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个幽灵狗

“把书拿去吧，看完以后和我交流下观感。”我第一次看到幽灵狗，一点也没有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想来，第一印象有时候确实什么都说明不了。幽灵狗也就是个黑人男子，大个子，不多话，目光坚定，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还有一种冷酷蕴含其中。他养了很多鸽子，用来和自己的主人联系，事实上他就和鸽子们睡在一起，对了，他还喜欢看书——坚信自己秉承武士道的精神。这当然很傻了，我指的是总有些家伙认为自己被某种使命所控制。不过他并不招人厌，他有礼貌，会下国际象棋，喜欢吃冰激凌。麻烦的是在一次执行其“主人”的任务时，错杀了一个家伙。对了，让我来谈谈他的这个主人吧，比起幽灵狗，对他的那个主人我就没什么好印象了，那是个老家伙，我的意思是他有所有那些老家伙的毛病，自命不凡却胆小如鼠，而且还常常错误的判断形势。这下麻烦大了，整个黑帮的成员都开始追杀起幽灵狗来。更不幸的是，他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老家伙也隶属这个黑帮而且看来混的也不好，老家伙对自己这个手下倒也不能算是心狠手辣，他悄悄警告了下幽灵狗。以武士道为己命的我们的幽灵狗怎会被吓走，他还是照常散步下棋，和老朋友闲聊（奇妙的是他俩用各自不同的语言交流），还偶遇到个极好的小女孩——波琳，我之所以说她极好，因为她一直随身带着一个粉色的玩具箱，就像我们的幽灵狗兄带着个黑色的手提箱一样，只不过这只粉色箱子里装着的既不是美元也不是手枪，当然也没有玩具——都是书。波琳和幽灵狗聊书，你不会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都会有那些书，当然拉，有些书，正如我们的老波琳说的“我喜欢它的封面。”于是，我们的幽灵狗像所有爱书者遇到知音一样，一定要她借走自己的书，交换下读后感，波琳同意了。后来幽灵狗开始解决起那档子事，他差点就全搞定了，让我补充一下，他身手敏捷，而他的对手们个个，如果不能说是老态龙钟的话，也至少慢慢悠悠的。所以幽灵狗像一个真正的杀手一样，没有浪费一颗子弹，而且我不能不提，甚至是那些个被幽灵狗解决的老家伙里也有人确确实实的敬佩老幽灵狗兄——“像一个真正的黑帮那样解决问题。”怎么说呢，幽灵狗早有言在先，大意同于“有所为有所不为”或“注定为失败的事业而战斗”，我不想把这弄的哭哭啼啼的，因为事情本来就不是那样，当时大概情景是这样的：幽灵狗兄和他的法国朋友各说各话的时候（奇妙的是他们间真的能相互理解），老波琳来了，她是来还书的，她告诉他喜欢这书，挺有趣的，波琳说，自己尤其喜欢第一个故事。我依稀看见书的封面上印着《罗生门》几个字，但不知道是不是芥川龙之介的版本，我没太看清。然后“主人”就来了，我早说过，我不喜欢那个老家伙，而且现在他的肩膀上又受伤了，使得他走起路来更加滑稽。问题是，偏偏还要掏出枪来，他。他用枪指着幽灵狗，我看见，显得拘谨和尴尬，我真希望他当时的表情没有那么糟糕。幽灵狗慢慢的靠近他，说着什么，也拔出了手枪，这个时候枪声就响了起来伴随着尖叫声和呼喊声，其中有一个声音很真切，我倒现在还能复述出来“笨蛋，他的手枪没有上膛！”我之所以记得那么牢，是因为这句话是用法语说出来的。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幽灵就已经躺在地上了，手里拿着一本书——《罗生门》。他的“主人”这时俯身看着他，这一霎那，我再一次确认了自己对那个老家伙的厌恶。那个老家伙想说些什么，他站在那里，似乎在搜刮脑子里的词汇，可我们的幽灵狗开口了“把这本书拿去看下吧，看完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和我交流下观感。”——老幽灵狗兄就那么咽气了。后来我也走了，我本来试图对幽灵狗和整个事情来定个性，像有些家伙想做，做过和正在做的那样。可我没那个能力，问题就在于，我想我对幽灵狗压根谈不上了解，我不知道他父母是谁，生在哪里，长在哪里，而且事到如今，我一想起老幽灵狗的鸽子们还有老波琳的粉色玩具手提箱，就会难过的要命，发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声音出来，真的。毋宁说是黑帮片（我从没有认为是这样），不如说，这是一部尽可能把它从前者概念中还原出来的影片。这里的黑帮成员早已没有了《教父》中的胸有成竹，举重若轻——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个男性化的谎言？他们老花眼，他们欠房租，他们爱看老式卡通片，他们杀个人跑个楼梯都气喘吁吁，虽然最后一击的时候仍旧想表现出某种“黄金时代”的凶狠和潇洒，但也不过就是困兽犹斗罢了。“道总会被时间终结，每个时代都有其有的精神。”幽灵狗如是说。现在这里早没有古日本的武士，不用飞鸽传信，也不存在西西里恶棍们的享乐天堂，现在这里用电话，枪，有CD唱机和hip-hop。黑人，黑人音乐，说法语的外国男人，意大利裔帮派分子，日本武士道，陈旧的卡通片和一本本早已容颜老去的书，如果不是电影的对白还在用着英文，我或许不会以为这发生在美国（我指其主流文化）。吉姆.贾木许在这部99年的作品中，依旧没有放弃站在“他者”角度观察和揣摩人性的态度，一如他以前的《神秘列车》，《地球之夜》，《死人》等一样。值得一提的是，《死人》中的出色男配角在此片中也有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