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呼唤》：那里早已没了黄金，这个故事还有意义吗？

1903年，27岁的杰克·伦敦完成了他第一部虚构类文学作品，中篇小说《野性的呼唤》。1876年，一个小男孩降生在旧金山一个破产农民的家庭。窘迫的家境，迫使杰克·伦敦在8岁那年到一个畜牧场当牧童。为了赚到更多的钱，一过10岁，杰克·伦敦就开始在旧金山附近的奥克兰市当报童、码头小工、帆船水手、麻织厂工人等。幸运的是，老天眷顾这个小男孩的方式是让他酷爱阅读。无论是码头小工杰克·伦敦，还是帆船水手杰克·伦敦，他都手不释卷，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和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都是他的枕边书。书读得越多，杰克·伦敦越觉得自己应该去学校好好读书，21岁时他进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令人扼腕的是，不久，又因为囊中羞涩杰克·伦敦不得不离开学校，开始了他极其艰苦又极富挑战性的冒险生活，包括和伙伴一起去靠近北极的育空极地淘金。在育空极地度过的一个极寒的冬天，并没有给杰克·伦敦带来财富，由于缺少蔬菜和水果，他还得了坏血病，不得已，杰克·伦敦和伙伴们从育空极地撤退，经由白令海峡回到了加利福尼亚。这段没能给杰克·伦敦带来财富的经历，却帮助未来作家收集了大量的写作素材。在丰富的素材中，杰克·伦敦选择了在育空极地流传最广的一只狗的故事完成他的首篇中篇小说，这就是让杰克·伦敦迅速走红的《野性的呼唤》。杰克·伦敦是我最早认识的美国作家之一，他的《马丁·伊登》也是我最早读到的美国文学作品。虽说杰克·伦敦小说的内容非常同质化，无非是一个意志坚强的男子汉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故事，然而，杰克·伦敦的小说就是这么魔性，只要读过就轻易忘不掉，像《野性的呼唤》中那条叫巴克的小狗，因为被杰克·伦敦再现得性格鲜明又独特，而成了永不掉队的记忆里的文学形象。但不容置疑的是，小狗巴克的故事显得老态了，所以，看到由克里斯·桑德斯根据杰克·伦敦的小说《野性的呼唤》改编的同名电影居然完成于2020年，我大吃一惊，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自卢米埃尔兄弟发明电影这一第六艺术到今天，已经100多年，技术的不断进步让今天的电影如虎添翼，使得电影人在制作《盗梦空间》这样一秒就换了人间的电影时，易如反掌，他们怎么会对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产生兴趣呢？他们又会将一个老故事拍成一部什么样的新电影？这是一部非常忠实原著的电影：名叫巴克的名犬，是美国南方小镇上大法官家中的宝贝。巴克恃宠而骄，在小镇的街道上横冲直闯，在大法官的家里上蹿下跳，惹得大法官对巴克是又爱又恨。节日的丰盛晚餐已经在长餐桌上摆放妥帖，也就是拍一张合影的功夫，巴克趁人不备将餐桌扫荡得杯盘狼藉。为了惩罚巴克，当晚大法官没让巴克回家。就在那天夜里，巴克被人诱捕，经过了拳打脚踢棍棒伺候的quot;驯化quot;，巴克成了一条雪橇狗，被邮局买下专门奔走去往育空极地的邮路。没有想到，在温室里长大的巴克，竟然很快适应了在天寒地冻的邮路上日夜兼程的雪橇狗生涯，非但如此，它还用计谋、勇气和健壮的体魄，赢得了领头狗的地位。然而，好景不长，那条邮路被政府取消后，巴克又被转卖了。这一回巴克的运气不那么好，新主人对它不是呵斥就是挥鞭抽打，幸亏，一个名叫约翰·桑顿的老男子汉救下了巴克。桑顿的儿子意外亡故后，桑顿以暴走极冷地区的雪原来缓释心中的悲苦。就这样，一个老男子汉和一条阴差阳错来到天寒地冻的育空极地的狗相依为命了。茫茫雪原，唯有野狼的嚎叫陪伴一个男人和一条狗，野性开始慢慢回归到巴克身上，但又舍不得离开对它有救命之恩的桑顿，巴克就在狼群和桑顿之间来回游走……对巴克最恶劣的那位旧主人，耳闻桑顿带着巴克到育空极地淘金的消息后，一路追寻过来，一场恶战以后，坏人恶有恶报，好人桑顿也随雪地上的家园一起消失在大火中。找不到桑顿的巴克，毫无牵挂地做了狼群的头狼。《野性的呼唤》的导演克里斯·桑德斯的确用最新的特技将电影处理得非常好看：一群狗拉着雪橇在洁白的旷野上疾驰而过的场景慑人魂魄，桑顿带着巴克驾驭着独木舟在湍急的育空河里劈波斩浪的过程惊心动魄，育空极地特有的星空下桑顿和巴克之间的互动温暖得让看电影的我们觉得皑皑白雪也不那么冰冷彻骨了。尤其是那条叫巴克的狗，在特技的帮助下，从在南方小镇上抢夺路人手里的报纸，到在大法官的宅子里闹腾得地动山摇；从在雪橇狗阵营里誓死要当头领的微妙表情，到蜷伏在桑顿身边时温顺的姿态，镜头下的巴克都表现得达到了一流演员的水准。只是，都2020年了，为什么还要拍摄《野性的呼唤》？杰克·伦敦的这篇小说，写作于美国西部淘金热时期。那时，育空极地的生存法则是站着生倒下死，淘金路上不相信眼泪，弱肉强食才是不二法门。假如说，杰克·伦敦真实又诚实地将自己闯荡极地的生活经历通过一条名叫巴克的狗完美地呈现了出来的话，那么，在作家离开这个我们100年后，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彼时的生存法则已不再适合今天的社会，电影带领我们重温《野性的呼唤》，究竟想让我们从中感悟到什么？回归荒野的巴克，到底忘不掉桑顿给过他的爱，于是，每个夏季，恰巧在育空极地的人们就会看到，一头巨大的、皮毛光滑的quot;狼quot;穿越森林来到山谷，他会在那里久久地停留，离开之前还会发出一声悠长而悲伤的嗥叫……再高级的特技也不能将杰克·伦敦写在《野性的呼唤》结尾处的这段文字，这段巴克不辞辛劳回到桑顿生活过的地方缅怀老友的文字，完美地画面化。所以，被巴克的完美演出深深吸引的电影观众，很难领会导演克里斯·桑德斯让电影结束在巴克望穿银幕热切地看着我们的深意。当育空极地地区已无金可淘、当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已被屡屡诟病的当下，名著《野性的呼唤》能给我们留下什么？《野性的呼唤》留给我们的是，爱是不会被忘记的，哪怕那是一场发生在一个人和一条狗之间的爱。本文版权归作者吴玫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