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诡难明

［穿墙人］的观感是看华语电影从未有过的诡异，从头至尾无数细节让人若有所思，看完后却又发现全然不知所云——意外捡到一块石头之后，十七岁的小铁有了穿墙的能力，并在同时邂逅了聋哑女孩诺诺。就在小铁对诺诺情难自抑之际，诺诺却约小铁二十年后再见，之后便消失无踪。小铁动用魔法石开始寻找诺诺，诺诺没找到，却在一个诡异世界中遇到了盲女雅红，并惊觉自己竟是雅红自编游戏中的人物。雅红因为小铁而寻见了光明，也有了家庭的体验。二十年后，已届中年的小铁偶遇一位诺诺相貌的女孩，可女孩却全然不识小铁——剧情叙述到此结束，并非本人为不剧透而特意留的悬念，而是因为电影就是在此时升起了演职员表。其实在见识到剧情的荒诞不经前，［穿墙人］迥异于寻常华语电影的奇幻影像早已让人瞠目。小铁出现在如教室、机房、公车等场所时，除小铁外的所有人事皆以背投形式出现，背投影像是平面的、黑白的，同时又是活动的、有景深的，与立体的、彩色的小铁置于同一空间。这种在拉斯·冯·提尔［欧洲特快］中建立的美学样式，把小铁内心的封闭状态，夸张直观地呈现于银幕之上，想象之丰沛、表达之精准，让人不由为之击掌。虽然片中出现的高雄红毛港、台南盐田、内湖工业园区等，都是台湾地区熟口熟面的地方，但经美术及摄影的加工，一律呈现出一副黑白的陌生面貌，并被妆点出了一种极具未来感的瑰丽质地。此外，该片的镜头运动及镜头间的剪切，与戴立忍时有时无的旁白、《诺诺的手语歌》等音乐旋律结合得天衣无缝，使电影从头至尾形成了行云流水的节奏律动，而且从中渗出了一种后现代的诗意。在奇诡的电影语法基座之上，鸿鸿所要表达的东西也随之变得难以归纳。魔幻，爱情，科幻，家庭，各种元素轮番上阵迷人双眼，直到《穿墙人》主题曲响起，路嘉欣唱出“前二十年是漫长的进场仪式”之时，才恍然其实［穿墙人］讲述的，无非又是“成长”二字。人在二十岁之前，总感觉周遭有许多阻碍自己成长的东西，可能是爱情的失落，可能是对失去的恐惧，可能是来自父母的压力，可能对家庭的厌倦，于是常借由自己的想象，穿越现实中的各种障碍。在穿越之后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反观自己生存的现实，才看清自己在现实中的位置，及现实之于自己的意义，也便开始了完成了少年到成人的“进场仪式”，就像诺诺从听不见到听得见，雅红从看不见到看得见的变化，其实就是小铁从欲求爱到施予爱的蜕变。小铁最后终于无法再穿越，撞在了“现实”的墙上，随后现实幻想各归其位，小铁也完成了成人礼。但即便影像奇诡、主题新鲜，鸿鸿的叙述仍是相对不成功的。首先，部分场景中明显有脱线的台词与细节，加之饰演小铁的张永政始终不在状态，导演控制乏力可见一斑；其次，无关紧要的枝桠过多，最终结果就是什么都没表达透彻；最后，一个原本应引发所有年轻人共鸣的话题，却因为过于孤芳自赏的姿态，最终冷冰冰地把所有人拒于了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