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的命运悲歌

“29岁那年，我决心杀死我妈妈。”影片开始，漆黑的屏幕，没有任何配乐，一个冷静、清晰、带着点童音的女声慢慢地、孤零零地响起。预示着，这是一部节奏缓慢、带着暗黑色彩的片子。喜欢明快色彩、激烈情节以及快节奏影片的观众，会觉得《Island》是一部冗长、乏味、负面的片子。90分钟内的一切，都发生在孤零零小岛上的三个人之间。人物少，线索简单，背景也简单。大段大段的镜头，都给了海鸥和荒草。但是，如果调整好心情，沉静下来仔细看，慢慢思考和体会，就会觉得这部片子对得起你付出的90分钟时间。《Island》是一部精致、细腻、含蓄的片子，导演把故事讲得恰到好处、留有回味，演员的表演亦堪称完美。“29岁那年，我决心杀死我妈妈。”一句话，交代了片中的第一条线索，轻而易举地把观众拉进了悬念和张力之中。接下去，伴随着片头和滚动字幕，女声讲了一个童话故事，交代了片中的另一条线索：“你若不离，我必不弃”,“此刻不离，永远不弃”，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线索。故事本身非常非常简单。女主人公Nikki幼年即被母亲抛弃。她带着对母亲的仇恨来到小岛，想杀了母亲。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母亲还有另一个孩子，Calum，也即是Nikki异父弟弟。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不伦之恋，最后Calum失手杀死了母亲。在简单的故事下，Nikki这个人物的情感却非常之细腻、复杂、多层次。她对母亲的仇恨，应该来自于童年在收养家庭受到的伤害。但同时，她还有对母亲的依恋。是的，我能体会到爱恨交织的情绪，尤其是帮母亲晾衣服、扶着忍耐病痛的母亲回到房间并帮母亲找药时。母亲告诉Nikki她还有过一个女儿，但是10个月就死掉了，Nikki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到最后，她执着追问她被母亲抛弃的原因，我想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够给自己一个借口原谅母亲，找回家庭温暖的吧。因为原谅母亲，也即接受自己。我猜想，如果没有Calum，如果Nikki真的杀了母亲，也一定会藉此给自己苦难的、无可留恋的生命划上一个句号。Nikki对Calum，这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派纯真的弟弟，同样是爱恨交织。一开始，Nikki的心门对弟弟关闭着。她是恨弟弟的，她妒忌弟弟可以拥有母亲的爱，她流着泪恨恨地说“Abrother?Fucking！”，她恨恨地把弟弟年幼时跟父母的合影烧掉。但是，当Calum把迷失的Nikki从大雾里带回家之后，Calum渐渐走进了她的内心。她在童话书上画Calum的背影；她给Calum讲她最珍爱的故事，那个不离不弃的童话；她对Lovage太太把Calum与真实世界隔离起来，像养狗一样养育Calum的方式不满。感情的自然升华，加之对母亲的报复，Nikki引诱Calum走上了不伦之恋。片中对女主人公的过去并没有完整交待，只有通过女主人公的只言片语，以及女主人公回忆的几段闪回，任由观众自行发挥想象力去补充。值得说明的，是反复出现过三次的相似的快速闪回：床上的小女孩，房门和地面之间的缝隙透过来的光亮，开门声，脚步声，没有插上的门闩，转动的门把手，敞开的门。之后发生了什么，让Nikki直到29岁还如此深刻地恐惧？性侵害？暴力？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每次闪回都略有不同，小女孩有时候在看童话书，有时候睡着，有时候用童话书紧紧挡住脸，含蓄地暗示这样的侵害发生不止一次，有可能是Nikki童年的常态，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阴影。女主人公Nikki的造型和神态很赞。冷硬、警惕、倔强的目光和嘴唇，眉心的川字纹，体现出她是一个一直受伤害，缺少关心和爱，以致对人缺乏信任，过度防卫的女人。Nikki的经典姿势，两只手插在衣兜里，也是一个典型的收缩、防卫的姿态。片中随处可见深思熟虑的细腻表演，例如Nikki初见Lovage太太时，通过Nikki说话前片刻的犹豫，不明显地起伏着的胸膛和不安的手臂，完美展现了Nikki心中那交织、涌动着的激动和仇恨被压抑下去的状态。例如Lovage太太忍受病痛的时刻，从Nikki的表情、目光中，看得到清清楚楚的关切。而当Lovage太太提起曾经有一个女儿，我们看到Nikki并没有明显的表情，但是她关切的目光瞬间冷却，鼻翼翕动，嘴角抽动，连脖子上的筋都在跳动。显然，她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汹涌情感，但是她的愤怒呼之欲出。有的筒子可能觉得后面那段迷失在浓雾中的镜头有点夸张。但是，如果仔细看过前面的表演，看懂了Nikki心中的波澜，就会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这个时刻，除了暴走，Nikki还有什么办法来宣泄自己的愤怒？当愤怒被身体的疲惫而暂时消解，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浓雾中时，恐惧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我完全是因为ColinMogan而看这部电影的，Colin亦没有让我失望。他完全收敛起眉眼中的灵动神采，扮演一个纯真的傻孩子Calum。他的表情、神态、肢体语言都如此真切，完全找不到梅林和《Parked》里面Cathal的影子。一出场，微缩的脖子和肩膀，象征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时而抽动的眼部肌肉和嘴角，略尖利的嗓音，一看就让人觉得智商有问题或者存在某种社交障碍。但是随着Calum跟Nikki渐渐熟捻，他的身体渐渐放松，面部肌肉也不再抽搐了。但是一到Calum觉得有困难的话题，他的面部肌肉依旧会抽动。真的惟妙惟肖。同时，Colin对Calum性格的演绎也相当细腻，比如被Nikki打了一个嘴巴，从愤怒到歉意的表情变化过程，比如给Nikki讲故事时，自说自话的纯真笑容。但同时，尽管这部片子让我惊叹Colin的才华横溢、戏路宽广，但Calum没有像《Parked》里的Cathal那样让我惊艳。或许Calum本来就是个傻孩子，没有那么多内涵。可是，原本Colin最打动我的，是他的璀璨灵动，他的楚楚动人，他明亮的、有着无尽内容的眼睛。傻孩子这样的角色，完全体现不出来Colin的美。我能理解Colin想去挑战各种角色的心态，但是作为粉丝，还是很自私地希望Colin总是出演那些最美、最让我动心的角色。另外，片中最暗黑的一点是：Nikki因为发现Calum是Lovage太太的命根子，才存了一分勾引她的同母弟弟Calum的刻意。但是最后Nikki却发现她正是她母亲兄妹乱伦的产物，这也正是母亲抛弃她的原因。造化弄人啊......Nikki和她深深憎恨的母亲、抛弃了她的母亲，走向了同样的宿命。《Island》写给了我们一首凄美的命运悲歌。PS没看过原著，都是从电影生发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