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精神力的《钝兽》

我說，這部電影就是宮藤官九郎作風的電影，以絕對的無厘頭跟誇張構成劇本主要調性，在鄉下一間跟倒閉沒兩樣的牛郎店中，塑造了兩男兩女、鄙俗小人物的組合；又以一名甫獲得寫作大賞、卻傳失蹤的作家為導線，讓出版社編輯變身偵探，在眾人的筆錄中拼湊線索，替劇情充飽柯南偵探故事的氣；最後，在求生與求死中、在現實人性與超現實精神力的拉鋸中，說出一個會賺人熱淚的maintheme：友愛至上，精神不死。雖說是這麼宮藤先生的作品，但我卻在觀看的過程中想起另一部台灣電影《囧男孩》。當然有一定的原因是，兩者在形式上都適時使用動畫片段取代真人敘事，角色與內容上也以講述一群小男孩童年時代的調皮往事為題，不過更令我引發聯想的是，《囧男孩》與《鈍獸》的小男孩們，都在被純粹搗蛋帶來的歡樂抬上天空後，又被難以抵擋的現實引力拉回地面，重重跌了一跤，狂笑中帶哀傷的淚。《囧男孩》說的是不受現實羈絆的童心，《鈍獸》說的是則是，幼時的傷痛如何影響人，人又如何面對成為往事的傷痛。那位迎擊火車、而自此從鐵橋上銷聲匿跡的相撲小子，可能在江田與岡本平凡得不得了的生活中，鮮少被回憶，也許是因為他們當時年幼得無法正視這種生死隔絕，只能選擇淡忘，再過得更久，成了不可揭穿的秘密。而如此接近死亡、目睹死亡的經驗，卻變成偌大黑洞，啃噬小凸的自我，直到透過書寫學著面對那場悲劇。小凸歷經一連串的設計陷害，卻總能大難不死，你可以說他是隻「鈍獸」──五感遲鈍的怪獸，藥毒不死、命打不斷，連美人計的感情陷阱都笑著照跳不誤，不過我反倒覺得小凸其實纖細敏感，隱藏作家身分回到相撲小鎮，在兒時友伴面前表現出愣頭愣腦的形象，完全別於下筆冷冽的東京作家，我想他對旁人預謀殺害自己的舉動不是毫無感覺，而是不願感覺。就像舞台劇導演兼演員，在小鎮上自編自導自演，寫出來的劇本可能是那本得獎小說《鈍獸》，又或者，其實是為成全小凸內心對於友誼關係的某種想像。為了感受自己所謂的「真摯友誼」，於是將自己化身為沒有感覺的鈍獸，無視於痛楚與謊言，在已不若以往一般純真的兒時玩伴身上追求純真。人犧牲所有，以換取某種執著，也是一種精神上的鈍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