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之后，谁的时钟停止了摆动

（一）生命是一条绵延不绝的河。你以为游到了尽头。爬上岸，却看见波光潋滟中，你的亲友依旧在随波逐流……　　（二）　　某日13：28，你在课堂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里的钞票。老师派发着成绩单，你不屑的看了一眼成绩单上大大的“F”后，竟沉沉睡了过去。　　几分钟后你醒来，忽然发现周围的老师同学都静止了。他们不再说话，不再眨眼，不再有任何动作，僵死一般地定格在你的视线中。你惊异地走上讲台，意外发现老师手腕上的表与教室墙壁上的钟静止在13：36。指针不再转动。你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的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竟是13：43。恐慌中你似乎出现幻觉，童年的时光片段开始在眼前不断闪现。你仓皇地看向墙壁上的日历牌，今天的日期已被打上了大大的叉号……　　窒息。你感到胸腔溺在粘稠血浆中一般的窒息。你试图砸开教室的门逃出这诡异的空间，可生路已锁，你终究无路可逃。当你绝望地回望这个死寂的教室，却看到周围的同学又动了起来。他们诚惶诚恐，手忙脚乱的抢救着倒在地上的“另一个”你……正在你目瞪口呆时，一个天使般的美丽女孩出现在你面前，微笑着向你伸出手。她的身后是一扇原不存在的门，幽深的通向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犹豫中，你跟着女孩跨进了那扇门。砰的一声，这个世界就关了。　　可惜你并不知道，教室里那刚刚停摆的时钟，在你离开之后，又开始了走动。　　（三）　　你思考过时间和死亡的关系吗。　　为生命存在的广阔背景和特殊形式，时间不得不承受无数哲人、智者的叩问和探求。因时间是死亡的同谋，所以我们总是如恐惧死亡一般，恐惧着时间的逝去。我们以血肉之躯和敏感心灵，不断深刻地体验它，感受它，或者固执又徒劳地抵抗它。时间却把死亡作为贵重的、险恶的礼物，赐予我们，让我们在生与死的边界上，更强烈地感受它的惩罚。　　西班牙导演NachoCerdà三部不同时期以死亡为主题的短片，构成了这个让人不寒而栗又充满哲学关照的《死亡三部曲》。在《三部曲》中，NachoCerdà试图用一组阴沉、隔离、窒息、压抑、极至冰冷的手法，为观众撕开一幅诡异而华丽的画卷。他用泼墨似的技法，将死亡这朵猩红花朵，在不到六十分钟的逼仄时空里，妖娆地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相对于把死亡推向伦理和情感层面的《Aftermath》（《后果》，1994年）和《Genesis》（《创造》，1998年），我更喜欢第一部短片《TheAwakening》（《觉醒》，1990年）。在这个不到八分钟的作品里，NachoCerdà用最内敛和简洁的电影语言，向我们透彻地阐释了时间与死亡这个永恒的哲学命题。（四）　　我们可能都曾有过这样的思考：对活着的人来讲，死者在生命逝去的瞬间与我们悲伤告别，停下脚步不再与我们同行。他们闭上眼睛，收敛呼吸，将肉身化为烟尘归于青风，安然长眠于生者脚下的土地。这是常人面对死亡时较为普遍的一种情感意识形态。而NachoCerdà的思考却是独辟蹊径，反其道而行。在《TheAwakening》里，他从死者的视角观察生死这件事，同时融入了相当的宗教思辨。对死者而言，其死亡那一刻周围一切即刻静止。死者的时间还在流动，他的灵魂继续前进，而他的那些生前世事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化作了一尊遵岿然不动的冰冷雕像，孑然凝固在他离世的另一个时空。　　一个世纪前，爱因斯坦提出了颠覆了人类传统观念的“时空相对论”，在物理学的维度给我们打开了一个得以阐释生死的奇特通道。而海德格尔的“向死而生”论，则为时间揭示出另一个回环往复的神秘之谜：时间乃每一个“此刻”的内在的死。而那些为死所揭示的时间，也一并内在化于人生存的整个过程。死向人展示时间的锋芒，它催逼着人去获取生命的重量。而与此同时，人又必须忍受生命向非存在无可避免的溃败。在这种溃败中，时间随着个体生命不可避免的消亡，最终必然坍缩为一片死寂的荒漠。（五）死亡是一个鲜活生命在时间里程碑上的结束。人因时间而存在，因认定时间的变化而认定自身生命的成长绵延。死亡如安置在生命之钟内部的定时炸弹。人的命运为时间所规限，所以时间不仅成了生命某种内在的驱动力，而且成为与存在共生的、无法祛除的不安的根源。　　死，它无由借着时间之名对人实行最后的判决。　　所以时间没有停止，死亡就一直继续。本文版权归作者Esse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