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轨的《战争》

托比亚斯·林道赫姆的《战争》（2015），代表丹麦参加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评选。片名的确有点大，却是真实的战争。1980年出生的克劳斯年纪并不算大，已是驻阿富汗联军的一名连级军官。他率领士兵不时要与塔利班作战。电影采用平面交叉叙事手法，再现了远在阿富汗的克劳斯与丹麦的妻子玛丽亚各自的人生变轨。玛丽亚每天为远方作战的克劳斯提心吊胆，还要辛苦带着三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大女儿芬妮生性安静少言，二儿子朱利叶斯好动，经常跟同学打架，三儿子埃里奥特还才刚刚呀呀学步，拿到东西就往嘴里塞，结果乱吃了“扑热息”药片，只得急赴医院就诊。孩子们热切盼望爸爸的回归，让妈妈无以开解，只能通过电话相互鼓励。纷乱如麻的玛丽亚，尚且还在安宁之中。而克劳斯却要面对司空见惯的流血。有些士兵无法忍受这种日复一日的煎熬。他们的心理防线变得极其脆弱。比如21岁的士兵安德斯被炸身亡后，拉斯就陷入深深痛苦和恐惧之中。拉斯说我不明白我们为何要来这里。如同越战时那些灰心绝望的美国大兵。作为他们的领头人，克劳斯理解他们安慰他们。他说我们来这里，就是让这里的人民免遭被侵害，让他们能安心重建家园。虽老生常谈，却不无道理。在克劳斯率领手下一次侵剿塔利班的行动中，非但没有保护到平民，反而丧失了主动权，让拉斯受了伤，更糟糕的是，屠夫、斯托夫和米歇尔等士兵陷入了塔利班的包围圈。在硝烟弥漫中，他们只得请求空中支援，才得以突围逃脱。但空中支援却造成了11名平民的死亡。军方检控人员指责克劳斯有违交战手册，在没有看清敌人的情况下，盲目请求支援，结果造成无辜平民的死亡，罪不可赦，正常的话需要判4年徒刑。军方一一询问士兵后，得出了一个清晰的结论，责怪克劳斯并没履行应有的交战义务，而让平民白白死亡，遂做出了让他提前退役回国的决定。说实在的，看到这里，多少感到军方这种武断与伪善。克劳斯作为一名指挥官，的确对当地人纳吉布全家保护不力。因为他们治愈了纳吉布被烫伤的女儿，便遭到了塔利班的威胁。生怕报复，当纳吉布一家请求在营地过夜时，克劳斯答应明天就去清剿那儿的塔利班，但根据军方规定必须让他一家离开营地，结果，塔利班杀害了他们全家。等第二天行动时，却陷入塔利班设计好的圈套，最终致使11个平民的死亡。问题是，当时交战的特殊情境下，受到了攻击，敌情方位不明，何况塔利班深知联军不伤害平民，便一向扎堆于平民之中，以作诱饵，而克劳斯为了保护手下士兵，免遭伤亡，能安全地返回营地，他必须在杀气腾腾的乱局中，仓促地做出决定，根本来不及细想，何况拉斯正受了伤，需要直升机救援。回国后的克劳斯，虽然感受到与家人团聚的喜悦，却并没有享受团聚后的幸福感，因为他匆匆上了法庭，必须接受军方检控人员的起诉。克劳斯看着坐着曾是亲如兄弟的士兵，当然还有焦虑愁肠的妻子。玛丽亚对他说，你不能不顾孩子们，即便你真的坐四年牢，那些死去的人能复生吗，四年后，你的三个孩子会怎样。妻子的焦虑是切实的。这是爱怜，更是害怕。可以设想，她实在无力独自承担克劳斯坐牢后的家庭重负。诚实的克劳斯，只得跟律师说，我的确没有看到塔利班，我不能说假话。他的坦白让律师颇感无力，因为只要他说一句“我看到了敌人”，就足以免罪。法庭上，起诉方步步紧逼，让克劳斯难以喘息。幸好最后出庭作证的绰号“屠夫”说，的确看到了6号院的塔利班枪支闪亮，于是我告诉了克劳斯，他才做出了请求空中支援的决定。但检方说这半年来，你屠夫在之前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屠夫说你们也没问过，我只感到非常抱歉。电影引发一个犀利的问题：战争中，到底谁该为那么多无辜平民的死亡负责？也许，这永远是一个无解的“死结”，因为有战争，就必然会有死亡，这也包含平民，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虽然现在有精确制导那样的先进武器，但毕竟人才是最难控制的动物。显然，让克劳斯这样的下层军官承担那11个平民的死亡，未免太过牵强，也的确好“无辜”。这让克劳斯这半年一直沉浸于情绪的低潮。当他对妻子说“我已无法忍受，得做点什么”时，惧怕的妻子紧紧抱着他给他抚慰，让他安心下来，不要背负这沉赘的不堪。就在等待法庭最终宣判的日子之前，近乎崩溃的克劳斯在妻子的安慰下，一家人来到大海边嬉戏。妻子和孩子们给了他最坚挺的信心。晚上，儿子朱利叶斯说爸爸明天你还能给我盖被子吗。克劳斯哽咽地点点头，说“我保证，晚安！”。幸而最后的一致意见，法庭判他无罪。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但沉默的克劳斯并没有太多的兴奋感。他默默注视喜极而泣的妻子，还有那些欢呼的战友们。不可更改的事实，击溃了克劳斯的心理防线，哪怕他觉得为了士兵们的安全，当时所作的决定无可指责，但毕竟死了11个平民，这让他充满内疚和自责。最终，归结到战争本身。错，只在于战争，但谁制造了战争，却是历史、现实和多重积重难返的结果。简单地说是谁的过错，也许过于武断。如美国无人机在阿富汗、巴基斯坦、也门和索马里等国，既消灭了恐怖分子，又不可避免误炸了平民。但不可否认的是，人类文明的进程，总是在不断地跟愚昧、邪恶的残余势力的较量中前行，这当然也就要付出超常的代价。只是如何让无辜的平民远离战争远离死亡，这才是一切“战争”的根本和前提，也是最为棘手的问题。2016、4、13本文版权归作者薄雾微光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