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花开

我以为我和他们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每个人都一样。黎耀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幕下发出这样的感慨时，他走进了录像厅和另一个拉拉很默契地苟合了。而电影毕竟是电影，他们可以在屏幕上肆无忌惮，可以做爱做的任何事，他们甚至两个小时就把生活结束了，留下某些情节与话语，让我们伫在这冬日繁闹的街头忽然老泪纵横，唏嘘不已。这个冬天开始真正有冬天的气温了，说话，还未开口就看见自己嘴里呼出大团大团的热气，一下子把眼前这个世界迷蒙了；喝水，发现开水很快就冷了；睡觉，需要手捧一个热水袋，脚边再放一个热水袋，不然，身体就像千年墓穴里的一具尸体。这是一个多么适合闭门卧床回忆的季节，那些故人，那些故事，像这个城市里行道树的叶子，一片片掉下来，翻飞在空中。老黑说，你看，我他妈有那么多往事可以记起。你看，我他妈的怎么总会想起那么多人，而这冬天的天空阴沉着脸，像某首诗中写的那样隐隐之中饱含着一种仇恨，不肯飘丁点雪花。哦，雪花，雪花还未下，泪花早就消失了，但还好，爆米花还有，在那个转角。那个中年男人总坐在夜幕中一只手拉着风箱，一只手摇着火炉，炉火照着他那张黑脸，还有那双定定的黑眼睛，让我忽然想起“梦想”这个词。哦，梦想，关于梦想，在《春天花开》里，永锡的父亲，那个小镇上的老矿工，听到新来的音乐老师李贤宇(崔岷植饰)说起梦想两个字时，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后说，我已经好多年没听到这个词了。哦，《春天花开》，春天来的时候，李贤宇从图系镇回到汉城，直接来到妍慧的钢琴学院楼下，李贤宇坐在车里，看见她从远处走来，又看见她拐进楼里。他走出来，坐在边上的一棵桃花树下，然后打了她电话，柔声地问，你在干什么？接着，屏幕里的声音开始隐去，音乐开始响起，低缓的萨克斯和着桃花瓣儿开始飘过李贤宇重新找回自己的那张自信的脸……而这之前，那个漫长冬天，清高的李贤宇，郁闷的李贤宇，为了生活，终于去了远离汉城、远离妍慧的图系镇，做了一名音乐老师。哦，图系，图系的苍穹会飘雪花，那是多么美丽的小镇啊。那个黄昏，海滩上，左边是从汉城远道而来的那个深爱李贤宇却执拗着不肯去见李贤宇的妍慧，右边是刚失去奶奶的李贤宇的学生日在，他抱着从李贤宇处偷来的小号，吹着李贤宇另开小灶教他的那首为妍慧而写的曲子。妍慧抱膝，泪流满面，日在说：姐姐你怎么了？妍慧不语，日在转向大海，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每个人都有悲伤的事。哦，悲伤，每个人都有悲伤的事，只是我们都不肯轻易示人，像狼一样，裹着，自舔。黎耀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幕下说，我以为我和他们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每个人都一样。这个冬天以来，我像苏州河畔的马达一样，整夜与电影为伍，SEVENMIND已经抽完了，玻璃缸里的三条金鱼，一条撑S了，一条饿S了，一条似乎寂寞S了。而你们呢，这里，这么多朋友，你们在这冬夜里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