十一篇读起。我们听见牧师读赞美诗的声音:我要论到耶和华说,他是我的避难所,是我的山寨,是我的上帝,是我所依靠的。他必救你脱离捕鸟人的罗网和毒害的瘟疫。你必不怕黑夜的惊骇,或是白日飞的箭。也不怕黑夜行的瘟疫、或是午间灭人的毒病。他将以他的羽毛荫蔽你于他的双翼之下,他的羽翼你必信赖,他的真理将是你的盾牌。牧师朗读诗篇第九十一篇时,镜头突然挪向贝尔顿夫人,她在倾听,然后是米尼弗一家在倾听。米尼弗太太把手放在维英的手上,抚慰着他。然后镜头转向牧师,他已诵读完毕,合上圣经。他站了片刻,注视着教友们的脸。他把双手放在圣坛上,开始讲道。牧师:在英格兰的这块僻静的角落里,我们沉浸在悲痛中,我们失去了我们非常亲近的朋友,失去了这个教堂非常亲密的朋友。失去了乔治·惠斯特,唱诗班的孩子;詹姆士·巴拉德,站长兼敲钟人,骄傲的优胜者,在他死前一小时由子他的艳丽动人的“米尼弗玫魂”而荣获贝尔顿杯的……我们还对两个家庭深表哀悼之情,他们摧肝裂胆、共同承受失去一个年轻姑娘的悲哀,而她就在这个祭坛前结婚才不过两个星期。我们中许多人的家庭给毁掉了,年轻人和老年人的生命被夺走了,几乎家家都有悲怆欲绝的伤心事。这是为什么?当然你们一定会对自己发出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些人就非得遭难?这些孩子们、老年人,这个正处在幸福之巅的年轻姑娘……为什么是这些人?难道这些人是我们的士兵吗?难道这些人是我们的战士吗?为什么他们就该牺牲呢?我要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这不仅是一场穿上制服的兵士们的战争。这是一场民众的战争——一场全体人民的战争。这场战争不仅必须在战场上进行,而且还得在许多城市、许多乡村、许多工厂和许多田庄进行,在每个家庭和每个热爱自由的男人、女人以及孩子们的心里进行!是呵,我们已经埋葬了我们的死者,但是我们将不会忘记他们。相反,他们将激励我们以坚不可摧的决心使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后继者横眉冷对那威胁要摧毁我们的残暴和恐怖。这是一场民众的战争!这是我们的战争!我们就是战士!那么,就战斗吧!尽我们的一切力量去战斗,愿上帝保护正义的一方。当牧师作上述演讲时,出现了瞬息万变的如下镜头:牧师提到唱诗班男孩乔治·惠斯特时,镜头对着唱诗班的孩子们,他们坐在长凳上,其中有个位子空着。当他讲到詹姆士·巴拉德时,拍摄了贝尔顿夫人孤零零地坐在她的座位上,脸上现出充满感情的反应。因为就在他临死之前,她为那艳丽的“米尼弗玫瑰”授予了他奖杯。当牧师指出两家摧肝裂胆共同承受失去一个年轻姑娘、而她就在这个祭坛前结婚才不过两个星期时,画面上交替出现前景中的米尼弗一家和后景中的贝尔顿夫人。当牧师说到“几乎家家都有悲怆欲绝的伤心事。这是为什么”时,拍摄了教堂全景,他正在对他的教友们说话。近景中,维英仰视着牧师,因为维英正向自己发出了这个疑问。当牧师说到“这些孩子们、老年人、这个年轻姑娘”时,维英转身注视着贝尔顿夫人,接着镜头对准了她。牧师继续演讲,又是全景。当他终于提到“这是民众的战争”这部分时,镜头拍摄了注意谛听的教友们。他们听着他的话语,都坐得笔直,紧紧咬住牙关,因为这是他们的战争,而他们将要战斗。最后是牧师的近景:他正以“愿上帝保护正义的一方”这句话结束他的演说。音乐声起,教友们开始唱赞美诗《基督精兵向前》。米尼弗一家和教友们一起站起来。维英朝着贝尔顿夫人的方向望去,稍稍踌躇了一下,就从他的家人前越过,走向贝尔顿夫人。下一个镜头是贝尔顿夫人的近景,这时,维英走进镜头站在她的身旁,她刚好站起来,维英没有看她,伸手和她一起捧着赞美诗集开始唱起来。维英的出现使贝尔顿夫人深受感动。这行动温暖着她的心,她稍微抬起了头,眼睛里出现了希望之光。她不顾眼睛的湿润,勇敢地和站在身旁的维英一起唱着。下一个镜头出现了米尼弗一家,他们一直在观察维英的动作。他们都深深感动了。米尼弗太太的手臂挽着克莱姆的。他们唱着,镜头向他们推成特写。我们看见米尼弗太太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但是他们昂着头,勇气有加,同声唱着。最后,越过教友们的背部,对着牧师,拍摄了整个教堂的画面。人人站立着在唱《基督精兵向前》。然后镜头离开教友们朝向上方。这时画面上出现了教堂屋顶被炸的大窟窿。镜头继续移动时,歌唱音量增大,汹涌澎湃,达到顶点。镜头移动到达屋顶窟窿,这时在《基督精兵向前》的歌声中,另一组声音唱起了“威仪堂堂》,与此同时,英国的机群吼声可闻。通过掀开了的屋顶,随着牧师的话语声“那么,就战斗吧!尽我们一切力量去战斗……”,机群明显地排成V字队形向前飞去。机群以同样的队形从后面飞来越过上空,带着一阵隆隆声远远飞去,飞进绚丽多云的天空。马达的怒吼声盖住了歌声,那歌声在富于乐感与符合语音学的最高音符上终止了。景淡出。(全剧终)注释:注1:这段有“英国绅士”开端片断,在完成片中已被刪节,剧情从774页(本书笫8页)标明的地方开始。这里之所以保留它,那是因为它有趣地强调了影片的主题,这个主题也许同样还被含蓄地保留在影片里。在完成片中所没有的其他一些简短的场面,本剧本中全部用括号标出。这些地方也许能起到阐明制作一部影片的剪接过程的作用。注2:伦敦一条有名的街道,以俱乐部林立闻名。——译者注3:原文的goover既可当打某处上面经过讲,也可当翻车讲,此处系售票员故意逗趣。——译者注4:威廉·塞梭(1520—1598):英国政治家;亨利·何尔德(1517?—1547):英国廷臣及诗人;彭廷克(1738—1809):英国政治家,曾于1783年及1807至1809年任首相。——译者注5:Pill-box:既可作圆筒小药丸盒解,也可作无边平顶矮圆桶形女帽解。——译者注6:即英王威廉一世,在位期间为1066—1037年。——译者注7:原文中所有比较粗俗的人的发音中都没有h的音,所以把休金斯读作尤金斯,把霍雷斯读作阿雷斯。——译者注8:克伦威尔(1599—1658):英国将军及政冶家,于1653—1658年任摄政。——译者注9:威廉的爱称。——译者注10:“空袭预防措施”的缩写。——译者注11:L.D.V.系保卫家乡志愿军的缩写。——译者注12:西班牙东北部地中海沿岸的一个港埠。——译者注13:挪威北部城市——译者注14:刘易士·卡罗尔是《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作者。——译者(20BestFilmPlaysCrowmPublishers,NewYork,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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