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

文_调反唱唱1950年代，美国独有的类型片西部电影出现转变。美国梦的破灭随之引发的就是西部片的根基——英雄主义神话的破灭。一些反西部片出现，它的主题不再是讴歌西部英雄的行侠仗义，反倒专注于刻画他们的内心世界，作为英雄的孤独、忏悔、自醒以及困境。与此同时，随着主题内容的改变，以花里胡哨的打斗技法、血腥杀戮的大场面、险峻的西部风光为主要表现内容的电影语言也随之转变，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人物面部特写、相对静态的镜头运动和剪辑，以及情感戏。如果说1952年的[正午]是反西部片先驱的话，恐怕在1950年就拍出[枪手]就是先驱的先驱了。由亨利·金的老搭档格利高里·派克主演的主人公杰米，是堪称西部世界第一准的神枪手。电影开始他赶往小镇凯尼恩，在一家小酒馆停下来喝一杯。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他人生中不断遇到的角色，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年轻人听闻杰米大名想上前挑衅枪法，他不断地用言语刺激杰米，但杰米一副不想惹事的态度，反倒挑起了年轻人的好胜心，他拔出了枪。在你死我活的危急关头，杰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年轻人击毙。这是杰米在全片唯一一次动手，让观众见识到了他的枪法之快准狠，作为“天下第一”称号他名不虚传。因为接下来，亨利·金想让观众看到的，不是名声给杰米带来的希望与荣耀。如果是那样，观众只会觉得这个家伙不是普通人，他的传奇只是他个人的，和其他人无关。所以，只有深入挖掘杰米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他的无奈、失落与绝望，才会让观众产生共情。与此同时，杰米所面临的困境，又是西部英雄所特有的，和别的群体困境不一样的，另一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痛苦。杰米35岁了，他想金盆洗手，与心爱的姑娘远走高飞。意图洗手不干的西部英雄，在西部片中并不少见。他们想要停手的原因大多是厌倦了杀戮，想要回归正常生活的渴望所驱使。他们最终的发展方向，也多数是为了正义，为了继续解救劳苦人民，还要继续战斗的英雄主义价值观。可是，在这里杰米归隐田园的心已定，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枪不离手全是为了自保。杰米冒着生命危险去小镇凯尼恩，是为了找回心爱的姑娘。他曾经的冒险让他失去了爱情，可是这一切却是他无可挽回的。姑娘已经换了名字，连同他们生下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姓名。“天下第一神枪手”的称号，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他将一直被想要超越他成为新的“天下第一神枪手”的人挑衅，等待着被杀死。就算不被拔枪对决的对手杀死，也会被警方通缉，躲不过牢狱之杂。他的身份，是他配不上安静的舒适人生。这是作为杰米，一个人见人怕的西部英雄的悲哀。所以，他的凯尼恩之行是注定失败的。但我们的西部英雄孤注一掷，一路上想杀死他的人很多。杰米刚出酒馆，就遇到了前来为刚才那个年轻人报仇的三个兄弟。杰米趁他们不备，站在绝对优势的高处，逼着三兄弟把枪放下。在此情况下，他蛮可以杀死他们，可是他没有。另外三个生命威胁来自于小镇。第一，长舌妇们得知一个谣传杀了50个人的“杀人犯”来到镇上，她们到警局集体抗议，希望这个在小镇上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的杰米被绞死。第二，是镇上第一的神枪手，另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汉特，为了想要成名，杀掉天下第一的杰米，他想要与杰米拔枪对决。第三，是一个躲在暗处准备把杰米一枪击毙的老人，他没有任何依据，却坚称杰米杀死了他的孩子。杰米一个个扫除了这三方面的威胁，都以一种绅士的方式去处理，让人们不止惊叹于他的枪法，更惊叹于他化解危机的高情商，为这个人物增添了不少魅力。片中还有另一个有魅力的西部牛仔——警长马克，他和杰米是老朋友，不过牛仔已经是过去式了。八年前马克在一次抢银行中，见到了被同伴杀死的女银行职员的尸体，从此决定金盆洗手。警长的前史透漏出所谓的西部英雄并不总是正义的事实，正像他们杀害无辜的印第安人一样，许多在传统西部片中被认为是英勇与正义的行为，实际上是一种武力霸权。转变成为执法者的警长，在片中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运筹帷幄之人，他保护着镇上的每一个人，老朋友杰米，看热闹的孩子们，杰米的心上人，甚至是那些前来杀死杰米的人。可是，镇上的人们就连孩子都瞧不起他，因为马克从来不带枪。西部世界的价值观念是如此扭曲，人们崇拜武力，与此同时又不愿承担武力所带来的后果。小镇的长舌妇们和不分青红皂白要复仇的老人就是例证。从警长与杰米的谈话中，我们还得知另一位早年与一起他们叱咤风云的伙伴，一位曾经的神枪手，早几年就被人在马棚被人杀死。他的死预告了杰米的结局，观众预感到他难逃一死，但亨利·金却给了一个颠覆性的结局。三兄弟追杀杰米是埋得最深的那条伏笔，可是杰米却没死在他们手里。他却被一心想要成为杀死“天下第一”的汉特杀死了。临死前，杰米对着满心欢喜的汉特说出了他压着一辈子的痛苦：“不要谢我拦着他们把你绞死，就算是我拔的枪吧，你走吧。我就是要让你成为神枪手，我要让你尝尝当一个‘天上第一神枪手’的痛苦，你就等着吧……”精彩的遗言，给这部片的结尾添上了点黑色电影的意味，因为很快，一切都会是轮回。更多原创影评请移步个人微信公众号：电影少女放浪记copy;本文版权归作者调反唱唱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