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申、宋运辉与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大江大河》折射的独立人格

梁思申(杨采钰饰)、宋运辉(王凯饰)与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大江大河》折射的独立人格本文首发于《大江大河》豆瓣官方讨论小组，该组良好的讨论氛围让我有了写作欲望。本文在小组内收获了非常多的回复、点赞、转发和收藏，无法一一向各位表达感谢，请大家谅解，我更新了文中的部分内容，感兴趣的组员可以留意。作者：剑神一笑一梁思申是一个演绎难度非常高的角色。演绎难度来自于人物设定：1.能力出色的女性精英；2.海外华人，且“手眼通天”，父系设定是国内高官，母系设定是掌握巨额资本的海外华侨，自己又联系着美国资本与大型跨国公司。对“女性精英”人设的不友好，既可能来自男性，也可能来自女性（这一定要注意）。说句可能会引起争议的话，现代女权主义的对手很多时候恰恰来自于某种社会孕关系育出来的女性，比如程开颜(周放饰)（和她母亲）对冯工和陶医生等人的伤害。梁思申背后有三股力量：（国内）官僚高层、海外华人精英、美国金融资本（有华尔街履历）和大型跨国企业。大可不必吐槽“玛丽苏”，我们不能否认这三股力量的真实存在，而且他们对我们普通人的影响比想象的还要大。梁思申只是将这三股力量扭合起来了。梁思申的回国，意味着这三股力量开始紧密合作，迅速将中国推向了高速发展的轨道。但是，大家想一下，改革开放过程中最让我们担心的是什么？就是这三股最顶级的力量独占改革开放成果，近亲繁殖，把中国变成一个超大规模的“金州”（“一潭死水”，精英垄断资源分配）。也就是说，梁思申很可能成为这三股力量的“利益代言人”：梁思申是父系梁家（官僚高层）和母系王家（海外华人精英）同辈人当中最优秀的人物，也被华尔街金融巨头和洛达这样的大型跨国企业看中，她很可能成为这三股力量在改革开放中勾连腐化的连接器，帮助家庭成员（一代重获影响力，二代官运财运更近一步，三代四代·……持续繁殖）和外资企业蚕食改革开放红利的枢纽。“梁思申”人物设定的用心就体现出来了。第一部中，交代了这个人物与父系梁家（因为母亲家的成份不好，自己被歧视）、母系（与外公一家打官司）的关系都不好，在宋运辉的鼓励之下，早早的脱离梁大的国内成长环境（爷爷的权力铺路），又在宋运辉的支持下，开始在美国自己赚钱，摆脱了对外公的资本依赖。第二部中，宋运辉又发现、挖掘和激发了她与美国资本及公司的差异（“修罗场”饭局）。梁思申的人物特点就是与这三股力量都有联系，但都有冲突，那就出现了一种可能性：要是她能力出色，不但能充分调动这三种力量代表的资源，而且不致于沦为它们傀儡式的代言人。这也是梁思申这一角色的魅力所在，她是一个独立的、有自己价值观判断的、学习接受能力强（与宋运辉的互动有突出表现）、且能力出色的角色，而宋运辉在她的人格形成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回国的梁思申还需要一个“合作者”，这个合作者要告诉她，她可以用自己背后的巨大能量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大潮中做些什么（她自己能解决不能做什么的问题，但是需要有人帮她实现“美国经验的中国化”，即“接地气”），宋运辉扮演起了这一角色。二宋运辉的出生与梁思申乃是云泥之别，但是共同之处在于他也能力出众、人格独立，善于学习（学习意味着能够适应变化，自我更新）。邓公一恢复工作就做出的重大决策是：恢复高考。对改革开放来说，这是头等大事：第一，寻找有能力的人（而不是看出生），在各行各业担当重要人物；第二，在旧有的社会关系格局中插入新的力量，意味着注入活力与生机。大量宋运辉式的人物在高考恢复后涌现出来，果然成为改革开放的中坚力量。宋运辉的独立人格体现在，他从农村（因为成分不好，他们家在农村都没有朋友，直接体现就是姐姐结婚前，宋运辉对“热闹”的排斥，有意思的是这种孤独的最早的倾述对象是小时候的梁思申）被选拔出来，在城市和系统内无根无基，与既得利益集团没有瓜葛，比较容易成为改革的同路人，这就是改革者的“底子干净”。但是，宋运辉也存在风险，因为他一旦被选拨出来，才华展露之后，就会成为“旧势力”的“围猎”对象，就像古代儒生进士及第之后，世家大族会以联姻等各种方式将他们笼络为代理人。果然，宋运辉被金州系程家看中。但是，因为宋运辉自身的特质，程家“围猎”失败了（从这个角度看，幸亏水书记没有女儿，要不然宋运辉变质的可能性或者决裂的代价要大得多，因为老水至少部分复制了金州传统，比如弄权，而且能力比程父厉害的太多）。很多人在说，对宋程离婚交代不清楚，其实是已经没有必要了。改革开放的力量（小拉、老徐、梁思申）在帮助/迫使宋运辉与金州系做明确切割，否则就是精神（道德污点，不再具有改革开放的锐气）和肉体（按照金州系的搞法，宋早晚进监狱）的双重死亡，他背后的支持力量（小拉、老徐）会离他而去，寻找新的同路人。因此，正如老徐在谈话中告诉宋运辉的，组织是在保护锻炼他。保护是让宋运辉的底子重新干净：认定宋运辉不存在男女关系上的道德污点，谈判策略不当（不是卖国）只说明经验不足，已经下放基层历练。锻炼是指，作为改革开放的一线冲锋者，宋运辉走的太急太快，锋芒毕露，就是老徐说的“只顾向前”，很容易“进退失据”，不仅伤害宋运辉自己，也会伤害到背后支持他的政治力量（小拉在办公室跟他的谈话，东海早已被不同力量盯上了）。在为官上，“知所进退”是高超的智慧，要学会平衡不同力量的诉求，在平衡中推进自己的主张（跟老徐的谈话）。三师生关系被男女两性关系冲击之后，宋运辉和梁思申都在重新定位彼此未来的互动走向。在梁思申的眼中，宋运辉的偶像光环正在消退，她发现宋运辉是一个有缺点的、有顾虑的、需要情感安慰（婚姻不幸）和保护（想借助自己背后的力量将宋运辉从困局中摆脱出来）的男人，但是这些都还不足以让梁思申在男女关系上动心，在她的社会关系中，有能力的男性实在太多了，而且，一个根本问题是她觉得宋运辉不再勇敢和敢于抗争了。她和宋运辉刚认识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不“认命的”，敢于抗争的。梁思申的抗争局限在家庭关系，而且策略低级且消极（故意考试不及格），宋运辉抗争的是更庞大的社会关系，宋的抗争难度更大更成功，策略也更加“高级”和积极（自学完高中教材，且全县第一），这是梁思申佩服他，把他当作偶像的原因。举报风波之后，梁思申认为宋运辉在自己遭遇不公之后，认命了，这是极其失望，因此即便让大伯把宋运辉调回来之后，她对宋的感情也会逐渐淡化。“修罗场”饭局中，宋运辉应该会为自己有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高兴。他能够在梁思申对美国种族歧视的控诉中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当年的宋和现在的梁都是在反抗自己所处的庞大的不平等社会关系（宋反抗的“黑五类”对自己的束缚，城市-乡村资源分配不平衡对自己的束缚，梁反抗的是美国无处不在的种族歧视对自己的束缚），而且策略都是积极的（宋是当年自己拼命自学，抓住高考的机遇；梁是想抓住东海与洛达合资的契机，做出成绩，证明种族论是不对的）。这说明梁思申已经“进化”成了她小时候崇拜的宋老师，如果现在的宋老师变得怯弱，她的精神偶像就崩塌了（38集宾馆外的争吵）。但是，带梁思申“走基层”之后，宋运辉向梁思申展现了自己更加宏大的精神世界和雄心抱负。宋运辉展现出了梁思申从未感受过的，她圈子里的同辈人也无法达到的视野高度：更加辽阔的中国土地与更加激动人心的家国情怀。梁思申真切的感受到了，宋运辉是如何一步一步从农村走向金州，走向东海的，这是宋运辉不断自我拓展（知识和视野）和自我折磨（宋需要付出梁及她身边同辈人难以想象的决心与毅力）的过程，而且到达一定高度之后，宋运辉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更好的改变中国社会，（对比一下，梁大、萧然这样的三代想的是赚钱，找听话的姑娘，用萧然的话说，“不带刺”），这又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抗争，即通过自己的努力（甚至是某种“殉道”），来降低其他人的抗争（改变自己命运就是抗争）成本。有人觉得宋运辉的理由“太中国化”，美国长大的梁思申很难认同，其实不是，一是梁思申超强的学习接受能力，二是宋运辉的理想在某种程度上与美式教育中的传道士热情形成的共振（这与饭局中宋运辉痛斥的强盗逻辑是一体两面，看互动者能够激发哪一面），大家都知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里可以说是“美国经验的中国化”；三是，在39集山上谈话中，与记忆中小时候的宋老师相比，在梁思申眼中，此时的宋运辉可能已经类似于“魅力型领袖”了。在美国教育体系中长大的梁思申甚至可以看到马丁·路德·金的影子，宋与金都在以自我牺牲的方式（宋暂时牺牲自己的前途，金最后死亡，“以身殉道”），来提高其他人的社会状况（宋是提高贫困人口的生活水平和发展机会，金是为有色人种争取权利，这与“修罗场”饭局中梁思申对种族问题的控诉产生共鸣），而且找到了合适的方法（宋的方法是推动中国加快融入国际市场，金是推动美国的社会---运动）。第二部38-39集宋梁对话要与第一部他们在学校的互动对照着看，双方的互动模式和关系定位都发生了变化。“走基层”之后，经过师生关系松动——男女关系再定位——“崇拜危机”的过程，宋梁关系被重新加固，但是引入男女之爱还需要过程和导火索。当宋运辉进入梁思申背后的三股力量之后，将会碰撞出更激烈的火花（三种力量也会试图将作为改革开放先锋的宋运辉拉到自己阵营中来），梁思申将如何维护自己的爱情与家庭会成为程开颜的强烈对照组。在各种社会力量掀起的风浪冲击之下，拥有独立人格与丰满精神世界的两个人彼此温存与追逐，必定会格外浪漫与有趣（编剧安排妥当的话，这组CP的甜度会非常高）。比如，梁思申和宋运辉在抗争策略上高度互补，梁思申是遇到不公平，就能立刻“炸毛”，直接表达不满的，小时候直接顶撞老师，直接对宋运辉说“我就是不服”，这得益于她背后的巨大能量，缺点是缺乏战略眼光（短视），成本高。宋运辉因为自己背后的能量太弱和间接，在抗争中属于隐忍型，然后捕捉时机（他对政策方向变化的高度敏感性）推进自己的计划，缺点是有时候太过委屈和自我牺牲。梁思申和宋运辉的策略高度互补，宋能引导梁更具长远眼光，更有战略性；梁能够让作为改革者的宋少受委屈，减少他的自我牺牲。抗争策略互补外化到在情感上，梁思申很容易转变为“护夫体质”，而宋运辉则是“默默奉献体质或铺路体质”（在与程开颜的感情中，宋运辉已经体现出来了，比如买指甲油，替程千里处理问题，是默默奉献，而让程开颜学习日语和考会计则是他为程开颜和两人的感情做长远铺路）。关键还在于宋梁两人能够彼此接受到对方的感情。宋运辉的隐忍意味着在情感关系上，他特别需要对方直接的（“简单粗暴”）的关怀（所以，在与程开颜的感情中，程开颜只要表露出关心，他就会特别感动）；而梁思申的学习能力也使她容易理会和感悟到宋的付出与铺路（对梁思申的铺路包括合资厂建立后她怎么在中国开展工作，美国方式跟中国方式肯定会发生碰撞；更重要的是梁思申目前对自身背后的母系和父系力量还只是简单排斥，宋运辉要与她摸索如何运筹其背后的三种力量，实现效用最大化）。嗯，这一组，不仅好磕，还耐磕。与其说宋运辉和梁思申的形象塑造的太过高大和“玛丽苏”，不如说这是编剧的一种期待：如果你如宋运辉般出身普通，请拿出奋斗的勇气，成功之后也仍然保持赤子之心；如果你如梁思申般家境优越，请保持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多回报社会而不是无限制的拓展自己的利益；不管你是通过哪种渠道成为这个国家掌握权势之人，请建立更公平的人才流动机制，更公平的资源分配体系，让更多的宋运辉、梁思申涌现出来，汇入“大江大河”，为这个国家持续输入生生不息的动力。我无比期待《大江大河3》，请编剧和演员们加油。本文版权归作者剑神一笑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