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却道天凉好个秋
来源:噗噗影视 责任编辑: 更新时间:2022-10-30 15:27:59人气:0
视频:诗状态:年代:2010
主演:尹静姬李大卫金熙罗安内相更新时间:2012-09-07 14:27:21
傍依汉江的某小城里,年逾花甲的美子和小孙子生命在一起,每天送孩子上学。这个一直以来对打扮打扮出格热衷的女人偶尔参加了社区文化苑的一次诗歌讲座,遂对这门高雅艺术发生了稠密的兴趣,并有生以来第一次拿起笔,用诗句来描绘本身的心声。为了找寻灵感和作诗的题材,美子开始留心日常生命,试图从此中发现美好的事物。虽然已经暮年,正是“诗”的介入,美子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活泼的少女…
杨美子自从报名了一个“写诗培训班”之后,就经常焦虑地问别人,“怎样才能写出诗呢”,“灵感从哪里来呢”这之类的问题。同时她也得悉她的外孙伙同几个同学强奸了一位同校的女生,最后导致了这名女生的自杀死亡。在培训班上,老师教她诗要写出内心直接的感受;同时也教她诗是要寻找美的。但这两种教诲在她的内心起了矛盾,她心中的愧疚感是如此剧烈,如何才能化之为美的诗呢?初看李沧东的《诗》,它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由韩国老影后尹正姬饰演的杨美子,似乎也显得有些做作——她爱写诗,总是刻意要寻找那些可以入诗的材料,水槽里待洗的碗碟,手里的苹果,树桠间漏下的阳光,她都摆出张开双臂好似要迎接随时降临的“诗意”的姿态,实在是为赋新诗强“觅”愁。如果她真的只是这么一位附庸风雅而无诗才的老太太,那她倒真的有可能写出几篇还能看得过去的诗章。但是问题是,她确实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敏感心灵与悲悯情怀,她的写不出诗,不是诗情耗竭,而是情至深处,乃至无言。但杨老太太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有满腔的至情与愧疚,但她又敏感地觉察到,若把这种情感入诗,这对那位死去的少女又意味着什么呢?她迟迟无法下笔直接面对此事。杨美子的这种情感遭遇,其实早有先哲概括过,“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阿多诺如是说。在别人的巨大悲痛面前,你的艺术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不是创作问题,而是伦理问题。这和杜甫的“文章憎命达”有所区别,前者是指面对别人的苦难,后者则是省视自己的人生。这时我们才发现,这部名为《诗》、大部分剧情也围绕“诗”来展开的电影,其实和主人公怎样写诗或者诗写得怎么样都没什么关系,甚至和诗本身关系也不大。它那条看起来是副线的故事,即美子的外孙强奸少女致死,才是整个故事的核心。这种表面与内在的主副线对位,显示出了李沧东高超的编剧技巧——未怪它获得今年戛纳的最佳编剧。让我们从影片表面上的主线入手,来看看这两条线是如何连接在一起的。影片中美子有一个笔记本,用来记录她在日常生活中的点滴感悟。片中她一共拿出来五次,第一次是在施害者家属开会的时候得悉外孙的罪行。美子并没有在会上说什么话,其他施害者家属毫无忏悔的言辞令她如坐针毡。她起身来到户外,对着一丛鸡冠花,写下了“血一样红的花”短短一行字。这其中的愤懑、忏悔和鄙夷,似乎任何直接的控诉都显得太过无力,顾左右而言它几乎成为了最后的无奈。就像辛弃疾“如今尝尽愁滋味”的时候,只能“却道天凉好个秋”了。而此时“奥斯维辛”的伦理问题,在这里就找到了一个坚实的情感基础,因为有些事情你确实不能做,但这种不能做却不是由外在的伦理约束所带来的,恰恰相反,这些伦理约束是经过千百个富有良知的心灵所共同构建的。就像美子,她未曾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但是情感和良知本能地告诉她,她只能顾左右而言它了。在影片接下来的情节中,每次她拿出笔记本的时候,就是她的心灵受到此种震撼而却不能自由抒发的时候。这种对心灵的自我束缚,正是她为死去的少女所做的忏悔。第二次,她来到外孙的学校,看到他们毫无愧色地、无忧无虑地踢球,她写下了:“鸟的歌,都唱些什么呢?”这近乎天问式的问题,表达了她的困惑与迷茫——她无法理解这些少年在想什么,为什么害死了人还可以这样“自由”。当然影片中也未给出答案,但李沧东显然对电视是颇有微词的,片中愚钝的外孙多半时间都在看电视。第三与第四句话可以连在一起看,在医生告知她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时候,她写了“时间流逝,花朵凋零”,此时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于是她来到那女孩纵身一跳的桥上,来到尸体飘零的江边,她似乎与已经死去的女孩有了某种超自然的沟通,她拿出笔记本,凝神,握笔,但是终于空白。天亦知言语无能,便落起雨来,滴到纸上,像是人的泪。全片的高潮出现在美子与少女母亲见面的那一场戏。这也是全片中最富“诗意”的段落。美子受其他家属的请求,去看望受害者的母亲——一位市郊的农民,以说服她接受赔偿的金额。但少女母亲不在家,正在地里干农活,美子于是信步走向田垄。路上,她看到一棵杏子树,枝头挂满了杏子,熟透了的已经掉了一地。美子捡起一个,放进嘴里。此时,她写下了第五句话:“杏子摔到地上,为了重生而甘愿被践踏。”此时的美子,被眼前的美景所折服,她的心灵希望能够以最大的代价来换得自由。经过愧疚与忏悔,现在需要的是代价。但并不是金钱那么简单。美子在田间偶遇了一位妇人,肤色青黝、貌容朴素。她们娴静地交谈着天气、收成和杏子,阳光照进每个开着窗的心灵,一切是那么的平静,简直可以以此为题材来创作一首静美的田园诗。但是导演最残忍的地方也正在于此:这个妇人就是那位少女的母亲——最美的景致里有着世间最大的悲痛。美子在告别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是美子的潜意识没有让她去认出这位她该谢罪的人。她只敢偷偷地去看少女学习过的学校,偷偷地写这些辞不达意的“诗句”,她已经在心里忏悔过无数次,但碰到真人,她说不出那句对不起——这个时代的对不起已经变得和写诗一样廉价。她要以行动说出这句对不起。美子最终的决定是把外孙交给警察。她也曾给过她外孙一个机会,她把少女的遗像摆到他的面前,以期能引起他的主动忏悔,但是他并没有,他继续看他的电视。最后的结果是他应得的,正如片中一个诗人说诗的死亡是它应得的。影片的结尾,美子写出了她的第一首诗:“你能收到那封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给出那次我不敢做出的忏悔吗……”这首诗意浅白、技巧朴拙的小诗,却是美子深深酝酿的一曲悲歌。美子不是诗人,她没有诗人华丽的辞藻和高超的诗技;但她又是真正的诗人,因她敏感而悲悯的心灵,因她懂得诗艺的边界,也因她这份自我救赎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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