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导演：Toa•Frasier年份：2008国别：新西兰文/Jabberwock男人必须是块不锈钢，经得岁月的热处理，风霜的侵蚀，韧而弥坚。锃光瓦亮的镀层是不锈的尊严，是男人的门面,有时就算内里衰老得一塌糊涂，也不能放让一分，显出任何的虚弱来。这份顽固，可笑又可叹。父亲必须是一块高碳钢，即使老如枯树，也要把持自己刚硬的权威，打磨那一度锃亮的面皮。少年人的心比天高，老人老而弥坚，多少父与子的故事便是铿铿锵锵的争斗，谁也不让着谁，于是父子渐渐疏远。等到少年老去又是一个相同的轮回。[教长斯潘雷]的故事中，老FISK就是一块几近顽石的钢块，纵是百般溺爱，他的爱犬WAG没有妥协，飞出了他安全的藩篱，奔向了自由与自然的世界，再也没有回来。他的大儿子也同样没有妥协，飞出了羽翼的护佑，死在了布尔战争中。随着妻子悲痛的逝去，随着失去的越来越多，老FISK渐渐变得越来越冷漠刚硬，连唯一的儿子小FISK也无法使得他有任何的改变，他将那块不锈的面皮练得严丝合缝又臭又硬，让小FISK与他同处的时光度日如年，只是谁又知道他那生硬而孤僻表面下的斑驳与惶然。老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当感觉到力量与权力从手中流逝的时候，当时间不可逆转的带走一个男人手中能够掌握的所有东西的时候，他不是加倍的淬炼折磨自我，就是加倍的淬炼折磨他人。老戏骨彼得•奥图扮演的老FISK与他自身的命运几近相同，他的一生已八次与奥斯卡演员奖失之交臂，当05年奥斯卡奖计划为他颁发“终生成就奖”的时候，他竟然回信拒绝道：“虽然七次未能得到奥斯卡奖，但如果接受了这种标志着影人事业结束的奖励，我就不可能再去竞争什么奖项了。”小说原作的作者是赫赫有名的“邓塞尼勋爵“。其人生于爱尔兰世袭贵族家庭，好狩猎，爱养犬，参加过布尔战争，也是如今声名斐然的《魔戒》、《纳尼亚传奇》等奇幻电影改编原著的开山老祖。此作并非是如魔戒般的鸿篇巨制，反而在偏重家庭父子情之余以带有奇幻色彩的轮回故事破开死局，电影中布尔战争的生离死别，犬类心理的深切刻画来自于邓萨尼本人的经历，甚至老FISK的身影也多多少少有着邓萨尼勋爵的父亲，17世邓萨尼男爵的投射。这或许是个巧合，戏内戏外的老FISK都是油盐不进的铜豌豆，彼得•奥图或曾牛犊初生，如“阿拉伯的劳伦斯”（LawrenceofArabia(1962)）也曾“雄霸天下”（Becket.1964）,但最终不免繁华落尽如“末代皇帝”（LastEmperor,1987）酗酒、癌症与衰老夺去了他的青春容颜，一次又一次的舞台与生活的得与失所铸就的艺术人生与老FISK重合在了一起，与“邓塞尼勋爵”的人生重合到了一起，与他脑中那影影幢幢的父亲17世邓塞尼老男爵的形象重合到了一起，铸成了一副顽固的父亲形象刚极易折，一味的强硬只会是伤人伤己的双刃剑，人也会给自己留下转圜的余地，只是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对于老FISK来说，教长斯潘雷就是这么一个契机。某一天儿子小Fisk带他去印度大使家里听了一场关于“轮回转生”的印度哲学讲座，整个过程并未引起两人的兴趣。然而或许是命运的牵引，在讲座中偶遇的斯潘雷教长却开始频繁的闯入父子俩的生活。一只当年走失的爱犬，竟然转生到了教长身上，与小FISK产生了交集，斯潘雷教长似乎符合“轮回转生”的条件，每每饮了几杯皇家托凯酒就开始回忆自己身为小狗WAG的生活，经过数次的交流与回忆，小FISK将他引见给了自己的父亲，于是在斯潘雷教长回忆那凝聚喜怒哀乐的小狗一生中，老FISK终于逢得那苦等多年的妥协与亲情。原来，你一直想要回来，只是诡谲离奇的命运所阻挡。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无法转圜人生或许只需要一个机缘的点化就能圆满。如同对钢淬火之后再回火，保有它硬度的同时提高了韧性和塑性。如果没有斯潘雷这爱犬的回归，一切的冷硬与倔强哪能被瞬间冰释，山姆尼尔的演技出类拔萃，他塑造的教长斯潘雷如神来之笔，他如同犬类一般对美酒的贪婪鼻息，在现实与前世回忆中转换的惘然与疑惑，还有彻底沉浸在犬与主人，父与子身份的那份专注与温柔，他扮演的彼得•奥图的父与子的另一极，恰如其分的成为了钢材回火的媒介。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当一切的误会与纠结冰释，当泪水与亲情重新回到一个男人身上时，他的形象并不会因泪水而贬损，反而更趋完满。老FISK痛哭一场，原谅了爱犬，原谅了死去的儿子，更原谅了自己，他终于懂得珍惜唯一亲人小FISK的亲情。彼得•奥图七战七败又回信拒绝了终生成就奖后，终于也站在了2005年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举起了小金人，他如此致辞：“以前我总是以‘女傧相’的身份出现，从未当过新娘。而如今，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奥斯卡奖了，而且这个奖可以一直陪伴我到死……我想到了我们的同事，我们现在已经故去的昔日朋友们，他们曾经在这种仪式上扮演过重要角色。我想到了那些才华横溢、现在仍然健在，现在与我们在一起的电影人。……我的内心深深感激。”岁月风霜雨雪淬炼其风骨，亲情与友情温养其韧性。走过一生，繁华落尽，老FISK，彼得•奥图终于百炼成钢。Jabberwock2009-12-22原载于《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