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救赎者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吉尔达的红菱艳）好莱坞向来热衷讲述救赎和被救赎的故事，恋人间的救赎更是常见主题——两人坠入爱河，发展亲密关系的同时，单向或双向扮演拯救者的角色，透过人性体验或关怀感化对方，弥补对方过去生活中的缺失，最终双双获得真爱，彼此人格也得以圆满。这似乎已成为好莱坞爱情故事常见套路。典型例子如《一夜风流》：结伴前往纽约的途中，沃恩帮助艾丽重新认知自我，回归本性，完成一次精神上的救赎；艾丽则将沃恩从浑浑噩噩、不讲底线的小记者生涯中解救出来。故事的最后两人结为伉俪。1954年上映的《一个明星的诞生》（以下简称《明星》）却对救赎主题有不同处理。电影前半部分情节展开没有什么特别：酗酒成性的演员诺曼偶遇初出茅庐的歌手埃丝特，鼓励后者踏出舒适区，寻回高远理想，到好莱坞发展。在诺曼提拔下，埃丝特顺利成为影坛新星，两人也在该过程中坠入爱河，并成婚。至此可以视作诺曼完成对埃丝特的一次救赎。婚后埃丝特星途一路顺畅，诺曼却无法逃脱酒精控制，最终被制片厂终止合同。正当观众期待埃丝特帮助诺曼摆脱酒精成瘾，回归演艺事业正轨，就此完成对诺曼的救赎，两人幸福生活在一起时，影片情节展开却出乎意料。随后日子里，埃丝特努力过，送诺曼进疗养院，请求制片人重新为诺曼安排角色，但最终没能拯救自己支离破碎的丈夫。尽管诺曼始终爱着埃丝特，却经不住在酒瘾与自尊心拷问下一天天崩溃，某次酒醉闹事被捕获得保释后，诺曼投海自杀。制片厂老板曾对埃丝特说：“他（诺曼）在遇见你之前就不行了”。诺曼的酒瘾和顽劣性格在遇见埃丝特前后没有多大变化，他一边爱着妻子，一边放任体内自毁倾向肆虐。似乎遇不遇到埃丝特，他都注定滑入悲剧深渊（至多不因怕拖累对方自杀，再苟延残喘几年）。个人认为《明星》的故事最悲凉之处恰好在此。诺曼与埃丝特不同，他与生俱来某种自毁基因，他的命运有古希腊悲剧的影子，必然而无法逆转。他的悲剧性结局，说到底，来源他自身的固有属性，而非埃丝特或其它外部力量所导致，也无法为外界改写。埃丝特不断做着拯救的尝试，但她没能阻止既定悲剧发生，只多添一人悲伤。埃丝特没能成为好莱坞电影里常见的“救赎者”。但她确实以另一种方式影响了诺曼的生命：她成为了他的遗产。诺曼自杀后，好友劝埃丝特复出时说：“你的成功是他留给世界的成果，你是他曾经存在的证据。如果你放弃了，那诺曼.缅因就彻底被抹去了”；影片最后埃丝特在两人首次相遇的剧院公开亮相，上台后她对全体观众宣布：“我是诺曼.缅因夫人。”埃丝特闯入诺曼的生活，见证后者一步步自我毁灭，再成为他的遗产。她无法拯救他，但将作为他的“作品”活下去。她带着这样残忍的使命与他的人生产生交集，这种残忍造就了埃丝特诺曼故事里感伤得令人心碎的魅力。如今看来，影片这种设定实质在拒绝女性作为主体的存在，明显受当时男权意识形态的影响同样是救赎失败，这里联想到40年后一部影片《离开拉斯维加斯》（1995）。片中决意自杀的酒鬼本与妓女萨拉相识，陷入恋情，萨拉试图劝说本戒酒，开启新生活，本却执意奔赴早已写定的死亡。但两部影片差异显著，本与萨拉在命运、情感上联结更弱，本留下的“遗产”（如果有的话）远不如《明星》里诞生一颗新星那样外化而强烈，于是故事在最后又陷入更深的颓废、迷茫，而不像《明星》的结局闪烁些许坚定的希望。本文版权归作者基顿不抹口红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