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名,是个技术活,对于电影来说,犹为如此。电影名的好坏,基本决定了观众对电影的第一印象,但有些片方就是心够大,在起名阶段直接选择放飞自我或是放弃治疗。比如著名的《三傻大闹宝莱坞》,直接把潜在的观众扼杀在听到片名的瞬间。众所周知,烂片名的重灾区主要集中在引进片。由于语言和文化的差异,强行翻译就显得极为致命。港台地区,堪称片名翻译届的鬼才。举个例子,2012年法国著名悬疑电影《登堂入室》,直接被翻译成了《偷恋隔篱妈》。Excuseme?这是哪里来的三流情色小说吗?盖·里奇的cult神作也没能逃出魔爪,《两杆大烟枪》竟然被翻译成了《够姜四小强》,所以,这是个蟑螂特工片吗?而正儿八经的特工片,《史密斯夫妇》更是翻译出了动态感的《史密夫决战史密妻》,绕口令都来了。相比之下,我们大陆就很稳了,基本采用无功无过翻译法,绝对不整创意联想,老老实实逐字翻译,哪怕毫无趣味,比如《篮球冠军》。上周,春宵就推荐了这部西班牙票房冠军,结果得到的反馈是:听介绍很感动,看片就算了吧,这个片名听上去就很俗套……拜托~小孩子才选片名,成年人只看体验。所以这一次,春宵带着真实的观众反馈又来了。上周末,大象的观众已经走进影院,提前观看了这一部2018年的西班牙现象级电影。他们提到的最多的词是:感动。不少观众纷纷到豆瓣留下好评。在这些评论中,令人印象最深的来自一名患有孤独症的小观众,他用稚嫩的笔迹写下了他的观后感。而片中扮演曼努埃尔的演员,也正是孤独症患者。曼努埃尔,在片中是沉默寡言的小王子,他喜欢手指转球。似乎只要专注地盯着指尖的篮球,世界上就只有他一人。他常常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着最最严肃而深刻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冷不丁地开口问出来会显得有些直白而傻气,比如:你爱我吗?他曾经在训练中,突然打断教练开口问:“你爱我吗?”,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笑得像个孩子。而在真实的生活中,曼努埃尔也渴望得到爱。如果说,孤僻是曼努埃尔性格的一部分,倒不如说这是他出生的一部分。他患有广泛性发育障碍,也就是我们说的孤独症。他出生在保加利亚,被一对西班牙夫妇收养。少数族裔加上残疾的双重身份,让他倍受歧视。他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堵高墙,他不能理解外界的事物,而墙外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沟通,这似乎注定了他的一生将为被爱而奋斗和挣扎。可是高墙,一直树在这些心智障碍患者的世界里。残障人设施、服务的缺失,让他们没办法作为一位社会公民享受应有的公共设施。而歧视和偏见,更是让这些来自星星的孩子被他人的刻板眼光所束缚。而这样的眼光,甚至延续到了《篮球冠军》这部电影的宣传上。当初我们以为这样的故事一定会让很多人感兴趣:真实的智力障碍人士出演的温情喜剧,而且已经有了市场验证,西班牙票房冠军。但事实上,还是有很多观众主动选择错过这部电影。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在“智力障碍”这几个字,哪怕这是一个医学上的名词,在大多数人眼中也构成了天然的壁垒。毕竟这个词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侮辱性词汇。在百度搜索“智力障碍电影”,跳出来的第一条是“12部高评分烧脑电影推荐看完后感觉自己像个智障”。智障、甚至智障儿童这一类本没有情感倾向的词语,在网络使用习惯中变成了赤裸裸的讽刺。于是在小伙伴们的建议下,我们把“智力障碍”这个词,换成了包容性更强接受度更高的“心智障碍”。但善意的回避,并非打破高墙的方法,绕过高墙,高墙犹在。关于语术的使用,其实在电影《篮球冠军》里也有类似的讨论。影片中篮球教练第一次知道自己要教一群心智障碍患者打篮球,他的本能反应是:什么,教白痴打篮球?“白痴“这个词,如此刺眼,当然不能公然这样描述。但教练很疑惑,为啥就不能叫”白痴“了,以前我们都是这样称呼,怎么就现在就成了不礼貌了。而且西班牙还有传统节日”白痴节“。怎么现在直呼这个词就成了忌讳?这个社会怎么突然就如此懂得人文关怀了?这样的争论,在影片中两次出现,一开始春宵仅仅以为这是作为影片的笑点存在,是对于教授固执人设的铺垫。后来才明白这反复强调之后的含义。它讽刺的是道貌岸然的现代人,影片中,从“白痴“到”心智障碍“词语的更换,并没有真正改变大多数人的偏见,所谓的人文关怀仅仅停留在文字游戏的层面。这样细思极恐的事情,发生在许多少数群体、弱势群体争取合法权益的道路上。本意是想通过称呼的改变引起思想观念的改变,这本应该是改变的开始,没想到却变成了改变的结果。而高墙犹在。豆瓣评论上有一条评论让春宵深感触动:这一条留言无疑这也是篮球冠军在国内遇冷的原因之一,这样的影片注定无法博得所谓“高端影迷”或是主流电影媒体的喜爱。因为面对这样敏感的题材,似乎要更加小心翼翼才行。心智障碍患者面临的现实困境极多,所涉及的社会问题也非常广泛。那么,保持严肃是对待这类电影的基本态度,甚至也应该是拍摄这类电影的基本态度。《篮球冠军》心智障碍人士+喜剧的设定不就是在消费他们的缺陷吗?这样的电影肯定不能挺。但事实真的如此吗?难道心智障碍的选题之下,只能拍摄个人苦难,讨论尖锐的社会问题,不能有笑有泪,甚至相互自嘲吗?今年入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的影片当中,有一部春宵非常喜欢,名字叫《滑板少年》,影片中的主人公是从小玩滑板长大的三个孩子:一个黑人一个亚裔一个白人。片中有一段非常“政治不正确”的场景:他们互相开玩笑,称其中的黑人小哥叫“黑鬼”,黑人自己也这样自嘲,几个好兄弟一边喝酒一边笑瘫在沙发上。“黑鬼”这个词,在这里没有恶意,只是好朋友之间互损的玩笑。在真实的善意的语境里,连种族问题都可以是轻松的。《篮球冠军》也是一样,影片根据真实的事件改编,出演影片的残障人士,他们的真实生活和他们在影片中所饰演的角色几乎都有互文。那些让我们无数次开口大笑的,就是他们平常生活里可爱的特点。影片中,无论什么时候都挂着微笑的耶和华,在现实生活中就是这样。他的家人说,微笑就是他的生活哲学。而影片中看似夸张的他业余时间唱重金属摇滚的段落,也是真实的,他是个绝对的摇滚乐迷。而片中扮演教练的
哈维尔·古铁雷斯,他自己的孩子也是心智障碍患者,所以他才能在影片中展现出如父亲一般的教练形象。《篮球冠军》就是一部简单的善良的传递爱和温暖的电影。他是边缘人群电影的另一种成功可能性。面对敏感话题,脱敏是必经之路。因为所有被定义的弱势群体,都是为了撕掉标签。当弱势群体变得不弱势,边缘人群变得不边缘,严肃话题可以不严肃,那才是我们打破高墙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