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平成废物的嘲笑声

哈贝马斯曾经提到对于这样一个作者的时代，他有些无所适从。无可否认的是，类似于公共知识分子这样的精英阶级正在失去话语权，有用的信息可以随时从搜索引擎上找到，人们所需要的不再是像真理之类的遥远概念，而不过是度过又一天的文化饲料，而专业化和产业化保证了我们能够得到足量的产物。这是一种对平庸性狂热的时代。就像我们觉得那些千篇一律的网文、电视剧、电影一样，那里面的角色不再需要拥有只属于他们的矛盾和烦恼，他们只需要拥有每个观众所拥有的烦恼，成为每个人都想成为的杰克苏和玛丽苏，就足以保证他们有足够的魅力成为又一天份的食物。这其实在每个时代都会出现，但传播介质的改变让世界第一次能对抗时间，保留下如此之多的文化产物，平庸本身就像十九世纪末的无产阶级一样，不再是默默无名的背景，而是想要敲碎旧世界的怒潮。不同的是，庸者的泛滥并不能产生类似革命这样的事物，产生的至多不过是一群不情愿成长为社会的形状、存在感稀薄、绝不努力、不考虑未来、强颜欢笑又挤不进现实氛围、没法和人交往、除了英雄和主角光环以外什么也救不了的平成废物罢了。同样是毫无成长的主角和莫名其妙的结尾，玛索丹我就看得很开心，而铁血孤儿差点让我砸电脑。也许原因在于铁血孤儿本应是一群想要了解世界和自己、挣扎求生的角色，这个设定其实很昭和男儿，所以我可以期望他们在迷茫之后成长，就像从小被教导的普通人生轨迹一样；而甘粕就是和我一样典型的平成废物，嘴上说着生命里没有重要的事物却能一瞬间列出一串、想要成为有价值的人但又没法相信自己的价值、想要进入社会又下意识把自己排斥在社会之外……对于平成废物来说，不论是社会还是自己都没有丝毫道理可言，龙与魔法的世界和触手可及的现实世界、过去和未来同样遥远，因为抛弃了昭和以自我改变世界的体认，所有的世界变成了扁平的屏幕，他们暂时进入了隔绝于现实与虚拟之外的假象，以进入世界的资格换取了自我安定的孤独。所以当甘粕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现充了的生活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把自己排除出去，因为对于不在世界中的自己，即使离开了，世界也仍然会像目前一样或好或坏地永远运转下去，但自己的选择却会让世界负上向另一面发展的风险。这是一种不得不消解一切的迷茫。动画里爆炸的蘑菇云已经点明了御龙大人本身即是战争的代言物，不可理喻、庞大、苛求着整个国家的付出、要求牺牲、隔绝人性，昭和男儿不得不在逃离的人欲和崇高的牺牲（这不是说战争的目的，而是针对终结战争本身的伤害继续扩大的行为而言）之间选择，但同样的情景在74年后，对于平成废物而言，已经消解了行为此身的含义，“这是何时何地又由何人所规定的呢？”通过意义的虚无化，也同时把责任虚无化。所以无论成功也好（甘粕最终平息了御龙大人），失败也罢（铁华团没有停下来），世界必然安全地照着平成废物的设想平安运转。这也许才是现代本身对于历史冷感的真相，如果真相里没有意义所在，那去追求真相为何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所需要的也许并不是历史，而是历史赋予我们自己应当被怎样认识的自我感觉，当我们需要正义，便可以找到正义的历史；需要仁爱，便可以找到仁爱的历史；需要邪恶，便可以找到邪恶的历史。但对于那段历史而言，它既是这一切又不是这一切，它就像平成废物，当你想认识一面时它就转出另一面，但却毫无道理地绝不改变，只是嘲笑着你能做到的一切。当你以为那是正义的骑士联合围杀魔王的时候，魔物会诉说自己的伤痛，路人NPC会说起自己被NTR的幼驯染和搜刮一空的家室，骑士会笑谈自己残忍无谓的杀戮……这样的荒谬会一直持续下去，哪怕魔王都该死、正义必须胜利、牺牲必须付出，因为拯救世界的不一定是英雄，也可能是你我一样会被极暗地牢逼疯的普通人。直到我们自己最终成了我们今天假装了解、愤慨和悲伤的“历史”，直到我们成了今天自己曾抱持的概念而不再是活物，直到扁平的屏幕后放映的是我们自己孤独而绝不会危及他人的世界的时候，这前所未有的来自平庸的嘲弄才会停下来，响起那些我们从小听闻的慷慨激昂的史诗和赞歌。copy;本文版权归作者奈何桥头大碗茶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