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6年上映的《诗无尽头》是智利裔墨西哥籍电影导演
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的传记片,看简介,才意识到,四五年前在一个叫做“盗梦空间”的地方,曾经有人推荐过一部他导演的电影《鼹鼠》。当时电影在“盗梦空间”的院子里放映,也好像是在屋里的白色墙壁上。一父一子,打来杀去,儿子赤裸,杀戮血腥,但看得毫无头绪,只留下一些荒寂、残酷、血性的粗疏印象,没想到如今看到《诗无尽头》,就是导演的传记片。2亚历桑德罗也在片中出现,以老年的自我与年轻时的自我对话,帮助他,纠正他。在电影最后,年轻的亚历桑德罗决定告别智利前往巴黎,与父亲的一段疯狂对话以及疯狂扭打被年老的亚历桑德罗出来制止,年老时他更为睿智,就像他跟年轻的自我所说的,“你可以解脱它”,“像一只蝴蝶”。年轻时难以像蝴蝶,只是像猛兽,撕咬的猛兽,因为诗歌,为了艺术,无所顾忌,疾俗如雠,疾循规蹈矩的日常生活如雠。年老时像蝴蝶一样飞回到年轻时的分别场面的亚历桑德罗,深知此地一为别,终生难再见,他当然渴望的是谅解,是拥抱,是亲吻,是祝福。生死匆匆,原来分别也可以像蝴蝶一样,轻轻,悄悄。只是,年轻时做不到,只有在所谓的魔幻现实主义里,一切才可以倒流,可以穿回,甚至,可以补偿。3年轻的亚历桑德罗,具有常人所具有的同情心理,只是在父母长期的生活中,他们可能见惯了同情心理的被滥用,同时迫于自身生存的压力,所以父亲才会要求儿子狠揍偷窃者——而不会去想偷窃者自身的贫穷。年轻的亚历桑德罗并没有生存唯艰的深刻体验,只有对自由与美好生活的强烈向往,他当然不能接受父亲所强加的做一个医生的职业规划,这条道路他可能还不能明确意识到意味着什么,但他直觉地感到,等待他的将会是无聊与单调。他渴望的是一个新奇的世界,在那里他是独特的,是自由的,是可以特立独行的,这个世界,就在他在被揍过的偷窃者无意中遗留下来的一本洛尔迦的诗集里,向他敞开了。4年轻的亚历桑德罗以特立独行来确认自我的存在,来体验无拘无束的自由。在智利,他寻找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生活。在他周围,要么是陷于贫困艰难度日的多数人,要么是饱食终日打打麻将实则死气沉沉的少数有产者。他看不惯家族间赌博中所流露出来的投机取巧,他愤怒地砍伐了所谓的家族树,他气疯了,同时这一切也叫他的一个表弟看在眼里,好像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5在酒吧,两个酒吧,前一个酒吧里,大多也是死气沉沉的无聊,后一个酒吧,则只是同性恋者的疯狂。并没有什么新生活,他结识了智力的一些艺术家,他们个个怪异,以怪异的方式特立独行,他们有的也不是新生活,他们有的只是朋友之间流露出来的真性情,毫无伪饰,这叫年轻的亚历桑德罗开心。亚历桑德罗的表弟在亚历桑德罗那里,只是瞥到了一点新生活的闪光,这是多么不切实际,他自杀在一个树上。并没有新生活。6父母深知生活的艰难,看似宽绰度日,实则也是全力以赴,同样是身心交瘁。生活对人的摧残,是无论贫富贵贱的。只是对于年轻的亚历桑德罗,他憎恶这一切,曾经跟他一样热爱诗歌的朋友,最终选择了在大学里教书,在对抗集权的统治面前,朋友深知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这是年轻的亚历桑德罗不能忍受的——他当时当然不会去意识到:正是对他将来学医有成成为一个事业稳定家庭美满的人的憧憬,使得他的父母可以忍受眼前的这生活中的一切。7死亡。死亡如此折磨人。一切终将消逝——连宇宙在内——的念头如此折磨人。连宇宙也将消逝,这也是死亡的一种变形。死亡如此折磨人,无可解脱。年老归来的亚历桑德罗对着年轻的亚历桑德罗说,你可以从死亡中解脱,超脱于万物,超脱于自我,变成一只蝴蝶。这是年老的亚历桑德罗的领悟——也许衰老本身,就是“解脱”的一种变形。只是对于当时年轻的亚历桑德罗,如何解脱。肉身死亡,以及本身单调如死亡的生活,使得他难以喘息,你绝对告别朋友,远到巴黎,寻获他渴望的自由。那里在发生着一些事情,它传到了智利,它被年轻的亚历桑德罗目为自由与独立,目为真正的艺术——也许就像表弟对他愤而砍了家族树这一事件的领悟一样:一个新世界,一种新生活。8“闪耀着纯粹的光芒的生命”。在现实的语境中,光芒无法纯粹,人们疲于奔命,忙于基本的生活,在当时的智利。没有诗歌,生活继续,基本的生存继续,喧闹,狂欢,没有诗歌,生活继续。9对于年轻的亚历桑德罗,与诗人朋友的一次关于“直线前行”的“行为艺术”,让他领悟到,诗即行动。他最后行动到巴黎,年老时看着即将与父母诀别的年轻时的自己,他补充了一个当时还没有成型的精神维度:以谅解代替咒骂,以拥抱代替厮打,以祝福代替死结。10也许:年轻时,在亚历桑德罗,他觉得自己终于如“一只蝴蝶”飞出了当时的使他不得解脱的智利生活;年老时,在亚历桑德罗,他觉得自己终于如“一只蝴蝶”再次飞回到了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百感交集的年轻时代。本文版权归作者语辕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