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承受的记忆之轻

阿尔兹海默症对我来说一直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我了解它的症状，也知道患这个病的人大脑出现一些故障，他们的记忆会一点一点从大脑中被抽空，认知能力和语言能力也会逐渐下降。很多文学作品和电影作品都关注过阿尔兹海默症，文学和电影的表达方式给它蒙上了一层趋向崇高的抽象化滤镜，使它在我脑中始终呈现出被艺术化的状态，仿佛一个返璞归真的过程，孑然一身地来，又把一切都洗净，回到白茫茫一片天地中去。从来没真正接触过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我甚至天真地认为这是我理想中的离开方式。直到我看了这一季的忘不了餐厅，才直观地感受到这个病的真实和残酷。第一集里的孔奶奶忘记了自己爱人的死亡，每天开开心心地和新认识的人介绍自己喜欢打排球的老伴，仿佛这十六年来爱人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因为爱人是个180 的大高个，她看见高个男孩就兴奋地问人家的身高，她记得和爱人相识相知相伴的每一件事，唯独忘记了他的死亡。第三集里孔奶奶的孙女蓓蓓来餐厅就餐，跟奶奶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大名，奶奶开心地说我家里的小孩跟你名字一样，蓓蓓忍着眼泪笑着跟奶奶说我叫蓓蓓呀，奶奶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就是你呀。她记得自己的小孙女跟自己很亲很亲，记得她的大名也记得她的小名，记得她们小时候住在一块的家，记得她很爱她，但是现在她站在她面前她却认不出来她。我眼泪不停地掉，不知道是忘记了自己爱人的死亡始终孤独地活在只有自己相信的真实里更让人难过，还是忘记了爱着自己的亲人，面对着自己爱的人却认不出来她更让人难过。以前我从来都觉得记忆的真实性是个伪命题，存在于人脑海中与主体认识联结的记忆无法讨论其真实性。《银翼杀手2049》里曾经讨论过如何区分人和人造人，两个判定条件之一就是看他是否拥有真实存在的记忆。人造人只拥有编造植入的记忆，而真实的人拥有真实的经历和记忆。然而我们的记忆并不总是如实反映我们的经历，记忆是经过主观加工和重重心理暗示留下的认识结果，比如有些我们经历过事也会被潜意识自动遗忘，有些没有经历过事，也可以杜撰并说服自己相信它的真实。那么记忆到底真实与否对我来说就失去了意义，人只要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记忆就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是不是植入的又有什么关系？今天我突然明白了，追寻记忆真实性的意义不在于记忆本身，而在于这段记忆中和我发生过联结的人，而在于存在于这段记忆中我爱的和爱我的人。记忆中和爱的人真实发生过的联结才是最重要的，活在只有一个人拥有的记忆中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记忆本身无足轻重，但是粘附在记忆上的爱，踩着记忆结冰的湖面跳舞的人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这个综艺做得真好，你可以看到人和人之间的温情，可以让人终于回忆起爱与被爱是人的本能。虽然不停地让我流泪，但是在真实的苦难和无助面前，你很难打出煽情两个字。爱和陪伴可能并不能抵抗病魔和遗忘，但是对于有认知障碍的老人来说，可是只是需要一个“打岔”让她们在这一刻离开恐惧露出笑容。本文版权归作者踢喔喔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