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时光之尘状态:年代:2008
主演:威廉·达福布鲁诺·冈茨伊莲娜·雅各布米歇尔·皮科利更新时间:2013-03-09 11:11:31
中年男子A(威廉·达福WillemDafoe饰)是一个希腊裔的美国导演,他正在拍摄一部关于父母辈爱情的史诗电影:1953年,在苏联政治避难的希腊女子艾蕾妮(IrèneJacob饰)邂逅失散多年的恋人斯拜罗斯(MichelPiccoli饰)。他们旧情复燃,一夕恩爱过后却被迫天各一方。斯拜罗斯遭遇牢狱之灾,艾蕾妮则被流放西伯利亚,不久她生下爱人的孩子,然而最终不得不和孩子分离。她思恋着远方的爱人,而…
文/故城没有人能够抵挡来自时间的消磨。从青春到衰老的漫长岁月里,你的高傲与无动于衷,终会变得一文不值。相较于生命的漫长,青春变成昙花一现,而相较于历史的漫长,生命变成一缕尘埃。《时间之尘》中说,“时间灰烬,降落尘世,不论大小,湮灭一切。”我再次被安哲罗普洛斯的诗意击中,他让世界从一个窗口出现,拨转神秘的指针,生命在两个小时内落尽繁花,电影之于我们,就像我们之于历史,短暂却也永恒。一漆黑的电车里,我听到肌肤的抚蹭,是隔绝寒冷的火焰,喘息中吐纳着彼此的气味,那是两个生命的交合。这种交合,在此后的五十年里,成为他们彼此秘而不宣的精神契约。在生命最为绝望的岁月,在寒冷的西伯利亚草原和冰冷的安大略酒吧,这契约就像是两个人的圣经,被铭刻、被信仰、被寄望。二十年后,依琳妮离开了相伴多年的
雅各布回到美国,舒缓的钢琴声召唤她来到他的窗前,明窗几净,女人目睹了他的优雅、富足和高贵,潸然离去。十五年后,斯拜罗斯辗转数地,寻寻觅觅,终在空荡寂静的寒夜邂逅这场原本缥缈无期的重逢,自此两人相依相伴。我们也许要感叹,造化弄人,命运总以百转千回示人,三十五年的孤独漂泊,只换来十年的相知相守。但正是这漫长的守候,才让世人为之唏嘘,才让重逢弥足珍贵。我一直以为,人生的聚散,并不是上帝蓄意的精巧安排,而是他的即兴创作。成全了一方,必然会惩罚另一方。雅各布是善良的,却在与依琳妮离别后,承受岁月长达三十年的折磨。三十年后,他专程拜访已回到柏林的她,却只言途经此地顺道造访;他甚至只能在街道旁挽着她的手,延续那未曾跳完的舞。而后,在大雨滂沱之际,坠入生生不息的河流。是什么让雅各布可以忍受二十年西伯利亚的寒苦?是什么让雅各布可以忍受三十年他乡的漂泊?却在目睹爱人的衣香鬓影后,撒手人寰?人类的骨子里有种东西,叫虚妄,它有一张狡黠的面孔,不断在词典里更换着替身,目标、梦想或是希望。我不得不承认虚妄提供了雅各布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它抵消了贫苦与流浪的痛楚与虚无,当雅各布在地下通道伴随流浪艺人的音乐独自起舞时,他的绝望是痛彻心扉的,他像是马戏团的小丑,鼻头红亮,被油彩夸大的嘴,还有阴影浓重的眼睛下那两行永远悬挂的泪痕。这种绝望我在小依琳妮身上也看到了。她矗在高耸的旧楼里,摇摇欲坠。摄像机沿楼层的墙壁缓缓上移,铁锈红的砖铺满整个镜头,而后抵达女孩的身体。安哲从不会用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描绘世界,在获取孩子视野前,这长长的红砖墙,多么像诗的韵脚,组合出一种逆流而上的悲壮气势,它让顺流直下变得如此迫不及待,依琳妮的死亡就在眼前。一个孩童,生命的大门刚刚打开,不正是春意盎然之际?哪来的绝望?西伯利亚荒原,有人在警戒网后向天空播撒着传单,口中高呼,“天使在呼唤,希望之翼”。那是天使的第三展翅膀,是被折断的希望。小依琳妮的希望并不奢侈,她仅仅是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但上帝的即兴表演里永远没有慈悲可言,为的只是不让人们忘记它的存在。我时常感叹,希望是要被期许的,还是陡然应验的,因为存在那个擅长表演和玩弄一切的上帝,期许变成一种乞怜、一种侥幸,越是拿希望去赌博希望,便越像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自杀。伏尔泰曾说,“野蛮人完全不懂自杀是因为厌恶生活,这是有思想的人的一种文雅。”二安哲的电影从来不会只讲人生悲喜,不涉历史。它会绑架你,让你眼睁睁看着生命的宫殿在影像中变成废墟,然后对我们丧失的人文做某种痛定思痛的反思。余秋雨说,废墟昭示着沧桑,让人偷窥到历史步伐的蹒跚。我一直以为挑衅是诗里最有力量的部分,也没有什么比把神圣与破碎联系起来更挑衅。影片中我又看到那一座座被遗弃的、破碎的雕像。斯大林曾像古希腊的众神,被敬仰被供奉,让动荡不居的灵魂有所皈依。但在破旧的文化宫里,密密麻麻摆放的,是即将被销毁的雕像。这个曾象征权力的雕像已成“残垣断壁”,此处权势与历史的隐喻不也是上帝的即兴表演么?边境的隐喻依然是安哲毫不留情的挑衅。我们看到边境旁不住上演的离别和重逢:依琳妮与雅各布像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却在边境旁分离,一别就是近三十年;依琳妮与儿子本是相依为命的母子,却在边境旁重逢,一别已是近四十年。边境,是政治权力界限的分隔符,是政治与历史分毫不差的齿轮咬合。它让个体要么选择被禁锢,要么选择逃离。依琳妮因为自己的政治情结来到苏联,政治身份让她与情人的私会变成“政治私通”,斯拜罗斯被判为间谍,而自己则被流放至遥远的西伯利亚。共产主义初期所构造的乌托邦曾让这个美国人着迷,来到苏联后,她发现理想与现实存在巨大差距,但此时已无法摆脱自己的政治立场,人物的悲剧自此开始,流亡、离别和重逢看似是命运的安排,其实隐藏了一种时代的变迁,一种政治权力的更替。安哲为什么将依琳妮与斯拜罗斯的重逢安排在柏林墙倒塌的日子,却将两人重逢的地点放置于美加交界的一处冷清的小酒吧里?他似乎要划清个体命运与政治事件的联系,却无形中言中了两者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关系【1】。记得《雾中风景》中面对那只从大海中打捞出来的巨石手臂,主人公吟诵着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如果我呼喊,各级天使中有谁/听得见我?”权力的表面是各种伪善其辞的表演,背后则是个体孤独无助的处境。我不禁要问,在政治面前,个体的软弱是否是一种宿命?奥苏边境,栏杆缓缓落下,黑压压的人群里有幸灾乐祸的逃离,有翘首企盼的憧憬,还有依依不舍的乡愁。老人停下脚步,坐在行李箱上垂手痛哭,“这是我的故乡,我的祖先都长眠于此,我不能背叛他们而去。”孙女回过头来,拉着爷爷的手,唱着幼时爷爷哄自己入睡的安魂曲,“睡吧,我的爱。屋里的灯已经熄灭,花园的鸟儿也已入睡,湖里的鱼儿也安眠……”三我相信有个地方,没有什么前与后,因与果。在那里,时空不再被理性所劫持,逻辑这个生硬的标记和自缚的累赘一去不返,有的只是迷雾、镜像以及记忆的闪回。迷雾,它让视觉的质感隐退,幻觉便有机可乘。《时间之尘》中,有关记忆闪回的部分,大都弥漫着一股虚构的迷雾。那些雾,在影像与我之间制造了一种虚构的间隔,它迫使我摆脱对视觉图像的依赖,而渴望调动视觉之外的感官和本能来揣度物象和情绪。安哲从没让青年时期斯拜罗斯的面孔正对镜头,不论雪地里的追随、电车上的交谈或是内室里的弹琴,他总以背影示人。只有一次,在柏林开往莫斯科的火车上,他的模样映在车窗上,我看到了那坚毅的眼神和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但仅此而已。这就像我们努力回想幼年时期的自己,总是模糊的、缺乏质感的,镜像之于世界就像记忆之于我们一样,总有种隔世的恍惚。有人说,影像太过直接,再美的东西一旦水落石出便索然无味。安哲的镜像冲淡了影像本身的直白,延伸了视觉呈现的暧昧意味。于是,镜像带着某种蛊惑,某种掩护,我们只能凭模糊的明暗线条变化,来揣测人物的情感走向,神秘而妖娆。记得看《尤利西斯的凝视》时,我就曾对安哲将记忆的闪回与现实的场景完美缝合于一个长镜头而大为吃惊。时间与空间的流转变换如此从容和缜密,丝毫寻不出任何破绽。《时间之尘》中,边境旁镜头从俯视调为平视,酒吧里镜头缓缓的推进,伴随背景音乐的淡出淡入,安哲在单个镜头内部完成了从现实时空对非现实时空的突围。莱辛在《论拉奥孔》中说,“现在包孕着未来,也担负着过去。”我想,错位的、可逆转的时空,正体现了安哲作为一位诗人对时间本质的探索与追寻。人们都说记忆是我们体悟时间的唯一途径,倘若记忆与现实错位了,那时间岂不失去了被感知的可能,这种逆转到底为何?在过去、现在、未来这三个时间的维度中,我们常常以现在为中心,过去是逝去的现在,未来是未到来的现在,于是,普遍的现在性成为衡量一切的准绳。生活变成凝滞于当下的重复,人浑然不觉,沉沦其中。沉溺于现在,不正是对时间一劳永逸的背弃吗?时间的灰烬,恐怕是我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曾幻想自己站在原地永远不动,却无法阻止地球这个巨大车轮的旋转,它携带着我,像车轮上粘着的一粒灰尘,呼啸而过,留下一条长长的印迹。……窗外留有一颗新近被砍伐的树桩,我看到树木的写意画——年轮,它囊括了四季的风霜雪雨、虫嘶鸟鸣,仿若荡漾开去的涟漪,扩散,旋转,形成一组美妙的同心圆。那,也许也是一种时间的灰烬吧。9月上《看电影》【1】1956年赫鲁晓夫上台,1974年勃列日涅夫上台,1989年叶利钦上台,《时间之尘》中人物聚散的时间表与这些重要历史事件的时间表有着惊人的拟合,政治寓意众多,此处不宜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