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欣赏的助产士

看完冰菓的第一个感想是遗憾，遗憾于有很多观众会错失欣赏其美的机会：因为烦躁、偏见、沉闷、缓慢的节奏、单纯不合口味。我希望写点东西，传达一下自己从中收获的况味，这样，或许有助于一二朋友耐下性子，在放弃之前找到欣赏它的节奏和感觉。从一个推理门外汉的角度我直觉上认为冰菓首先是一部合格甚至优秀的推理作品。并不是只有猎奇的谋杀和奇诡的设计才造就好的“谜”，一部好的推理作品，“迷”也可以毫无痕迹的融入故事线（在这里是“校园生活”）的推进，利用故事线提供的人物和环境，在这个限制之下尽可能合理的得出平实但却出乎意料的解答。冰菓的谜题设置其实很有质量，如果观众足够细心，完全可以在解答环节到来前自己试图求解。冰菓的基调是极其温柔的，所有“罪案”都不涉及残忍，但却有深沉的悲伤与温馨，渗透着日常生活的趣味。对我来说，这种描绘超越了单纯的谋杀式凶案带来的官能刺激。这种对“温柔”坚持在电影事件中表达的淋漓尽致，传达了一种不屈不挠的坚持——推理和悬疑作品可以融化在温馨和善意中，这尽管有难度，但却并非不可能。说到温柔，从故事的最开始，折木的灰色就被柔和但却不夸张的色彩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正如从两人目光第一次对视，折木的“节能主义”的实质就已彻底破产，空剩下外壳苟延残喘。男主角的早慧带来一种早衰的中产阶级小市民视野：得过且过，惧怕承担责任，以自己精明的处世智慧埋没自己的潜能。在代表健康强力的千反田（乡土-贵族-精英）的宽阔洪水面前，折木的小世界像是豆腐渣工程的堤坝一样，一触即溃；然而千反田的洪水，用了22话的时间，温柔的漫过堤坝的缺口，一直到最后一话的祭典，用炫耀而明亮的色彩彻底淹没折木的心田。我和折木都看傻了。在古典部之外的镜头里，千反田是仆人簇拥，周旋于地方上层家族的千金小姐，有着稳重而大气的举止和风度。但在古典部中，千反田更多表现出真正的富家小姐所有的“余裕”——成为律己之人的余裕、成为天真之人的余裕、成为好奇之人的余裕。这种宽宏的个性，小资产阶级的折木无法理解，想要加以嘲笑，却本能的被折服的五体投地。千反田天然的外表之下有着最洞彻人心的洞察力，而折木的天才则更像是只能被当成工具利用的“道具”。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又有超越这阶级界分的“平等”——正是这跨越了阶级不平等的“平等”，才让两人的感情具有“本真”的特点。那是超乎阶级和教养之外的对人类最美好的自然情感的共鸣。无论是折木为关谷纯所留下的信息之“呐喊”、对自己老师”直升飞机爱好“背后的悲伤的体认、还是千反田对数学老师发怒之反思，在这里，一切后天阶级分配的禀赋和先天自然赐予的才华都消失了，有的只有出自人本心的悲悯和同情，无关乎性别、地位、智力、甚至性格。如果不能感受到片中细腻但曲折的描述的阶级区隔，就无法更进一步理解其浪漫主义动机。最不现实的并非折木的才能或者千反田爱瑠这个角色的不自然——这方面的描写在一个象征意义上正是·真·实·的——反倒是这种超越阶级的本真之爱具有幻梦般的品质。千反田几次被折木所折服，不是在折木表现其天才的推理能力时，而是折木表现其超乎常人的同理心和愿意照顾人的善良时。这种·共·同·的·心理，给千反田和折木的感情做出了强有力的证成与说明，让千反田的贵族气质不会变成居高临下的伪善，也让折木的中产阶级精明不沦为猥琐与平庸。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浪漫主义动机的强有力表达：对折木来说，这就是超越自己的“灰色”、自己的“节能主义”的提升之旅。在这个过程中，千反田并不仅仅扮演具有神性的贝雅特丽齐式的引路人角色，也同时是·平·等·的·伙伴。毋庸置疑，冰菓发挥了我在《凉宫春日的消失》的影评中所盛赞的节制。他把极其强力的动机，在尽可能含蓄的形式自律下尽可能饱满地填充到从画面到声音的每一寸空间。这种手法实际上足以营造出·爆·炸·性·的效果，但同时场面波澜不惊、优雅从容。举例来说，男二小福的形象就极其生动立体。永远被折木压过一头，既对自己的小才华有沾沾自喜的感觉，但又对男主决定性的天才无可奈何。在文化祭最后的解谜环节，小福的怅然若失表达的恰好到处，既有震惊和不甘，但又没有无节制的发泄。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千反田和折木之间发乎情、止乎礼的举止即是典型。最后那曲折到极点却又毫不含糊的对话“天气冷了”——“不，春天来了”，只不过是这含蓄之美的一连串音符最后的强音。其试图传达的信息，在之前无数的细节中，就已经表达的十分充分。例如21话“情人节巧克力”，千反田说她们家“逢年过节没有给亲近的人送礼的习惯”，随后在折木的一瞬惊愕中戛然而止，之后剧情干脆利落的转移到另一对男女身上。但在这一话的结尾，折木展现出了全剧为数不多的几次愤怒：他因为里志的谎言伤害到千反田几乎要揍他，这就是把暗线的情感毫不露痕迹展现出的高超手法。私见以为，全程过于浮夸乃至炸裂的表演有其必要性和其自身的美德，如果运用得当甚至可以营造出美好的王道剧；它足以生产出流水线上水准之上的合格产品，博得基数最大的观众的好评。但这种手法在营造情感的层次和深度时难免流于平面甚至刻板。当然，必须承认，我所看的最多的作品，填补我最多二次元需求的仍然是巨人这类王道作甚至天使龙这种三俗作，我从不吝惜于给他们应有的掌声——然而这些作品得到的呼声如此雷动，根本不缺乏我浅薄的喝彩。相反，在冰菓乃至UNGO这类（相对其美妙而言）稍显稀薄的注目中，我的一点鼓吹，或许更有价值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