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奇案二：渐入佳境

20世纪后半叶的香港，如同民国时期的上海，是一个相当具有传奇色彩的地方。政权的更替、多方势力角力，碰撞带来机遇，遍地是黄金。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博弈，小市民也有小市民的冲突，在无数的爱恨情仇裹挟之下，没有人逃得过这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法律的不健全、警方的无能、户籍的混乱、欲望的爆炸增长，彼时的香港鱼龙混杂奇案频发，灭门、娈童、分尸，可谓无奇不有。正所谓“囤积居奇”，有奇货就有市场，邵氏兄弟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并于1976-1977年间迅速制作了五部《香港奇案》，在真实事件的基础上翻拍成短片，以合集的形式发行上映，获得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而在若干年后的我们看来，这也是一笔潜在价值无穷的宝藏。《香港奇案之二：凶杀》是整个系列的第二部，收录了《临村大血案》、《大家姐》、《鬼头仔》、《纸盒藏尸》四个故事。《临村大血案》，导演桂治洪，这个胖子太强了，在接下里的系列中我们会一边写一边吹他，《香港奇案》系列一共5部13个单元，他导演了其中5个单元。男主哑巴韩国材算是桂胖子的班子，除了此片，在香港奇案系列其他单元和桂导其他电影中经常出镜，擅长饰演被欺凌的弱势群体。《临村大血案》开头倒叙，一张张死亡档案幻灯片吊足了观众的胃口，然后才进入故事的讲述：一个善良、懦弱的哑巴是如何被人冤枉、欺凌到奋起杀人的。韩国材的表演对整个单元戏的张力起到了重大的作用。考虑到当时小市民的喜好，桂治洪还加入了一个女性角色——怜爱哑巴的寡妇，她后面被强奸以及该事被嫁祸给哑巴不仅推动了整个情节的发展，积蓄了观众的怒火，强奸场面之香艳也充满了噱头。和上一部的《灶底藏尸》相同，其实原案件并不是如此一边倒的欺凌，单枪匹马与一群警察交火的原型林纪平因怀疑兄弟林亦仁靠着举报杀人逃进深山的叔父林广财而升官，才趁其休息将其杀害，最终被警方围杀。此战香港警察3人牺牲，12人受伤。林纪平案被称作“大埔竹林杀警案”，林广财案则被称作“深山大野人案”，是为同门两悍匪，感兴趣的可以查一查。改编仅保留了最后的交火情节，可能是因为相比家族内的一点小猜忌，观众会对受压迫的底层反杀剥削者的故事感到更解气，考虑到以上种种商业性因素，才有了这样的一版《临村大血案》。不过桂导也没有放弃自己一贯的狠辣，黑白片的形式可没有让压迫者的嘴脸模糊一丝一毫，哑巴开出的每一枪都是打在不公的世俗脸上的一记的耳光。《大家姐》，导演华山，继续承包着全片中香艳色情的部分。这次起用的是邵氏脱星米兰，在73-77年间靠脱出位，豪放大放，因此出演了不少电影。在《花飞满城春》中米兰还与成龙大哥有过对手床戏，此后成龙拒绝出演床戏，因而此次也成绝唱。更传奇的是，在77年淡出影坛后，米兰还曾在夜总会工作，以电影明星的身份出台。情节也比较简单，又是个滥赌的烂男人叫女朋友去卖淫帮忙还债的故事，不过他拿了一笔卖身费又偷偷把女友接走，惹得大家姐生气（也就是妈妈桑），被打死在鸡窝内，最后大家姐也身陷囹圄。这种滥赌渣男被打死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了，老鸨进了号子也是大家拍手称快的了，轻松小喜剧，还有香艳场面可看，华山这哥们不赖！大家姐不知是香港的一个称谓还是真有其人是个老鸨。《鬼头仔》，导演桂治洪，演员方面没什么好提的。《临村大血案》和《鬼头仔》相比，就好比一个是东野圭吾的社会学派推理小说，一个是阿加莎奶奶的本格推理。《鬼头仔》的悬疑在全部13个单元戏中是排名第一的，桂胖子十分喜欢用假死来做一些悬疑，包括在他的其他作品《尸妖》和《邪》中都有戏份。这个单元的故事中由于没有血腥色情等抓人眼球的元素，仅只能用悬疑来做的出彩，不过桂导靠着一把失枪做的还不错，颇有希区柯克的味道。《纸盒藏尸》，导演孙仲，71年加入邵氏，擅长拍摄武侠功夫片和讽刺喜剧，因为擅长处理动作场面被称作“紧张大师”。饰演法官的王侠和徐锦江长得颇有些相像，而其子是著名歌手王杰，没错就是唱《一场游戏一场梦》的那位，不知邵氏为何会将这么一位导演请来拍凶杀案，但是从结果来看，真的还不错，也就有了香港奇案之四中他的再度参与。饰演被告的林伟图则是邵氏小生林伟图，同桂治洪也有着深度合作，长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看着着实不像杀人凶手。《纸盒藏尸》的剧情是一条主线的庭审穿插着不断闪回的案件描述，叙事手法颇为先进。之所以采用这种手法，和案件本身的特殊性也有关系。原案即震惊香港一时的“纸盒藏尸案”，16岁少女卞玉英搭乘电车到跑马地后至安美雪糕公司借用电话，第二天被发现装有卞玉英的裸尸的纸箱，因就放在闹市路边而引起极大的社会恐慌，震惊一时！当天晚上在安美雪糕公司的欧阳炳强便成了最大的嫌疑人。然而大部分的线索却都不是很对得上，也有一些证据呈现比较暧昧，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是维护社会秩序的需要，最后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判决欧阳炳强死刑，随后被特赦改为监禁。欧阳炳强的妻子坚信老公不是罪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不停奔走为其伸冤，终抵不过时间，案发7年后与欧阳炳强离婚带着子女改嫁。欧阳炳强一直到2002年才被假释。被割去乳头却仍是处女的死者、闹市区的纸盒藏尸、找不到凶手的凶案、不能确定的嫌疑人、莫名其妙的科学鉴证定罪，都为这起案件蒙上了神秘的面纱。确定不了凶手就无法拍摄犯罪过程，而孙仲巧妙的借控方之口模拟还原了一个被告的犯罪过程，这也是香港奇案系列中最忠实于原案的一个单元，影片中的各种物证、情节都是基于事实所拥有的线索设计。“这是香港首宗没有人证，纯粹以科学鉴证定罪的案件”也是对原案庭审准确的描述，影片旁白义正言辞的宣告中却包含了对公检法不负责任，无视人权的极度愤怒。《香港奇案之二：凶杀》是整个系列中单元最多的一部，足足有四个单元。照理说每一篇时长缩短可能就会讲不清楚故事，然而这部中的四个故事质量都还算优秀。《临村大血案》和《纸盒藏尸》都是带着反骨的故事，迎合了民众厌恶压迫、不相信政府的心理。《大家姐》和《鬼头仔》则是两个不错的市井小品。论狠辣虽不及上一部，节奏和商业性确实有所超越，为《香港奇案》系列持续推动着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