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从不曾失忆——叹元芳和小清的感情

那一夜，没有在运河边目睹一切的人都管我叫李将军——一个曾经身披重甲武艺绝伦的武士，一个除暴安良劫富济贫的侠客。就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人肮脏的鲜血顺着我习惯性低垂的刀尖缓缓淌下，数不清多少个心怀鬼胎的灵魂在我鹰一般的双眼面前无所遁形。曾经，在我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需要保护的好人，和需要惩罚的坏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从那个依然充满戒备的身体里逃出来，却感觉自己只是一枚无与争锋的重型武器，而开关，则要由别人开启。面对蛇灵高手我从未害怕，面对铁手团的围攻我心静如水。在我眼里，杀人如同撞钟搬简单——撞几下仅仅取决于时辰而已。但是那个夜里，我不幸战败了——不要问我杀掉了多少敌人，也不要问我战败了几路人马，更不要为我用刀撑住缘木不肯倒下的行为喝彩——因为一切都是徒劳——我只知道最后的我如同浮萍搬在水中漂浮——漫无目的，任人宰割。仰面躺在水里的我，第一次毫无顾及地吮吸着天的颜色——那么蓝，那么美，美到我平时从未留意。在苍穹中，我看到了我的父母，我看到了我曾经的战友，看着他们在冲我那么友善的笑。往日的刀光剑影，铁马金戈，都只融化在他们淡淡的笑涡。我好想翻身抓住一块甲板，想办法赶到山阳县奔赴鲁贤弟和宁贤弟的约定，但是我好累，天空中的笑脸就像磁石一样牢牢将我吸住，动弹不得。我曾经到过一望无垠的大漠，走过风光旖旎的江南，看过银装素裹的雪山，游过波光粼粼的大海，可是没有一次不是血雨腥风相随左右。而此刻，天空中的笑脸，却如同孩提时夏夜在家门口的池塘中嬉戏时听到晚风轻抚过树叶，婆娑作响，如此幽静，如此安详。我闭上双眼，笑脸却更加清晰。我享受着这安详的风，不知不觉睡着了，就好像儿时躺在妈妈的怀中……云姑(董璇饰)的呼唤让我猛然回到了这个世界——尽管云姑盘起的发髻已经披散成温顺的刘海，尽管她收起了眼中的凶光，尽管我只是看到她的侧影，但是我依稀记得她那紧促的双眉，圆睁的双眼，对，还有她看着我微笑时翘起的嘴角。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我现在最好的写照。我闭上眼睛，任她摆布，看着漫天的星斗——老人说天上的星星都曾经是地上的灵魂，我死后会变成哪一颗呢？“小青姑娘，这个人还活着！”这是龙风癫狂的笑声之后，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小清(董璇饰)？他们为什么不叫她云姑？”我好奇地再一次睁开双眼。如果人真的有直觉，那不过就是一瞬间的感受。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我却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是云姑！一样的眉眼，相同的五官，却有着唯一的差别——眼神。她的目光温暖而认真，为蓝天中的笑脸抹上了最恰当的背景。“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如果她的嘴没有动，那么这句话就像从眼睛里飘出来的一样。“我叫李元芳(张子健饰)。”这句话几乎随着我的呼吸迎了出去，却被咬住了。“依云姑般狡诈，乔装改扮套我的话也未可知。”“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包括我的名字。你又是谁？”在那个阴冷的夜晚，她干净的目光中，我的话显得并不真诚。“我叫葛亚清，你就叫我小清好了。”她显然相信了我，回答得干脆，爽快，毫不迟疑。后面的故事属于我和水生共同的记忆。哦，对了，水生就是我，这是小清说的：“你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我就管你叫水生好了！”她指着我说，弯弯的眉眼中透着得意，仿佛亲手拼上了一幅拼图的最后一块。属于小清的记忆仍然鲜活如初，属于我的记忆则已不那么明朗——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确定了她不是云姑，只记得当我想试探性表明身份地把官凭递给她看的时候，她只是微微撅起樱桃小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大将军？千牛位？那是不是牵牛的呀？牵牛的怎么会是大将军呢？”我无奈地接过官凭，刚想解释，突然想起那个她那个为害一方的爹。职业习惯让我不得暂时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并暗自记下我那句最常说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只是隐去了“亲口”二字，这二字我并不配对她提起。和小清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管是夜访庞四，还是出走盱眙。看着她的那张笑脸，总让我觉得她属于那片纯净的天。还记得那天她让我笑，我却笑不出，因为我觉得在她面前，那份笑容显得太过虚伪。还记得那天她让我说好，我也说不出，因为我觉得我拿不出任何好东西来回应她的笑容。还记得在太平镇那个客栈，她在我脸上留下轻轻的一吻～傻丫头，曾经有无数刀枪剑戟向我头上袭来，都被我轻松化解，那带着花香的攻击我怎么可能躲不开呢？水生应该随着狄大人的现身而结束了。当我看到狄春的时候，我突然改变了主意。那一刻，我看着身边低头不语的小青，想到曾经快乐无私地伴我左右的她将就此陷入孤独，突然认同了她的那句话——小青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水生应该继续陪在她的身边。接下来的几天是我最难熬的，和一群好友装作视而不见，和狄大人也再不能相认。但是水生依然是快乐的，开心的，和小青的耳鬓厮磨让我觉得李元芳是否真的就此消失了——直到我对狄大人说出，“我直到你们想让我做元芳，但此时，我只想做水生”。不得不承认，是元芳的正义感终结了这段青涩的感情。当我决定对狄大人和盘托出卧虎庄的那一刻，我依稀看到小清痛苦地出局。看到那张美丽的笑脸，在晶莹的泪花中久久盘旋，然后缓缓地淡出在冰冷的月光中。在盱眙码头看到云姑扮装的小青的尸体，我真的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面是生死追随的大人，一面是……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想不通事情的真相。小青冰冷的尸体让水生终于失去了理智，然而李元芳的冷静却又让我徒劳地回到了小青的尸体旁。云姑！我突然想起了她……尽管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但小青就是小青，云姑就是云姑，李元芳可能会认错，水生却绝对不会认错。最后的结局我再也不愿意回忆。但是记忆的爬虫却让我始终忘不掉，在乌篷船爆炸的刹那，是她将我挡在了身后，才使得我能毫发无伤地为她报仇。对了，她最后还告诉我，她原来叫小青，小时候算命的说她命中注定与水有缘，所以她当时便决定，管未来的他叫水生——不管他以前叫什么，并且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清，让“水”一直在“青”的身边。我抱着小清冰冷的身体久久不能自已——想着那一个个水波粼粼的湖面，想着那一个个凉风习习的夏夜。这是第一次，我这么紧紧地拥着自己的爱人，可惜她再也看不到。小清是笑着离开我的，她一定是看到水生最美的笑脸，尽管那时的我已经泪流满面——也许，那张笑脸并不在我的脸上。小清，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不仅让你看到水生的笑，那张笑脸已经永远的属于你了。从此，再没有人能看到我的笑——没有人会在乎的——我本来就不常笑的，对么？狄大人的脚步由远而近，一切都结束了。那个水生，那个被你拼上最后一角的拼图，已经永远的随你而去了。我擦干眼角的泪水，转过头，“大人，元芳回来了。自洛阳别后，一切安好？”在别人看来，你用你的柔情复活了元芳的身体，又用你的生命复活了元芳的心。而在我看来，你却是唤醒了藏在我心里的水生，并且永远地带走了他。运河滔滔，漕运通畅，狄大人，曾泰和我站在甲板上挥别这个地方。别了，水生；别了，小清。下次，什麽时候见面？也许是一个时辰后……狄大人笑容可掬地看着重甲执锐的我，“元芳啊，我送你个礼物。其实在我们在码头找到你之后，发现小清并没有死，而是一息尚存……然而不报她的死讯，皇帝则无法原谅她的父亲。”仓帘撩开，熟悉的芳香，熟悉的一袭白裙，熟悉的折伞……朱唇微启，“李将军……”“不，我不是李元芳，我是水生……”也许是十年之后……狄大人隐退，我也随之赋闲。脱下了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战袍，却不知不觉来到了早已是一片荒芜的太平镇。当年的客栈就是这里吧，就在这里，她的吻曾经那么柔软却坚决地轻拂我的脸颊。香气……？一片废墟中倔强地立着一所茅屋，一位中年妇人探头出来。苍老的面庞，鬓角丝丝白发，唯一不变的是那清澈的眼神，温柔的言语，“自从那也在卧虎庄看到你的官凭就知道，李将军是属于天下的，而小清则只属于水生一个人的。”也许是一千年以后……一个炎热的夏夜，大学的女生宿舍旁，上完一天课回来的学生们刚吃完午饭，正在宿舍里闲谈。一个黝黑瘦高的男生背着吉他来到女生宿舍楼下，“新闻系大二三班葛亚清同学，我有一首歌想唱给你听～”，琴声响起，悠远的歌声随之响起：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