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

那时候他是那个幸运的男人。在成年以后灰暗单调的生命里，她的出现像掌心一道不能预料的明媚弧线，横跨在一切之上。血和骨构筑的光荣与梦想，抵不过那朵白荷花摇弋风中盈盈一握的腰肢，再怎么放荡不羁的过去和强大的灵魂，在她面前，都变成了羞涩的温情笑容。而他还有你。赴汤蹈火，生死与共。那时候她是那个幸运的少女。美艳如斯，纯洁如斯。她受上帝眷顾，出生污秽，任何姿态却都是如此优美而天真。那些个愿意为她放弃所有的倾慕者，所有留在暗夜的哭泣和喜悦，一切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她可以经历，然后不留任何痕迹。她笑着，笑到最后，清澈见底，不见炊烟。而她也还有你。同游共息，肺腑相照。那时候，你是那个只有你知道自己幸与不幸的女孩。在你成长为女人的年月里，你遇到那个救你于水火的英雄，他的名字，他的身体，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滚烫的谜语，卡在青春的咽喉说不出咽不下，只能含着眼泪和期待看着他的背影。倘若余生可以换来片刻携手，那么替他挡一颗子弹，怎么谈得上代价牺牲。性命同流血换来的声名和权力，的确，不如伤口应允的甜蜜无限偿还无限，不如那三个月的似水流年，如花美眷。即使世事无常。而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许许多多的现在时。在重叠的面孔和欲望中，寻找同时忘却他和她的影子。然后从没心没肺的孩子，在那个双重背叛所有完全落空的时刻，瞬间成长成凌厉的利刃。那个时候，你爱过我吗？也许是彼此心底曲径交叉的疑问。再碰面的时候，一个是帮派首领，一个是落魄刑事犯……一个在天涯。那么多中间发生的事情，竟然可以忽略不计，……剩下四目交对。只是真相依然同样留在最初。再简单不过。他爱她，她爱他，她爱她。或者她不爱他，她不爱她……她太爱他。这部电影理所当然被划为3级片。粗口，同性恋，色情，流血，暴力。如此快乐地尽数容纳其中，主角却选了一个女人，一个频频以自毁形象博得满堂彩的女人。作为经典系列的强攻之弩，破得彻底，反而带来了惊喜。当然要归功于商业片情节剪接一贯的流畅和快节奏，因为那看似新颖的噱头，也还是老一套的风光——落难——重整旗鼓。一环套一环，恰如他和她和她的情感故事。但当看到一直以笑星身份出现的她，利落地站在那里。依然癫狂忘我，却是以一个爱着痛着的女人的身份。心里是震惊复惆怅的，超越了整个故事。许多年以后，会忘记这一切，但永不会忘记她在海岸旁边抱着爱人尸体嚎啕大哭的一幕。——因为那里有着自己的影子。也包括她的。在漫长的生命中，总要遇见那拦腰砍断年轻懵懂的煞。或者是一个男人，或者是一个女人，天下无双的妖孽。然后散落天涯，然后再见，再不复见。然后把手放在另一个人手心里，说。我愿意。我爱你。（我爱你，再见）。你知道，你是幸运的。而我只能爱到痛彻心肺，找一部港片，继续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