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

日本现在最难买的电影票，要属《爱情是什么》（2018）了。在连着跑了两家大阪影院、都被告知“实在抱歉、票已售完”后，笔者只好悻悻转向神户，终于有机会一睹这部“人气爱情电影”的芳容。座无虚席的《爱情是什么》放映《爱情是什么》改编自直木奖作者角田光代的同名小说《愛がなんだ》（中译版书名为《单恋》），原作描写了深陷热恋不可自拔的平凡OL小照（岸井雪乃饰）、与我行我素的阿守（成田凌饰）之间的故事，被称为“纯度100%的恋爱小说”。电影在此基础上加深了人物关系，成为了瞄准五名年轻男女的“恋爱群像电影”。一天24小时都想为喜欢的那个人活着，工作也好闺蜜也罢、统统退为其次，就算多一分钟多一秒钟、也想陪在那个人的身边，即使他的心里还住着别人——这就是女主角小照的恋爱方式。这样的小照，在一场朋友聚会喜欢上了田中守，将自己的生活变成了“大型奉献现场”：阿守说的话全部照听照做，承包他家的家务活，日常生活以阿守优先，甚至不惜辞掉工作、翘掉打工。在自我感觉幸福爆棚之时，男生突然给出拒绝，再次见面时，他向她介绍了新爱上的年上女“堇”（江口德子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愤懑与失意猛然涌来，小照“极致的单恋”眼见穷途末路。剧照：阿守另一边，叶子（深川麻衣饰）与中原（若叶龙也饰）的关系也陷入胶着。二人如同小照阿守的性转版——叶子自由奔放、对中原颐指气使，中原对叶子却充满了迷恋，他喜欢给她拍照、任由她使唤，在这段不平等的关系中愈加渺小。小照与阿守、叶子与中原，两对男女并非恋人、却保持着肉体关系，比起“朋友”更加亲密。这种专属于成人世界的二人关系，灌满了复杂和暧昧，并非用“恋爱”“男友”“女友”等词可以简单概括。《爱情是什么》，就是扎根于这种情感、探索爱为何物的电影。影片给人的第一直观感受，是“细腻”。导演很会捕获人物间波涛暗涌、情愫各异的“爱”——有人在爱情中宛如溺水、难以自救，也有人在爱情中八面玲珑、随时准备全身而退；有人在爱情中跟着感觉走、捉摸不定，也有人爱得痛苦卑微、却难以喊停。每个人、每种性格、每段关系、每场交往，在巧妙的排列组合下，发酵出了细腻且微妙的气息。在剧情推动的某个瞬间，作为观众的你会不由得感叹，没错，这就是折磨人心的爱情。尤其是小照为了促成阿守堇，谎称要与新欢一起四人约会的那场戏。小桌两边、神色各异的四人，嘈杂的音乐与慢舞的烟圈，视觉上已是极其漂亮的画面。再加上每个人浸泡在自己的情绪里、极力掩藏却身不由己，眼神肢体全是戏，小照对阿守的不舍，阿守对堇的小心翼翼，堇察觉到了小照的心意，所有情绪在镜头之下无处遁形，甚是悲愁——台词不多，却成了影片最值得玩味的场景之一。剧照：小照与阿守今泉在前作中，数次描绘不安定的、扑朔迷离的人际关系。如他自编自导的《面包，巴士和第二次初恋》，就将“孤独”这一议题悬置在“结婚”之中，导演用“孤独理论”反复冲刷本就平淡的二人关系，致使影片略显寡淡，缺乏亮点。而在这部《爱情是什么》中，导演放弃探讨社会性、集中精力打造“人情味”，为此加入了独特的幽默感与苦闷漫溢的细节，在不断拉扯中还原“爱情虽麻烦、世人却为之赴汤蹈火”的事实。某种程度上来讲，影片是披着文艺外衣、实则富含娱乐性的电影。包括小照的Rap戏在内，几场群戏编排得煞是精巧——悲喜情愁浓缩在一个空间，戏剧冲突不断爆发。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岸井雪乃的演技。没有台词的间隙，她也通过表情和眼神续写“对渣男阿守义无反顾的单恋”，这样纯粹笨拙的爱、令人感慨“心疼又羡慕”，平凡中带着强烈的真实感。影片一共描绘了三段形态各异的“单恋”，今泉导演在尊重原作的基础上，亦引入了原创剧情。例如，影片结尾叶子与中原在画廊的重逢戏，就将三段单恋汇聚一堂：出现在镜头前的、动态的叶子中原和以照片形式定格的阿守小照、阿守菫，导演通过一段时间内的集中对比，将“喜欢到底为何物”“单恋的未来在何方”这般思考抛给观众，引来了排山倒海的共鸣。剧照：叶子《爱情是什么》在日本本土获得了不错的评价，坊间也有观众将其与滨田龙也的《夜以继日》（2018）做对比，并指出两部片子的共通点在于拥有“如同炸弹般危险的女主角”。《夜以继日》中女主角朝子迷失在两个拥有相同容貌的男人之间，她的心思和举动近乎无法预测、却时刻牵动着剧情发展；而在《爱情是什么》中，小照对阿守的喜欢也近乎痴狂，影片结尾，她呓语而出“想与喜欢的人同化”，不禁让人胸口一沉。或许，这种潜伏着一丝危险的女主角，会为死气沉沉的日影带来一股全新的风潮。在以漫改为主的商业片中，“恋爱”总是以闪闪发光的华丽姿态降临，而近年来的文艺日影却反其道而行之，不断戳破这个“谎言”：日常中的爱是自私自利、充满破灭、充满欺瞒的，真实的爱是深不见底、令人恐惧的。而以此为主轴的电影女主角，无论是《夜以继日》的朝子，《最终幻想女孩》（2017）的良香，《你的鸟儿会唱歌》（2018）的佐知子，还是《爱情是什么》的小照，都带给了观众相当浓烈的感官体验，令人为之一振。四位让人眼前一亮的“危险”女主《爱情是什么》的鲜明，很大程度上还归功于角田光代对女性角色的精准拿捏，她的不少作品影像化后令人印象深刻：《空中庭院》（2005）《第八日的蝉》（2011）《纸之月》（2014），这些电影无一不精准描绘了女性生存图景，而这些女性身上，虽有困惑、迷失之态，却如飞蛾扑火，活得凄美且壮烈。本片描绘的三位女性——小照、叶子、堇也正是如此。她们的性格想法大相径庭，面对爱情的角力，也展现出了全然不同的迎战之态，然而角田笔下那种“不轻易妥协、坚持做自己”的女性气质，在三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延续。此外，《爱情是什么》仍保留了今泉导演独特的节奏感和影像风格，除了单恋、影片还描摹了微妙的多角关系，而不时出现的大象、深夜一酌小聊、与幼年自己对话等带有梦幻色彩的场景，也让影片元素满载、诚意十足。爱情是什么？这道难以说清、且从来没有正解的谜题，就让电影用123分钟细细解剖呈现。本文由深焦DeepFocus公众号首发本文版权归作者梨子冰冰冰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