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与遗忘

　　“《战争时期的生活》不再那么尖酸刻薄，”托德•索伦茨说，“或许因为我老了。”　　这是十二年前那部让他声名狼藉的电影《你幸福么？》的续集，虽然，演员班底悉数换过，但故事却是由其延伸而来。影片围绕着乔丹三姐妹展开：Joy，一个善良得毫无防备、总是受到伤害的姑娘，丈夫艾伦(艾丽·西蒂饰)打色情骚扰电话的怪癖让她痛苦不堪，自杀而死的前男友的鬼魂更是不断骚扰她；Trish急于摆脱前夫是恋童癖的阴影，离开新泽西搬到佛罗里达，开始约会一个“正常”的男人；还有诗人Helen，她主动剪断了和家庭的联系。　　是同情还是憎恶？是嘲笑抑或痛哭？我们从来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托德•索伦茨的电影。在为导演竟然敢将故事推至如此极端的境地而坐立不安的同时，我们更因电影那怪诞的、略带漫画感的调调，人物笨拙、天真的行为所，以及他们因此注定的失败而毫无羞耻心地发笑。　　《战争时期的生活》的开场几乎和《你幸福么？》一模一样，Joy和艾伦坐在廉价的小饭馆中庆祝他们的周年纪念，他们互相指责又满眼泪水的原谅对方，艾伦拿出一只他在eBay上买到的锡制小碗，“你看多巧，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呢”。过去的“鬼魂”总是以出其不意的方式侵扰当下，不管你决定宽恕还是遗忘——而或许这本就是个自相矛盾的伪命题，选择遗忘意味着放弃宽恕，而宽恕的终极形式却又是遗忘。所以影片中充斥着道歉或者辩解，不论诚挚与否，最终获得原谅的却寥寥，因为人类本性的顽固。当Timmy一脸真诚的询问大人，你能原谅一个给你脸一拳的人么？那么恐怖分子？希特勒？或者……猥亵自己同学的恋童癖父亲呢？我们确实无言以对。　　托德•索伦茨可谓90年代独立电影大潮中的顶尖人物，1995年他的《欢迎来到娃娃屋》，口碑不但不俗，票房成绩更达到450万美元，这在当时绝不是个小数目，甚至超过了同时期凯文•史密斯的《疯狂店员》与昆汀•塔伦蒂诺的《落水狗》。“大把的机会向我招手，但我已经花了太多时间品尝失败，”索伦茨说，“我明白保持创作自由的重要。”于是，他拍摄了《你幸福么？》以及《两个故事一个启示》，两部电影均被评为NC-17级，道德家们的非议更接踵而来。他们不仅指责电影冷漠、缺乏同情心，更直言导演是个卑鄙、心胸狭隘的煽动者。“索伦茨代表着近十年以来美国独立电影最恶劣的趋势，从头至尾他都在寻找一种将丑陋兜售给观众的途径，他的电影好像马戏团的畸形人秀，”美国影评人CharlesTaylor撰文写到。索伦茨却说：“我所讲述的故事每天都发生在电视剧中，我只是以人类学的刻度来衡量他们才使人不安。”其实公平的讲，他不过是与科恩兄弟一般热衷于残忍的事件，甚至还少了点沾沾自喜的道德说教味道。　　不过，《战争时期的生活》比起前作来却略失于其直白。记得《你幸福么？》中，看着恋童癖父亲以谦卑、讨好的姿态，小心翼翼的把下了药的三明治喂给儿子的同学。我们必须和自己的道德感做激烈争，设法避免去不由自主地同情他那可鄙、丑陋却急切而强烈的欲望，甚至心底怀着一丝他能成功的期待。索伦茨高明地引诱着观者，让我们成为邪恶行为的共谋。但《战》却少了这般微妙的时刻，或许主题的太过鲜明让他将精力全部倾注于台词之上（夏洛特•兰普林说，我知道和我做爱是件苦差事，因为我老了），虽尖锐依旧却少了点回味。　　下面，还是让我们以菲利普•西摩•霍夫曼的一段话结尾吧。一次采访中，他回忆起拍摄《你幸福么？》时的情景：有一场戏是他一边给暗恋着的女作家打着骚扰电话，一边自慰，看过剧本，他略感为难地告诉导演：“人们会嘲笑我的。”索伦茨很平静：“不，他们会对你感同身受的。”　　“我也希望你们能找到一个方式感受他。”霍夫曼最后告诉记者说。PS.可惜DVD字幕翻译的真是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