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者的笨拙与优雅

有些电影会让时间慢下来，拥有动人的色彩与重量。观影的过程，无疑是对已逝去的时间的大规模追寻与反刍。使那些沉淀在内心隐秘之处的梦，在光影声色的抚摸下开出花来。犹如一个奇迹，或者艳遇，使你有机会重新认识自己。台湾导演陈玉勋的作品《热带鱼》就是这样的作品。影片以小孩子写给电台讲述自己所做的梦开始，这些稚嫩的叙述具有某种超现实的感人力量。片尾字幕则是“献给所有有梦想爱白日做梦的人”。白日梦具有虔诚的力量，似乎使人可以像结尾那条巨大的热带鱼一样在现代的钢筋水泥海洋中从容游荡。这些奇迹般的超现实情节，确实让人喜欢，但却不是打动我的最主要的东西。对失败者人生与梦想的悲悯与尊重，使该片具有了黑色幽默色彩和现实穿透力。即将初中毕业面临联考且成绩不好经常被老师惩罚的笨小孩刘志强，最大的梦想不是取得好成绩，而是带喜欢的女生去看热带鱼。他写了大量的情书，但却一直羞于表白。这样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失败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一起绑架案。他试图解救被绑的小孩，自己反被绑匪抓走。而绑匪庆仔在勒索失败后，带着两个绑来小孩回到了嘉义乡下的老家。庆仔一家人生活困顿，想通过索要高额金钱来改变困境。一群善良的笨贼，围绕绑架事件展开了一系列让人心酸和感动的行为。由于不知道长途电话需要加拨区号，笨贼们想要索取金钱的愿望一直因无法联系绑票家人而搁浅。最后随着联考的临近，庆仔决定放刘志强回去考试。但却阴差阳错被警察发现，这时笨小孩刘志强用一个美丽的谎言解救了他们。在这部电影中，笨拙的失败者们在艰难处境中没有丧失对人生和美的希望。本雅明说，愚笨处于卡夫卡心爱人物的中心，任何想帮助别人的人都必须是一个傻瓜，而且只有傻瓜的帮助才是真正的帮助。这部电影的独特恰好在于，无论笨小孩刘志强、王道南，还是绑匪庆仔一家都是看起来有些愚笨的失败者。而同时他们又是一些想真正帮助别人并采取了行动的傻瓜，刘志强不自量力想只身解救王道南，在自己也被绑架之后还用沙罗曼天王的故事来安慰他。而庆仔一家不但悉心照顾两个被绑的小孩，同时还想尽一切办法想刘志强看书学习，以免耽误联考，给人的感觉好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炎热的天气中，略显肥胖的庆仔为了一道习题不断地在乡村上跑去请教别人。这样的镜头犹如炎热夏天中的一道妩媚的凉风。笨贼和人质一起在海边游玩，在沙滩上建造的巨大的便便造型的沙雕，象征着一种让人心酸和感动的源自失败的纯粹和美。这与其说是绑架，还不如说是笨小孩刘志强想看热带鱼的愿望通过一次奇异的旅行获得了实现。在这次被迫上路的超现实之旅中，失败者的笨拙，散发着人性的光芒与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