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情怀的外衣

从另一条时间线穿越过来的灭霸(乔什·布洛林饰)指挥飞船，直接用导弹直接摧毁复仇者联盟总部。那一刻，我忍不住惊呼：“神作！”反套路的经典！我好像看到昆汀在罗素兄弟身上灵魂附体：角色当死即死，一点都不含糊，哪怕最具人气的复仇者联盟初代团队都集合于此。然而当浩克开始扛着巨石，、战争机器和火箭浣熊(布莱德利·库珀饰)挣扎逃生时，“神作”瞬间跌回到寻常爆米花大片的档次。大楼被炸不是《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唯一一次令我产生“神作”预期，大楼里的人全部死里逃生也不是唯一一次令我的预期迅速下坠。开头雷神斩首灭霸干净利落，令我十分期待接下来拯救化灰生灵如何展开；但时空穿梭的老掉牙把戏，加上穿梭情节的波澜不惊，逐渐把我的期待磨平。套路一连串很明显，《复仇者联盟4》导演罗素兄弟知道影迷想看什么，影迷也猜到自己会看到什么。从鹰眼教射箭开始，我就猜到了家人化灰；我也猜到了美国队长会举起锤子；我也猜到了奇异博士“一只手指”的意思；我猜到了钢铁侠见到的是父亲、美国队长看见了卡特局长；我甚至在影院同时跟钢铁侠一起说出“IamIronman（我是钢铁侠）”；而我最期待的英雄全员集结也如约而至。当然，也有很多我没提前猜出来的片段。例如我直到两人争相跳崖时仍不相信黑寡妇和鹰眼互为挚爱；我也没想到大楼大战中凑出了一幅女英雄同框的画面；我更没想到把蚁人拯救出量子领域的是一只老鼠……但这些场面也符合我们对“漫威系”的期待：黑寡妇和鹰眼的同袍之情素有铺垫；女英雄云集延续了漫威从《惊奇队长》开始渲染的女性主义主题；“老鼠救蚁”则是典型的漫威式搞笑桥段。还有专为漫画迷炮制的致敬桥段。美国队长那句一度震撼美漫业界的台词“九头蛇万岁”在影片中重现，复原《美国队长2：冬日战士》电梯场景的这一幕同时令漫迷和影迷会心一笑；猎鹰也像漫画中那样，接过盾牌，继任美国队长。作为漫威超级英雄电影宇宙（MCU）“无限传奇”阶段的收官之作，《复仇者联盟4》做到情怀满分。老角色逐一再现，令影迷和影片中的英雄一样，穿梭于此前21部作品构成的时光隧道之中。罗素兄弟不但让该登场的英雄悉数云集，还让交叉骨、古一法师、简·福斯特、霍华德·斯塔克、弗丽嘉、卡特局长等前作的重要角色重现。尽管呼声甚高、牺牲于《复仇者联盟2：奥创纪元》中的快银无缘亮相，《银河护卫队2》《雷神3：诸神黄昏》那位权力通天的“宗师”同样缺席，但《复仇者联盟4》的旧角色回归依然值得粉丝回味。“我是钢铁侠”和重游纽约大战，更是《复仇者联盟4》向MCU成为影史最卖座的系列电影路上的两个里程碑标志敬礼。“我是钢铁侠”典出MCU开山之作《钢铁侠》，这部当时被评价富有“反英雄”元素的超级英雄电影成为传奇的起点；纽约大战则首次展现了复仇者联盟的集体战斗力，最终证明了“个人电影铺垫-超级英雄集结”的模式真的存在商机。这两个堪称被摆上MCU神坛的场景，值得在系列结局处再被追忆。文武戏失衡在经典情怀的包裹下，那些所谓的“套路”桥段令人受用。没有昆汀式的“神作”效果又如何？《复仇者联盟4》处处击中粉丝“甜点”，本应被视为成功。但撕开情怀外衣之后，《复仇者联盟4》的内容，其实有点不忍卒睹。已经通过《美国队长3：内战》和《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中展示了自己的英雄群像描画能力的罗素兄弟，这次在《复仇者联盟4》中交出割裂的文武戏编排。《美国队长3》和《复仇者联盟3》都是小战、大战穿插，从娱乐大片的角度来说视觉刺激节奏均匀，观众能持续获得正向观影反馈。《美国队长3》的开头就是复联集体出动，《复仇者联盟3》也是开篇很快就有钢铁侠、奇异博士、蜘蛛侠联袂作战的场景。高潮方面，《美国队长3》有机场大战和钢铁侠、美国队长对战，《复仇者联盟3》有双线进行的泰坦星大战和瓦坎达大战，各具特色，每一场战斗打响时至少都带来新的观影体验。但《复仇者联盟4》的结构却是前期武戏的规模几乎忽略不计，后期才有战斗集中爆发。开头刺杀灭霸推进得太快，中期的鹰眼剑斗和另类的“美国队长内战”又只是单一名英雄表演，毫无英雄集结的耀眼元素。冲着场面去看《复仇者联盟4》的观众，必须苦候两个多小时才迎来真正意义的战斗，视觉享受的节奏差了不少。没有武戏吸引眼球，文戏也未能让人动心。《复仇者联盟》系列以英雄集结为定位，英雄之间的互动效果非常重要。然而《复仇者联盟4》堆砌了那么多英雄，英雄的互动却非常苍白。重头戏钢铁侠与美国队长的释怀水过鸭背；而星云(凯伦·吉兰饰)搭配战争机器、雷神搭配火箭浣熊几乎毫无化学反应；英雄交流的群戏更是稀少，连《美国队长3》那种为超级英雄法案的简单争论都欠奉。也难怪，导演把心思着眼于挖掘每个角色本身的情感纽带（钢铁侠与家人、美国队长与卡特、雷神与母亲），刻画英雄互动的笔墨力度减弱似乎在所难免。黑寡妇与鹰眼取灵魂宝石一节，最能反映本片英雄情感刻画的平庸。尽管从设定上来说，没有家人的黑寡妇，加上家人都化灰的鹰眼，两位多年同袍确实可以各自视对方为挚爱。但影片对鹰眼的眷恋家人之情表现得十分用力，这就样观众很难第一时间认同他对黑寡妇有挚爱之情。而黑寡妇则在过去的MCU作品中与多名男性角色产生情感纠葛，她最终对鹰眼情感认可的同样不太令人信服。黑寡妇和鹰眼的关系问题，本质上是大量英雄需要登场的情况下，如何在限定时间内合理表现英雄形象的问题。在三个小时内把英雄的登场方式、角色任务都安排得平均又合理，确实难度甚高。如果仔细推敲，黑寡妇和鹰眼拿灵魂宝石本身就不合理。他们俩就是火箭浣熊所说的“没去过太空”的人，而灵魂宝石如此重要、所处的位置又如此神秘莫测，两个只会用地球常规武器、甚至连“飞天”技能都没有的家伙去执行这一任务，看着多少有点别扭。但整体情节已经不得不给别的英雄安排别的任务，黑寡妇和鹰眼只得“勉为其难”。决战没高潮继续从爆米花的角度来看，文戏表现力弱以及前期武戏稀少，也不是致命问题。只要最后一小时的大战“值回票价”，《复仇者联盟4》仍然称得上是“完美结局”。当所有化灰英雄回归，瓦坎达军队和魔法师军团也抵达战场时，所谓的“漫威十年布局一战”的气氛真正形成——《复仇者联盟3》的英雄终归没有全部集结，而每一位粉丝肯定都想象过他们云集列阵的雄浑场面。其后一切都符合预期，每个角色大显神通，魔法、格斗术、射术、纯力量的破坏以及超能力效果轮番上演。可惜，光做到这样，对于这个凝聚了影迷11年期待的史诗大作来说，还是没到功夫。《复仇者联盟4》欠缺登上史诗高潮的最后一口气，因为英雄一方少了那种“投之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受生”的悲壮。过去有很多幻想类电影展现过这种悲壮，例如《星球大战6：武士归来》义军三条战线同时败退，例如《黑客帝国3：革命》锡安城守卫者不断倒下，例如《魔戒3：王(本尼迪特·王饰)者归来》戒灵大肆屠杀，例如《X战警：逆转未来》我们熟悉的变种人角色相继惨死，例如《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凯撒在带领族人脱险后欣慰地闭上双眼……而《复仇者联盟4》不要说英雄殒命，连正派一方小兵的牺牲镜头特写都不多，战争残酷所带来的震撼感不知所踪。再加上除了灭霸外其他二级反派角色毫无存在感，甚至不能像《复仇者联盟3》那样起码给英雄制造些麻烦。“终局之战”打得有点顺利，彻底削弱了英雄们“虽九死其犹未悔”的义薄云天形象。连钢铁侠的牺牲都缺乏感人张力。从画面中的表现来看，他戴上无限手套后威风凛凛，打完响指后依然屹立不倒，简直安然无恙。这使得之后的牺牲一幕颇为突兀。至少表现一下钢铁侠戴手套时像浩克一样忍受折磨，观感还顺眼一些。同样是钢铁侠自我牺牲，《复仇者联盟》中的拦截导弹就动人得多。钢铁侠自忖一去不复返时打电话给“小辣椒”、对方却忽略来电。这一小细节塑造出孤独赴死、遗愿未成的失落氛围，大力烘托了钢铁侠的舍己精神。《复仇者联盟》的钢铁侠没死，但表现出牺牲的大义；《复仇者联盟4》的钢铁侠死了，却反而少了悲剧英雄的色彩。正如钢铁侠这一标志性角色的牺牲，本应诠释更多定义这个“无限传奇”时代的意义，《复仇者联盟4》如果只定位于完成英雄集结、抚慰粉丝情怀，未免也太过浮浅。当然，《复仇者联盟4》无疑为粉丝乃至影迷，留下了很多值得怀念的定格瞬间，但作为一个系列的收官之作，它所缔造的故事高潮，远不如其商业营销、票房预售的表现猛烈。我们也许以后再也看不到一个用21部电影铺垫的大结局故事，《复仇者联盟4》差了最后一口奠定史诗王朝的真气，就更令我深感遗憾。————4月29日补充————不少朋友对我关于黑寡妇和鹰眼的关系提出商榷，感谢各位参与交流。其中一些朋友指出我对“挚爱”的理解太狭隘，其实可能这些朋友有所误解。我原文中就没有用“爱情”来形容两人的情感关系，使用“挚爱”一词也只是沿用影院翻译的版本。我主要不认可这两人，可以互相作为对方换取灵魂宝石的对象。他们之间的情感关系，在《复联4》中刻画得太少。不管是战友情、亲人情、爱情还是灵魂交流情，导演没有给这两人太多展示的机会。鹰眼方面，导演着力刻画他对家人的感情（开头发现家人化灰，五年期间黑化后专职屠杀黑社会、主动申请当时间旅行试验的小白鼠、成功穿越后JeremyRenner那震撼家人失而复得、对过去眷恋莫名的状态演得尤其到位），这让我第一时间认为鹰眼挚爱应该是他的家人。现在家人化灰了，那谁来代替“挚爱”的位置呢？导演没留下多少手笔去解决这个问题，最后让黑寡妇成为挚爱欠缺铺垫。《复联4》中对黑寡妇情感的表现，则落在她个人恐惧、挣扎却又不失坚毅这方面。相关的桥段主要表现的是她与其内心黑暗面的斗争，至于她对其他角色的感觉，似乎只是寥寥数笔、匆匆带过。再结合她此前在MCU比较捉摸不定的感情线，要指定一个挚爱，似乎好些人都合适、但又不是完全合适。单从设定来说，黑寡妇把鹰眼视为挚爱能说得过去，但是从影片的文本本身来看，我觉得《复联4》的描写还不是十分足够。我觉得其中一位朋友“@溪溪溪”的评论，“换取宝石的挚爱不一定是唯一的”，这个解释比较自洽。我不太记得究竟关于“挚爱”的具体设定是什么，不过鹰眼和黑寡妇的问题我始终觉得不是存在bug的问题，是描述他们关系的内容不足的问题。顺道呼吁大家，文明讨论，不要给人戴帽子、贴标签。那些辱骂的评论我都不删，“见文如见人”，有人愿意斯文扫地就随TA去吧。本文版权归作者Royma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