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的人间暧昧——动画《熊巫女》（《くまみこ》）观后感

本文首发于：http://wildgun.net/2016/06/review_kumamiko/在被完结的《迷家》迷了一头雾水与不满情绪后，我看完了2016年4月新番的第二部——《熊巫女》。这部作品在豆瓣上的评价并不算高，但我倒觉得这部日常番轻松简洁，也就熊与巫女的日常生活中，反映出日本的一些现状：城乡发展与认知差别、少子化、偶像追星的形式化、地区振兴等等……并且还有一个特色：作品清澈地表现出了人情世故间的暧昧性。我这里用了一个“清澈”，是指作品的表现方式简洁却又通透，本作善于在日常场景中构建起一个小矛盾，然后将它放置于人心，并让角色表现出种种言不由衷的话语。作品中塑造了四个主要人物形象：巫女小町（雨宿まち）、熊阿夏（クマ井ナツ）、雨宿良夫以及酒田响（酒田響）。以“说话方式是不是暧昧”来分类的话，我想可以把四人分为两类：小町和良夫都是有话直说，考虑顾忌面较少的类型，其中又以小町为代表；而阿夏与响则是属于有较多思想顾忌，因此也往往言语中表现出浓重暧昧，甚至言不由衷的情况。阿夏的言不由衷集中于他对小町的期待，响则主要表现在她对良夫的暗恋情愫。印象最深刻的典型事例，便是第三话后半段村民票选小町偶像服的片段。阿夏明明想选包含熊尾与熊耳装饰的2号服装，却碍于尊重小町个人，因此再三考虑下选择了1号。此时阿夏发现身边良夫选择了自己心仪的1号服装，就试图用辩论的形式，激发良夫试图让他更明确有力地出2号服装优势，这么一来，自己也就能不作为自己的意志，而表现出“被良夫说服了，因此改选了2号”。这种隐藏自我意志的表达方式，在日语学习过程中也时常会遇到。我记得在学习日语“他动词”与“自动词”中有一个例子，是说泡茶。主人为客人泡茶时，为了不表现出主人为客人忙碌而让客人过意不去的情绪，因此主人泡完茶后，往往不说“把茶泡好了。（お茶を入れました。）”，而说“茶泡好了。（お茶が入りました。）”听上去主人并没有花费精力招待，而是茶自然而然好的一样。看回第3话的故事中，阿夏想选第2套偶像服，但自己作为成年人（熊），不能任自己性子而选，必须表现得考虑他人（小町）的情绪，因此它选择1号，但同时又希望身边的良夫能够站出来说服自己，给自己选择2号一个外在的理由原因。因此阿夏便开始耍嘴皮子挑动良夫。没想到良夫的选择却也没那么坚定，被阿夏这么一反问之下，以为阿夏是在说服自己选择1号，因此良夫也改选了1号。这么一来，阿夏弄巧成拙，便再三劝说良夫好好考虑，不然“不就没法好好讨论了吗？”以上这一段，充分而生动地表现出了阿夏作为成年人的那种言语暧昧。要说阿夏作为熊，与小町的关系定位，我觉得也是很有趣的。既是一种父亲一般的长辈，但也是兄长，还是亲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三重身份的叠加，是我之前从未注意到过别的作品中的其他角色有过的。让我觉得比较接近的是《新世纪福音战士》中的葛城美里，对之于碇真嗣的关系：母亲、姐姐，但同时也是战斗训练员。根据经典的《新世纪福音战士》的角色分析法，将其中的角色分为三代人：14岁少年的一代人、碇元渡代表的“老人们”的一代人，还有就是位居其间，葛城美里的那一代青年人。正是作为在其中间的层面，因此身份立场的双重性也体现在了话语之中。看回《熊巫女》，阿夏既作为小町的青梅竹马，也作为熊出村成年人中的一员，对小町的期待也是复杂的：既希望她能够成长甚至离开熊出村前往大城市发展并为熊出村的振兴做出贡献，但同时也希望她留在熊出村留在自己身边一直维持着乡村静谧的生活现状。阿夏的这一矛盾情绪始终贯穿整剧，从第一话不断给小町出“城市问答”难题，到后来又鼓励小町参加偶像活动等，都是这种矛盾情绪的体现。阿夏这种情绪最彻底的体现表现在动画最后两话，当小町离开熊出村前往仙台市后，阿夏到神石面前宣泄自己的情绪，才吼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自己其实并不希望小町以此次参赛为契机离开熊出村到大城市发展，还是希望她能留下，甚至他还诅咒了偶像比赛与东北新干线。这种言不由衷的暧昧性，其实在现实中也非常常见，不仅仅是日本人，全世界也都一样。弗洛伊德所谓的“自我”，便是个人在调和了“本我”、“超我”及“外部环境”三者之下表现出的自己；而近来流行的词汇“政治正确”也包含了“应该这么说”与“实际却不这么想”的双层语意。然而，本作收尾部分有些奇怪。一来是未能讲清楚在作品中出现过几次的小町“入迷”时的状态缘由，也对小町在偶像竞选舞台上所跳的巫女神乐舞并没有十分正面和华丽的表现。其实，我原本期待小町与阿夏在最后的舞台上能共同表演出本作片尾曲《KUMAMIKODANCING》震慑观众，但想想这也与之前一贯刻画出小町的怕生形象不符。再加上“日常”主题的限制，因此小町最终还是逃离了都市，回到了熊出村的日常生活中。由此看来，最终的两话与其说是小町的进步，倒不如说是见到了阿夏的进步——一改以往说教者的形象，变为了行动者，甚至不顾身份闯入了人口密集的仙台市。中国有一句“人情练达即文章”来赞赏一部作品的优秀。我想这也可以用来评价《熊巫女》这部动画作品。它简洁而日常，在对城市的向往与对乡村的依恋这对生活境况的矛盾中，表现出了种种人际关系与言谈间的暧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