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野良犬状态:年代:2013
主演:三船敏郎志村乔淡路惠子三好荣子更新时间:2013-02-03 17:43:45
炎热夏天,身心疲惫的青年刑警村上(三船敏郎饰)结束了射击练习后,登上拥挤难闻的公车回家,途中突然发现配枪被人盗走。他奋力追赶,却最终跟丢了目标。村上垂头丧气找到佐藤课长(志村乔饰),请求解除他的职务,善良的课长则指点他拜托扒手课的资深刑警市川(河村黎吉饰)寻求帮助。经市川提醒,村上想起公车上身边站着的一个女人,正是女惯犯阿银(岸辉子饰)。耐不住村上的死缠烂打…
《野良犬》电影剧本日本电影艺术协会/新东宝出品(1949年)编剧:黑泽明、菊岛隆三导演:黑泽明主要演员:
三船敏郎(饰村上)、
志村乔(饰佐藤)、
木村功(饰游佐)、
山本礼三郎(饰本多)、
淡路惠子(饰晴美)、
岸辉子(饰阿银)、
清水元(饰中岛)译:李正伦1.(化入)射击练习所靶。枪声频频,穿靶的枪弹打得土坝烟尘屡起。练习射击的警察站成一排。其中有便衣刑警村上。他的成绩似乎不佳。他十分气恼,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村上的同事们坐在树荫下休息,他走到他们跟前。同事A:喂,得了多少分儿?村上:糟糕,糟糕!昨晚上让我去侦察,搞得我一夜没睡。同事B:都是弹痕不清楚?……村上:不,有一枪打在靶上边的木棍上了。同事A:哈哈……快回去睡吧,你眼睛通红。村上:可是我看什么都是黄的。他苦笑着把子弹梭插在柯尔特自动手枪上。随便地往上衣衣袋一塞就站了起来。村上:好,失陪!(划)2.练习所中庭这里十分宽大,空无一人,村上懒洋洋地穿过中庭。阳光灿烂,照得土地泛着白光,村上哭丧着脸走了过去。(划)3.沥青路炙热的太阳把沥青烤化,公共汽车开在上面,轮胎粘得喀吧喀吧直响,留下蛇鳞一般的花纹。4.公共汽车里乘客十分拥挤。车厢里热气蒸人,蒸笼一般,村上被挤得动转不能。一位宽肩膀浓装艳抹的中年妇女,满不在乎地把脸凑过来,不停地扇扇子。村上感到讨厌,皱着眉头。他好不容易掏出手帕捂上鼻子。他似乎受不了她那廉价香水的气味。他从车窗望去,汽车把一个个打着白色阳伞的妇女甩在后面。他觉得闷热难耐,只好闭上眼睛,把领带松开。公共汽车猛一刹车。村上猛地摇晃了一下。这时,上下车的乘客很多,挤了一阵之后好不容易站稳时,他一愣,连忙伸手去摸衣袋。柯尔特式手枪不见了。村上:停……停车!他大喊了一声便拨开乘客跳下去。5.大街村上跳下车来环顾四周。只见一个正在快步越过人行横道的男人回头瞥了一眼,当他和村上四目相交时,立刻拔腿就跑。村上急忙追去。那人穿过人行横道。村上拼死追去。6.街道(A)那人拼命逃。村上也拼命追。7.街道(B)那人拼命跑。村上猛追。8.街道(C)那人拼命跑。村上穷追不舍。9.十字路口村上跑来。他赶紧收步,四下里张望。十字路口一带连个人影也没有。非常静寂,只有炎炎赤日照着大地。不知从哪里传来收音机播出的欢快的音乐。村上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但他擦也不擦,四顾茫然,呆若木鸡。(划)10.屋门门上木牌写着“警察厅搜查第一科”。11.室内“什么?你的手枪被掏了?”正在批阅公文的中岛警长吃惊地说了这么一句。他抬头瞪着直立不动地站在他桌前的村上。科员们也一起注视着他。村上:是!实在无话可说!这时的村上,巴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中岛正要大发雷霆,偏巧这时电话铃响。他桌上有三部电话,他斟酌了一下之后两手各拿起一个听筒,但响个不停的却偏偏是第三部。他赌气放下,抄起那部的听筒。中岛:嗯?什么?啊,知道了!立刻去!他扔下听筒。从他那动作中看出,他气得要死。然而他说话的口气却意外的平静。中岛:那么……被偷的枪里装着几发子弹?村上:没错儿……七发。中岛:柯尔特式的?村上:是。中岛:嗯……村上:我愿接受任何严厉处分。中岛:嗯……村上:我……中岛:(不由得大声嚷起来)你趁早别我我的啦。这里不是军队!村上:是!中岛站起就走。村上:(哀求地)组长……我……我怎么办才好……中岛:问怎么办才好?给你处分之前你总不能站在那儿不动吧?村上狼狈已极。中岛瞥了他一眼就往外走,边走边说:“要是我,就先找扒手组谈谈情况。”12.屋门门上的木牌写着“警察厅搜查第三科”。13.室内扒手组的老刑警市川和村上在这里。市川边打扫他的烟斗边笑眯眯地和村上谈话。“嗯,嗯,这可真是灾难……(比划了一下砍头的手势(注1))免职。”村上:嗯……大概!市川:嗯……你们组长是……村上:中岛警长。市川:这老兄大发雷霆了吧?村上:……市川:可是……你别光看他大发雷霆,他可是真心待人的人哪,他大概不会粗暴地开除你。村上:……市川:……可是……你记住那扒手的长相了吗?村上:记住了。市川:那你就先上鉴定科看看卡片……凡是有前科的都有照片……告诉他们犯人的年龄,然后告诉他们作案方法,就说在箱子里干活的……也就是专在车里作案的家伙……先查这两部分的卡片。(划)14.鉴定科照片库照片盒子摆满两侧的架子。村上把眼睛瞪得小菜碟一般查卡片。看样子似乎没有查到。“你……还要不要查查别的?”鉴定科的科员抬起头来问他。科员:先按年龄、性别、手法、作案地段……按这几个大项目分头查。……村上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重新翻查卡片。“找到了吗?”村上顺着话音扭头一看。原来市川老刑警来到他跟前。市川:我跟你说,有好兆头!村上:?……市川:你们组长给我挂来电话,让我多多关照你。村上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一动也不能动了。市川:怎么啦?村上:毫无线索。市川:可是,扒手这种活儿,你看到的也许不是本人哪,他们常常是用接力的办法,一个个地传出去,除那人之外,你看没看见车里有形迹可疑的人?村上想了想:“那么说……我身旁就有个穿西装的怪模怪样的中年妇女。”市川:嗯……在你哪边儿?……在这边儿?他说着靠近村上的右边。村上:对。在我右边。就是装手枪的衣袋那边。市川:嗯……这就可疑了……女人之中也有著名的家伙呀。(对科员)请把女的卡片给我。那科员非常熟练地把女的卡片盒抽出来送到他跟前。村上急忙跑过来翻查。市川往烟斗里装上烟丝,一边吧嗒吧嗒地吸着,一边注视着村上。认真地翻查卡片的村上的面孔。市川盯着他那满头大汗的面孔,看着看着不由得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打开扇子给村上扇起来。村上吃惊似地看了看市川。市川不太好意思,信手翻翻另一盒卡片。他边翻边叨咕:“不论哪一个,都是老相识啊。”他从中抽出一张递给科员:“这个小绺前不久中风死啦。”这时,仔细翻查的村上突然叫起来。“啊……有啦!”他立刻抽出一张卡片。村上:就是她!市川看了一看颇感意外似地:“嗯?是她?”村上:没错儿,是她!市川:你说她穿着西装?奇怪,这个阿银一向是以穿漂亮和服而有名的……她的活动地盘在工业区。村上:没错儿。烫着头发,浑身洒着廉价香水。市川:嘿!阿银也烫发……真赶潮流啊。村上:(对科员)请把这个女人的资料全部绐我看看。市川:(制止他)用不着,要是阿银,连她几个黑痣我都知道。……不过她是专门掏钱的呀,现在连枪也掏了,这娘们儿大概是落魄得很了。村上:她住哪儿?市川:可你要知道,扒手这家伙,不是当面抓住罪证是没法下手的!村上:……市川:她的老窝倒是知道,你就是找她她也不会跟你说实话……你打算怎么办?村上:我一定想办法!市川:是得想个什么办法……村上:总而言之让我先见见她吧。市川:总而言之……他呆呆地望着显得精神倍增的村上:“好吧……明天我领你去她的老窝。”村上:……拜托了。市川:哼……西服革履的阿银还是有看一看的必要。阿银照片的特写。(化出)15.(化入)某一条街战火烧过的工业区的一角。拥挤不堪的低矮房屋,仿佛被时代远远抛在后面一般。市川和村上走来。市川戴着一顶硬胎平顶麦杆草帽,后边帽檐还挂上一条手帕遮挡太阳。传来懒洋洋的三弦声。今天又是一个炎热的天气。16.泥鳅菜馆铺房完全是少见的江户时代的老房子,那门是纸窗式的拉门,而且也是一块大招牌。厨房和店堂相连,用绳帘相隔,神龛上供着香火缭绕的达摩像,像两旁有写着“神灯”二字的小纸灯笼。村上好奇地看着这店堂。市川拿着一把茶壶两个茶碗,从厨房出来。市川:老头子……中暑了,躺着呢……难怪,已经七十八了。说着倒上茶。村上:(有些着急)能来么?市川:你问阿银?据说她每天必来一趟。……她们这些人哪,要紧的事吊儿郎当,一副无赖样子,可是鸡毛蒜皮的事倒是规规矩矩……阿银从这铺子行时的时候起,一直就是这儿的常客。他说着掏出眼镜戴上看报。他看到村上坐立不安,便分给他一张看。村上盛情难却,瞥了一下那报不由得大吃一惊,立刻一把抓起报纸。市川:怎么啦?村上:啊……报上登着持枪强盗的消息!市川:第一科的刑警不至于因为持枪强盗而吃惊吧。村上:不是……我是想,万一用的就是我那支枪……市川:?!这时,纸拉门上的纸窗突然一亮,原来阿银打着一把白色阳伞,阳光反射到纸窗上,随后阿银飘然而入。村上一愣,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阿银一惊,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木然而立。市川看了看他俩的表情,向阿银打招呼:“啊,好久不见了。”阿银:(立刻镇静下来,满不在乎的神气)怎么?市川老兄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市川:哈哈哈……你这寒暄不错。……不过,比我想象的更合适。阿银:什么合适?市川:你那西装呗……听我这位同事说你穿上西装了,我就立刻想见见你……这位你认识吧?阿银:怎么说哪,到了这把年纪,对于年轻男人的长相如何就不那么感兴趣了。市川:嘿嘿,打算象泥鳅一样,轻轻松松地滑过去,想的倒美呀。阿银:您这是什么话?我根本没干什么非滑过去不可的事……市川:真的?……你在公共汽车做了什么手脚我是知道的。村上没有办法,只好对阿银点头行礼,客客气气地提出要求。村上:你把昨天掏的手枪还给我,别的我概不追究。阿银:这是怎么回事儿?别找我的别扭好不好?村上:求求你,只要交回来就行……到哪儿去找好,你提供线索也行。市川看不过去,出面说情。市川:帮他这个忙,他是新干这行的,让将来有出息的人倒霉,来世遭报的呀。阿银: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真罗嗦!我可要控告你们侵犯人权了。市川:嘿,你还懂法律名词儿哪!阿银:本来就懂法律名词儿嘛。市川:嗯?怎么样?阿银:拜拜!她做了个怪模怪样的姿势,摆了摆手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从市川的表情看仿佛身体很不舒服,他掏出手帕使劲地擦了擦脸,边擦边说:“毫无办法呀!”村上:那我另想办法吧!他抓过帽子就站起来。市川:不过你……村上:没什么,我紧盯住她,直到她如实招供为止。市川:?村上:谢谢您了。他说完就向市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跑了出去。市川边追他边喊:“喂!要注意有两个出入口的建筑物!”17.道路(A)阿银走着,不时回头望望。村上和她拉开六七丈远的距离跟着她。(叠)18.道路(B)阿银突然拐进一条小胡同,然后加快脚步。村上紧紧盯住不放。阿银回头看看,以为已经甩掉村上,有些得意忘形。(叠)19.美容院的入口处阿银飘然而入。20.美容院的后门阿银悄悄地溜出来。她环顾四周,微微一笑,正要进胡同时,险些和跑来的村上撞个满怀。(叠)21.道路(C)阿银走来。村上距她三四丈远跟在后面。(叠)22.某车站的阶梯阿银疾步跑了上去。相隔不一会儿,村上也跑了上去。(叠)23.电车里村上和阿银背靠背站在车厢里。阿银有些惊慌。(叠)24.道路(D)阿银怒气冲冲的面孔。默默地跟踪不已的村上的面孔。(叠)25.冷饮店阿银边擦汗边大口地喝汽水。村上在冷饮店门口附近喝柠檬水。(叠)26.电车上电车将开,阿银疾步跳了上去。她松了口气似地坐下来。伸长脖子往车后边一看,立刻慌了神。原来村上快步跑来跳上电车。阿银垂头丧气。(叠)27.道路(E)阿银和村上并肩而行。阿银:你这个人真粘糊,适可而止好不好?村上:除非你实话实说。阿银:我控告你侵犯人权。村上:你有上哪里的自由,我也有上哪里的自由。阿银:哼!那就随你的便!村上:求求你,光线索就行!28.某车站附近的小酒馆夜深了。入口的玻璃突然闪亮,随后就是火车伴着巨大的轰隆声开了过去。店堂里已经空荡无人,角落里的阿银业已喝醉,她抬起头来询问老板。阿银:(昏然欲睡地)现在几点了?老板正在打扫屋子:“十一点半多了。”阿银:那个年轻人还在?老板:还在吧。刚才我看了看,他还在枕木堆上坐着哪。阿银:……老板:我跟他说,你在那儿坐着净挨蚊子咬,进屋子去好不好?可他说,我不喝酒,坐这儿就行啦……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古怪。阿银:……老板:我不知道什么缘故,你跟他说说怎样?阿银:……给我啤酒。老板:你别喝了,适可而止吧。阿银:不是我喝。29.枕木堆上村上抱膝而坐。远处传来汽笛声。“接着!”随着话音,突然一只手拿着啤酒瓶伸了上来。“饿了吧?喝吧。”紧接着又递上两三支烤肉串。这时他看到,阿银站在下边仰头望着他。阿银:你倒接着呀!村上茫然地接过啤酒和肉串。阿银爬上来和村上并肩而坐。阿银:我输给你啦。村上:……阿银:喝吧!啤酒可凉着哪。村上:与其这样莫如……阿银:知道啦……所以我不是说输给你了吗?我可说不出是谁干的,只是提供给你一点儿线索。村上:嗯。阿银:你找找卖手枪的铺子看看。村上:卖手枪的铺子?阿银:偷着干的……就是收购手枪的地方。这种铺子也买也卖,还以收折旧费的办法出租哪。……这谁都知道。村上:在哪儿?阿银: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要是在近郊区的繁华地段装作走投无路,彷徨徘徊,就有手枪铺的掮客拉拉你的袖子。村上:……阿银:请你原谅,我就知道这么多……说实在的,今天算是什么日子呢?……我让该死的刑警追得东跑西颠,我这还是头一回哪……把我累个半死。她说完就仰面朝天地躺在枕木上。然后兴高采烈地叫起来。“啊!真好看!星星是这么漂亮,这二十来年哪,我根本就把它忘了!”村上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拿着烤肉串,呆呆地俯视着阿银。(化出)30.(化入)商店橱窗玻璃上映出过往行人。村上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军服,扮成复员军人样子,他停下来照照自己。然后走开。(叠)31.走动中的一双破鞋(从那以后过了几天,村上根据阿银提供的唯一的一条线索,换上了一套不合体的军服,跑遍了广阔的东京所有繁华地段。他穿着这双破烂不堪的军鞋,走在赤日炎炎晒得膨胀起来的沥青路上,走在尘土几乎没脚踩的偏僻地区的土道上,走在暴雨猛敲的马路旁的人行道上,走在雨过天晴满街泥泞的黑市上。不分昼夜,仿佛发高烧一般,到处转悠。就在这个过程中,村上的面貌被焦躁不安折磨得憔悴已极,简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浪汉了。这里,尽可能地表现出村上一旦热中于什么立刻表现出的那股牛劲,那股顽强的性格。为此,计划用几十个画面和许多的现实音乐组接起来。)(叠)32.一条大街(傍晚)广告塔。流行歌声嘈杂。摊贩的叫卖声。村上随着涌来的人潮走来。他双颊瘦削,满脸胡髭,眼窝凹陷,但是两眼仍然炯炯有神——他已经完全是一个流浪汉了。他突然停步朝一方望去。他看到的一家萧条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弹球房。帐桌旁坐着一个涂着浓重口红的女人,一个穿夏威夷衫满脸凶气的汉子从她手里接过什么东西就塞进衣袋,出门而去。33.弹球房内村上进来。他边慢慢地走边机警地注视着帐桌。村上和那吸纸烟的女人四目相交。女人嫣然一笑。村上麻利地走到女人跟前直截了当地:“想请你帮帮忙!”女人:兜里有钱吗?村上点点头。女人:可是贵呀。子弹(注2)齐备……村上:多……多少钱?女人:按钟点儿算……村上:什么?女人:你不是要玩儿一玩儿么?村上:哼!我说的是这个。他比划了一下手枪。女人:(吃了一惊)你……你走错门儿了。村上:撒谎!我的伙计告诉我才来的!女人:(面色苍白)你走!不然我就喊警察。她大声吵嚷。村上无可奈何地出来。(叠)34.公园暮色苍茫。喷水池的喷水口已不喷水,水池里只有少许的水,毫无波纹,死水沉沉。一个石子扔进水池,泛起小小的涟漪。扔石子的是村上。他面容憔悴,茫然地望着池水出神。他忽然叨咕了一句便抱着头蹲下身来。35.公园里的灯两三只飞蛾围着灯转。36.喷水池前村上仍然抱着头,这完全是一个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者的神态。“喂,复员(注3)!”有人朝他喊了一声。村上扭过身望去。他身后不远站着一个不怀好意的流氓。流氓:你那么好的身子骨儿,干吗愁眉苦脸的?村上:……流氓:要不要个弹弓(注4)?村上大惊,仓猝之中说不出话来。流氓:干吗装糊涂?我问你要不要个冒烟儿的家伙哪。村上:(抑制着紧张情绪)多少钱?流氓:穷棒子嘛,也不难为你,……你就把购粮本儿拿来吧。村上:购粮本儿?配给粮食的?流氓:不拿那玩意儿就没个商量。村上:有。流氓:九点你到小胡同那个“康茄”咖啡馆来。有个戴白帽子的家伙等你。(划)37.康茄咖啡馆村上进来。窄小的店堂,电唱机的伦巴舞曲简直要把屋子震塌。村上环顾四周。他看到果然有个戴白帽子的女人坐在一角,她的脚打着舞曲的拍子,起劲儿地涂口红。村上绕过几张桌子凑到那女人跟前。然后一声不响地坐下。那女人瞥了他一眼之后,就把膝头上的小包伸到桌子下面去:“购粮本儿!”村上:嗯……他做了个掏购粮本的姿势,但立刻急不可待似地一把抓住桌子下面的小包。“干什么!”那女人也抓住不放。村上:我是警察厅的!女人拔脚便跑。村上追了上去。椅子弄倒,苏打水杯打碎。女人从坐着的客人们中间夺路而逃。但是被椅子绊了一下,翻身跌倒。(划)38.派出所外本所警察正在用水桶洒水。村上带着那戴白帽子的女人走来。村上:我是厅里的,借你这儿审讯一下这个女人。那累得够受的警察仔细地看了看村上出示的证件之后:“可是热呀。因为房子是铁皮顶的,即便到了晚上也象火烧的一般。”39.派出所的值班室果然不假,这里又窄又热。摆在一角的矮棵大丽花象煮过一遍似地枝叶凋萎。村上边查看没收的那支勃朗宁手枪边问:“你卖的手枪就是这一种?”女人:(破罐破摔)冒烟的家伙嘛,什么都好卖。村上:最近卖没卖过柯尔特自动手枪?女人:什么叫柯尔特?村上:这么大……他在日记本上画个柯尔特给她看。村上:就是这样子的。女人:啊,这我知道……昨天租出去的就是这样的。村上:什么?!他不禁大声地问她:“那么,说妥在什么地点什么时候还给你?”女人:今天晚上,就在那儿,……本来是跟你谈完生意就收那个货。村上:?!……女人:在门口碰见他了……就是你扯着我往外走的时候,他看到了,吓一大跳。村上一听慌了神,立刻跑了出去。可是马上又跑回来。村上:喂,这么说,他的购粮本在你手里啦?……给我!女人:(冷笑)原来你是外行啊……交回手枪的时候要分帐的呀……这时候只有狠狠地刨根问底,才能多挤出点儿油水来,这个行当全靠这个办法多捞油水……因为既然是挤强盗的油水……那就决不会用平常的办法了……那种场面我是派不了用场的。村上:照那么说……女人:那儿不是有个和我背靠背看报纸的人么?……他就是看风的……他拿着购粮本儿哪。村上站起来。女人:你着急也没用……他们知道消息早就跑啦。村上:……女人:还发什么呆呢……赶快找个地方把我关起来吧,这儿多热呀?简直是蒸笼!她边说边站起来,很难受似地掀那汗水浸湿以致贴在前胸的宽袖衫。女人:哼……反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40.派出所外村上带那女人出来。“打扰啦!”他向那洒完水搬把椅子在外边歇息的警察打了一声招呼。警察:啊……热吧?他站起向村上行个举手礼。那警察脚下躺着一条长毛杂种狗,看样子仿佛快要死地拼命吐着舌头喘气。(化出)41.(化入)搜查一科室内中岛警长和村上在此。中岛:嗯……看起来你净想你那柯尔特了。总而言之,着眼点不是你那一支柯尔特,应该是把手枪店的许多手枪搞出来。村上:……中岛:……一下子就把那女人抓起来未免失策。村上:可是……中岛:你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要知道,那女人租出去的柯尔特未必就是你那支……除了你那支之外还有许多柯尔特哪……昨晚上淀桥发生了强盗伤人事件,从失主女儿胳膊上取出来的两个子弹头,已经送到鉴定科来了,据说也是柯尔特。村上脸色骤变。中岛:(苦笑)算啦,别胡乱猜想了,首先是神经这么脆弱就干不了刑警。村上:……中岛:……你瘦多了,跑了不少路吧?村上:对。中岛:……不过也好,年轻人吃点儿苦好。他从抽斗里拿出一份公文,放在村上跟前。中岛:指令。村上:嗯?中岛:减发一半薪水,期限为三个月。……好,今天你就歇一天吧。他说完大步走开。村上似乎有话要说,但来不及了。(划)42.屋门门牌上写着:“鉴定科武器研究室”。43.室内一声枪响。年轻的鉴定科员拿出试验发射的弹壳仔细观察。他回过头来,拿出耳塞,对刚刚进来的村上:“嗯?”村上:淀桥事件的子弹鉴定结果如何?科员:我认为……那种柯尔特的子弹,过去的记录上没有。……子弹这种东西,只要是记录上没有,对于搜查上就没有什么作用……和指纹一样,子弹外部的螺旋条痕……村上不等他说完就跑了出去。科员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背影。(叠)44.射击练习所村上跑来,立刻跑上土坝。看来似乎刚练习完,收拾靶场的警察看见他上了土坝很是不解:“怎么啦?”村上边检查靶上面木桩边回答他:“上回一枪打偏,打到这儿了。”警察:那么你……?村上不答,拿出小刀抠子弹头。(划)45.武器研究室“啊,同类型的子弹。”那科员看了村上给他的子弹这样说。村上:(嗓音嘶哑地)请给鉴定一下……科员:你这是从哪里……村上:您先别管,请给看看。不明究竟的科员情绪有些不高,他把两个弹头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桌上随便扔着各式各样的手枪,架子上摆着许许多多的子弹。此外还有令人心怯的弹痕累累的实物。置身于这种环境的村上,仿佛象等待宣判的被告一样,心情紧张。“恭喜你!”科员抬起头来说:“同一支柯尔特手枪的弹头。”村上紧闭着嘴低头不语。科员:这是你的功劳,你看看吧。村上:哦,谢谢。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去。那位科员仍然是莫名其妙地目送着他。(划)46.搜查第一科室内村上无法摆脱自责的神态,他笔直地站在中岛面前。中岛:你想引咎辞职?桌上放着一份辞呈。村上:我……实在无话可说。中岛把目光转移到那张辞呈上,伸手拿起,一声不响地把它撕掉。村上:?中岛:困难,要么把人锤炼成有所作为的人,要么把人压垮,二者必居其一。你是打算让它压垮?村上:……中岛:这完全由你自己决定。你眼前的困难是造就你的好机会!为什么不要求主办这个案件呢?村上低下头来。中岛:我已经派阿部警长主管淀桥案件,你想参加么?村上:是!中岛:淀桥有个名叫佐藤的警长,他原来是搜查第一科的人……我给他挂个电话,让他关照你一起工作。村上:是!中岛:……还有,你去之前,对于经你调查过的那个与手枪铺有关的女人,是不是再深入调查一下。也许有新的收获。村上:是,我就去。(划)47.拘留所入口村上:我要见13号。主管警官查了查排列在桌上的拘留人员名牌:“13号正在提审。”村上:提审?主管警察翻检了一下册子。“阿部警长的照会,淀桥警察局要提审她。”村上:淀桥?警察:对,在四号提审室。48.通提审室的楼梯村上跑上来。49.提审室前的走廊村上走来。四号室的门大敞大开,从里面传出兴高采烈的笑声。村上不胜诧异地向里面张望。只见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正在和一个花白头发的年长刑警在一起,一团和气地吃冰点心。“对不起!”村上打了一声招呼便进来了,他自报姓名:“我是第一科的村上。”女人:我就是让他给抓来的。她那口气似乎相当亲热。花白头发的刑警抬头瞥了一下村上:“淀桥的佐藤。”村上:(吃了一惊)啊,佐藤兄?!佐藤:怎么啦?村上:命令我参加办理昨晚上的案件,上级刚刚告诉我,要我跟您一起工作!佐藤:哦。但是看来佐藤并不感兴趣,照旧扇他的扇子。村上:请您多多关照,愿听调遣。佐藤嘴里叨咕了几句,然后点点头。给村上的第一个印象是,此人非常不礼貌。村上:您问的是她出租柯尔特的事?佐藤:哦……听阿部老兄提过这事……同时,对于持有柯尔特的强盗我也感到新奇……他以困倦已极的目光看着那女人。佐藤:……从你出租柯尔特的那个汉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女人:什么样的人?说起来嘛……这么大热天可他还穿着冬天的西装哪。佐藤:黑颜色的吧?女人:啊,您知道的真详细。佐藤:嘿嘿嘿……连他是个左撇子我都知道。女人:啊,也许是。佐藤:嗯……好吧,你先抽口烟,慢慢想想。说完,叼上一支烟,也给那女人点上。那女人猛吸几口,突然大声叫起来。女人:啊,……对,那家伙用左手划火柴。我还想起来啦,他那手直哆嗦。我还跟他说哪,你拿这手枪可别打了自己的脑袋。佐藤:那汉子叫什么名字?女人:这我可不知道。佐藤:撒谎……你看过购粮本儿了嘛。女人:看是看了,可那奇奇怪怪的字我不认得……嘿嘿……我就是不愿意念书。佐藤:谁拿着购粮本儿?女人:……佐藤:名字?女人:我不知道。佐藤:(不假思索地)叫木村吧?女人:(情不自禁)不对!这时她才意识到中了计。佐藤:(笑眯眯地)那么是谁呢?女人:?……佐藤:从你这遮遮掩掩来看,一定是你的姘头。女人:不是那么回事儿。佐藤:撒谎!女人:怎么是撒谎呢……佐藤不管她,扭头对村上:“这种场合凡是不说出男人姓名的,肯定是那汉子的姘头。你记住没错儿。”女人:(认真起来)叫本多。她终于吐了实话。佐藤:(趁热打铁)好,你就索性全说了吧。那女人想了想决心要说,向佐藤伸手要烟。“再给我一根儿!”佐藤:好。本多住哪儿?女人:不知道……真不知道呀,他怎么会把住处告诉我这样的情妇呢?佐藤:他的活动地点呢?女人:这我可不知道,对,对,听说他是个垒球迷。可能常去垒球场。佐藤:他有前科么?女人:把一个女人打了个半死,给关了两年,倒了大霉。佐藤:那是什么时候?女人:不知道。佐藤:好!他说完站起来。女人:你等我把这烟抽完嘛……你一完事儿就要走,可未免太不义气了。她仰起脸来以抱怨的眼光望着佐藤。村上对于佐藤如此高明的审讯方法十分佩服。佐藤苦笑了笑。他回头对村上讲话:“你能不能辛苦一趟……查一查本多的卡片?这本多也许是假名,有卡片记载就足够了。”村上:好……你在哪儿等我?佐藤:这里哪个地方最凉快?(划)51.警察厅楼顶上村上挟着本多的卡片喜气洋洋地跑上来,显然他松了口气。这么高的地方的确风凉。况且也是晚风即将开始刮起的时刻。村上深呼吸了一阵,眺望四周景色。他看到,佐藤躺在背荫处的长椅上睡着了。村上:(走上前来把他摇醒)佐藤兄,找到了,那家伙真名叫立花。佐藤打了个大呵欠坐起,但是他无意看那卡片。佐藤:请多复印一些他的照片……还有,准备好逮捕证。村上:关于现场的情况以及搜查方针,还一无所知……佐藤:你先把那女人抓起来可帮了大忙,案子大有头绪了。只要抓住本多,没收他的购粮本儿,就能下令通缉犯人,恐怕错不了……黑色的冬季西装……柯尔特……而且是左手持枪,他的手还一定哆嗦。本来没有必要开枪,可是惊慌失措就瞎放了一枪。这准是常见的那种案子,犯人纯粹外行,走投无路当了强盗。可这对于失主来说就倒了大霉了。村上:据说受伤的是个姑娘。他的语声有些颤抖。佐藤:嗯,被抢的钱仅仅四万,她为了结婚积攒了三年的钱哪。这一来还得再干三四年才行。到那时候就过了婚期。对象当兵打仗去了,一直苦等了十年。村上:……佐藤:她简直忘了伤痛,哭着哀求把钱给她弄回来。村上:……佐藤:这柯尔特可造孽了。村上抱着头蹲在地上。佐藤:(看了看他)怎么啦?村上仰起痛苦的脸。村上:那……那是我的柯尔特呀。佐藤:?……村上:被掏了……假如我不那么笨……佐藤一时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仿佛是自言自语地:“没有柯尔特也会用勃朗宁干。”村上:……他呆呆地望着远方的天空。轰隆隆隆。远处传来震撼肺腑的雷声。村上:……我总觉得将要发生更令人烦恼的事。佐藤目不转晴地看着他的半边脸颊。村上凝视远方,那目光是忧伤的。远雷阵阵。(化出)52.(化入)后乐园“啊!!”喊声雷动。这里是炎暑之下的后乐园球场。五万多观众都穿着白衣,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巨人军垒球队赛球。53.后乐园座位附近的通道(靠一垒处)佐藤摇着扇子走来。他站在光与影交界的地方停下,朝运动场上望着。“……一切都联系好了。”村上过来向他报告。村上:今天把本多的照片也给卖冰糕的看了。佐藤:你辛苦了。藤村选手正在练球,他在捕手背后固定网附近斜打了个轻投球,那姿势非常优美。佐藤:漂亮极了……你说呢?他回头一瞧,原来村上又在沉思中。佐藤:你怎么又……村上:啊,有个事我总放心不下……佐藤:什么事?54.后乐园防空壕旁边的地下道昏暗的隧道尽头处就是运动场,从暗处看宛如银幕,击球声和观众的嘈杂声仿佛离此很远。村上:案发那天傍晚,犯人到这儿来还过手枪。佐藤:嗯。村上:可是那犯人亲眼看到我抓了那女人……他一定认为那购粮本儿也给没收了……这样,他就破罐破摔,就在当天夜里又做了案……佐藤:喂,喂,你不仅对被害者,而且对于犯人也感到负有责任了么?村上:因为我仔细研究了一下,那前一天晚上并没有报案说遭到持枪抢劫的。这就是说,那家伙租是租了手枪,可是用的时候他却犹豫了。后来他未送还……偏巧又……佐藤:没意思,与其这样穿凿附会,莫如设法预防下一步可能发生的事吧。村上:……佐藤:犯人抢了4万元……决不会干正经的,马上就挥霍光……我以为,把这钱花光的时候,他就要干点儿什么了,又去抢。俗话说一次不成习惯,干上两回就又当别论了。野狗是会成疯狗的。村上:……佐藤:我说错了吗?村上:不。佐藤:那就先尽全力抓住本多吧。村上:……佐藤:他今天一定来,垒球迷不会错过这场比赛的。说完离开地下道。55.后乐园观众台上阳光灿烂,令人目眩。观众十分兴奋。这兴奋的气氛也感染了佐藤和村上。佐藤:怎么样……观众够多的吧?内外场满台的观众;扇子的海洋。佐藤:这儿能容纳多少观众哪?村上:据说五万。佐藤:从五万之中找一个。他眯缝着眼睛望着运动场内。“喂……冰糕!”卖冰糕的走过来。佐藤:给两个。卖冰糕的:好,两个……二十元。他把冰糕递给佐藤,同时悄悄地把央在钞票里的本多的照片同佐藤的面孔对比了一下。佐藤皱皱鼻头。(叠)56.运动场比赛开始。裁判举起右手。观众鼓掌。57.观众座位后面的通道(站在通道上越过观众的头顶看,那运动场是一片白色)佐藤站在人群后面边看边鼓掌。村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58.运动场上藤本发第一球。金田击球。二垒的千叶滚地接球,抓住之后掷向一垒。川上接球,出局。观众欢呼。59.观众座位后面的通道佐藤笑眯眯地看着。村上丝毫没有这般心绪。他用望远镜在观众席上挨个儿地寻找。60.观众席座无虚席,扇子的海洋。61.记分牌仍然是零比零。这是第三局的后半场。(叠)62.靠一垒那边的内野席“唉……冰糕咧!”一个卖冰糕的大学生走来。他头戴W大学四角学生帽,臂上缠着W大学橄榄球队的袖章。大学生:嘿,冰糕!“喂!”有人招呼他,他一回头不由得一愣。招呼他的那个汉子虽然戴着防止紫外线的变色镜,但和那张手抓着钞票的照片上的人分毫不差。这人就是本多。本多:来一个冰糕!学生:对不起……卖光了。本多:真是的……有卖光了还到处招呼的么?63.运动场打出一个好球。千叶跑过一二垒。64.观众席“啊!”观众大声欢呼。本多欠着身子看球。卖冰糕的大学生趁此机会赶紧走开。65.记分牌显示的是第四局的前半场。(叠)66.观众座位后的通道卖冰糕的大学生指着一方。佐藤和村上翘首望去,除他俩之外还有前来支援的刑警们。村上:(异常兴奋)好!佐藤:且慢!困难的是行动起来之后。村上:我抓他!佐藤:你看到的只是本多一个人吗?村上:?佐藤:不能让这些观众出危险,必须想到本多带着凶器,不能让子弹象全垒打球一样横飞。村上:……佐藤:总之要使他离开观众才能抓。村上:可是怎么才能……佐藤:这就要动脑筋……比赛还有五局哪。(叠)67.运动场川上选手的二垒打。(划)68.观众席的通道村上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划)69.运动场别当选手的三垒打。(划)70.观众席的通道抱着双臂泰然自若看球的佐藤,以及焦急不安的刑警们。(划)71.运动场青田选手的绝招。(划)72.观众席的通道村上举着望远镜望着本多,恨不得一下子就扑上去。73.用望远镜看到的观众席聚精会神地看球的本多——此刻站起。74.观众席的通道村上一惊。扩音器广播声:诸位……第七局完了。75.用望远镜看到的观众席本多痛快地打了个呵欠。76.观众席有人伸个懒腰,有人深呼吸,嘈杂声盈耳。77.观众席的通道村上有几分泄气似地放下望远镜,跟佐藤小声说话。村上:怎么办?就剩三局了。佐藤:嗯。扩音器广播声:哪位丢了孩子!哪位丢了孩子!请山本弘志的父亲来领,孩子在广播室的顶上,请马上来领!人们哄然大笑。佐藤和村上用望远镜看看。78.广播室顶上一个戴垒球帽的小男孩正在哭。等待上场的两位击球员——青田和川上正在安慰那孩子。在鼓掌和笑声中,垒球迷父亲出现,很不好意思地抱起孩子溜走。79.观众席的通道佐藤和村上不由得苦笑。佐藤突然一本正经地捅了捅村上。佐藤:……喂,我们也照此试试看。村上:嗯?佐藤:用扩音器把本多叫出来。村上:?!80.记分牌第七局的后半场。81.扩音器“上野的本多先生,上野的本多先生,请马上到正门门口来,您的朋友在等您。”82.观众座位后面的通道佐藤和村上用望远镜紧紧盯着本多。83.用望远镜看到的观众席本多回头望了一下扩音器。他刚站起来立刻又坐下了。84.观众席后面的通道佐藤和村上大失所望。佐藤:……不管用啊。村上:要求再广播一遍吧。佐藤:这回叫他真名。85.记分牌第八局的前半场。(叠)86.扩音器“上野的立花先生,上野的立花先生,请您马上到正门门口,您的朋友在等您。”87.用望远镜看到的观众席本多仰头看了看扩音器,歪歪脑袋想想,然后站起,走向通道。88.观众席后面的通路佐藤和村上在用望远镜观察,不约而同地对视一下。(划)89.观众席下面的回廊这里连个人影也没有。光线黑暗,寂然无声。只是常常听到雷鸣般的观众欢呼声。本多大步走下台阶。他径直朝正门走去。这时出现了脚步声的反响。忽然传来警笛声。本多一惊,立刻停步,但立刻象头野兽一般猛然回头。这时,佐藤和村上拿着手枪等在本多即将下来的台阶下面。本多本能地转身要跑。但是当他看到每个门都大敞大开,每个门口都有端着枪的刑警时,便木然不动了。佐藤:(大喝一声)把手举起来!本多无可奈何慢慢地举起双手。“啊!!”传来观众的欢呼声。(化出)90.(化入)淀桥警察局的一间屋子阿部主任桌上放着一个购粮本。那封面上写着:购粮本新宿区×町×号游佐新二郎在场的有:佐藤、村上以及五、六个刑警。阿部:(放心地)本多还没有把这东西撕掉呢。佐藤:怎么会撕呢?把他的柯尔特拐跑了,他不会不报这个仇,总想有朝一日用它做引子,想办法找到游佐算帐。阿部:秉性难移呀……好,各位辛苦啦。那么,现在就请大家把游佐这个人彻底搞清楚。佐藤:……从现在起,一步一步地刨老根,不过,期限是多少天呢?阿部:尽管紧急,我还是希望下场雨。佐藤:这么热的天脑袋也不好使呀。阿部注视着佐藤和村上:“好,鉴定结果由佐藤和村上君准备。”(划)91.游佐的家小铺里面(这是在战火烧成废墟的地方盖起来的孤零零的一间窝棚式的木桶店)佐藤和村上坐在铺子里紧靠门的地方。应酬他俩的是穿件连衣裙的老板娘。老板看来忠厚老实,他很不高兴似地在角落里一声不响地做木桶。村上:那么说游佐新二郎是您弟弟啦。老板娘:(胆颤心惊地)是,……我弟弟有什么……他有一个星期没回来啦。佐藤:你放心,没什么了不起的事。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蝉声。老板娘:那孩子复员回来以后,完全变了……怪可怜的,复员的时候在火车上把装有全部家当的背包丢了,打那以后就不走正道了。“都是你把他惯坏的!”老板突然搭了腔。老板娘:谁象你老是那么板着脸净发横……老板:不出三句话就是世道不好,……战争不好……好象他一个人承受了整个日本灾难似的……连一根竹子都不给劈一劈。老板娘:不怪他……都怪没交上好朋友。村上听了为之一动。“朋友?”老板娘:说起来呀……有个无赖常常来找他……叫什么现代派。头发弄得难看透啦……都怪那小子。村上:他叫什么名字?老板娘:管他叫阿清阿清的……听说当兵的时候跟他在一起。村上:你知道这人在哪儿住吗?老板娘:这可……佐藤站起来:“把你弟弟的东西给我们看看行么?”老板娘:他的东西?就在那个桔子箱里,全都是废物。佐藤:对不起……他示意村上,然后脱鞋。92.六铺席的房间佐藤和村上进来。屋子没有铺席子,全是木板,有些脏乱。——佐藤在墙角检查桔子箱里的东西。老板娘怯生生地跟了过来:“那孩子本来是个厚道人哪……只是太没主见……”老板在店堂里叨叨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使劲地敲打木桶。老板娘斜眼瞥了一下老板。很脏的孩子们从后门跑进来,老板娘突然向孩子们大声呵斥。老板娘:到外边玩儿去!所谓游佐的东西,的确什么也没有。几件破内衣、两三本旧杂志,还有一副旧裹腿。佐藤抬头环顾四周。佐藤:你弟弟住这屋?老板娘:不……住后边的……老板边叨咕什么边敲打木桶。佐藤:后面还有屋子么?老板娘:不是……他买了些旧木材自己盖了个……佐藤:让我们看看他那屋子好不好?老板娘:谈不到屋子……只是太脏了……很明显,她是耻于让别人看那里。但是佐藤不等她同意,就直奔后边走去,她也只好跟去。93.游佐的屋子这是胡乱盖起来的屋子,直截了当地说,就是一间两铺席大小的鸡窝。脏得泛着油光而且百孔千疮的破被,连叠也没叠。村上仿佛看到目不忍睹的什么东西,表情凄楚。老板娘在他们身后絮叨个不停。老板娘:我也想无论如何也得照看照看他,可万般无奈呀,孩子这么多,实在……蝉又叫起来。佐藤:离家之前是怎么个情况呢?老板娘:是啊……对,对,那天就是他决定离家出走的一天。招呼他吃饭就是不答应,我一看,原来他在黑屋子里抱头大哭呢,我当时觉得有些可怕……佐藤:哦……他不再往下问了,点了点头,从枕头旁边拾起一个揉皱的纸团,下意识地展平,只见上面有字,村上凑过来看。94.纸片的特写信纸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字里行间流露出满腔愤怒。那纸片上的字是这样的:“今天晚上睡不着。“雨声中似乎听到那无家可归的猫不住地哀号。我想,大雨滂沱中跟我来的这家伙反正痛苦而死的,莫如狠狠心一脚把它踢死。我这脚仍然残留着踢它时那种感觉。“我是个懦弱无能的人。和那淋得精湿的猫一个样,迟早要……”下面的话被撕掉。(村上读着这纸片的字,脑海里出现那无家可归的猫在倾盆大雨中哀号,浑身滴水,在作死前的挣扎)95.游佐的房间佐藤:(仰起脸来)这字是你弟弟写的?老板娘:(过来看看)对。佐藤:(指着信纸上的旅馆店徽)这个地铁旅馆是怎么回事?老板娘:哦……记得那个无赖说过他在这旅馆当经理……肯定是撒谎。佐藤:嗯。他扭头看看村上。村上似乎狠狠地受了一下冲击一般,注视着那纸片木然不动。佐藤敲敲他的肩膀。(划)96.地铁入口佐藤和村上边擦汗边走下台阶。97.地铁旅馆前地铁列车轰隆一声开了过去。“这里多少凉快些。”佐藤扯起衬衫前襟,用扇子往里扇风。然后推开写着“METOLO·HOTEL”的门。98.前厅“欢迎您!”一个身着漂亮服装的男人上前迎候他俩。村上把警察证给他看看:“我们见一下经理。”男人:我就是。村上: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阿清的年轻人?经理:啊……在我们这儿当茶房……他又……佐藤:(插话)噢……那就是说他常常干糟糕的事啦?经理:(苦笑)嘿嘿……爱跟女人混……佐藤:我们就见见这位小白脸儿吧。经理:嗯,只是现在……佐藤:不用他来,我们去见他。99.浴室阿清正在打扫浴室。他在大敞大开的水龙头旁边,对着镜子翻来覆去地摆弄他油光锃亮的头发。“喂……警察来找你。”经理喊了一声,他回头看见佐藤和村上,一下子不知所措。把脚下的水桶撞倒,弄得满地水。阿清:糟……阿绿这家伙去告了我吧?二人:?阿清:在二位官长面前不说假话,那是她愿意……是她愿意在我身上大把花钱……佐藤:不是阿绿的事。阿清:嗯?……那么是为了阿薰的事儿?……官长,她这个人哪……佐藤:(很不耐烦)你跟阿绿、阿薰的事我现在没工夫管。这个满脑袋抹着气味呛鼻的廉价发蜡的浪荡子,已经沉不住气了。佐藤:我要问你的是游佐的事……就是你那个战友,木桶铺老板娘的弟弟。他单刀直入地告诉这个浪荡子。这小白脸儿立刻害了怕,站得笔直。佐藤:好象你在军队净挨揍。阿清:……佐藤:放心吧,我们不揍人……可是,你那水龙头也该关上了吧。浴缸里的水眼看就要溢出来了。阿清连忙关上水龙头。佐藤先把对手的精神防御瓦解,然后开始了实质性审讯。佐藤:那么……你最后一次见到游佐是什么时候?阿清:11日……星期六晚上。他烂醉如泥地跑到我这儿。佐藤:嗯,大概生意挺顺手吧?阿清:穿着新做的衣服。佐藤:什么西服?阿清:白色麻料子的。佐藤:一个人来的?阿清:对……他怕女人。佐藤:不会都象你!阿清:……佐藤:住下啦?阿清:是。佐藤:当时是怎么个神态呀?阿清:啊……佐藤:当时是兜里一文不名净装阔气呀……你没感到奇怪?阿清:……佐藤:你一定问过他现在怎样啊……他说什么啦?阿清:我问他什么都不吱声……脸色刷白,两眼发直……我想他一定干了什么事。佐藤:都说是你带他走上邪道的,是这么回事么?阿清:(慌了神)哪里……谁这么说的?……我只是……佐藤:你只是怎么啦?阿清:我只是常常和他在一起游游逛逛。佐藤:你跟个一文钱也没有的人交朋友,有什么好处呢?阿清:我只是……跟他只是朋友……佐藤:撒谎!不能想象,象你这样的人会有捞不到便宜的友谊。阿清:……佐藤:和他在一起混,你捞了什么好处?嗯?阿清:他认识“蓝知更鸟”戏院后台的人……所以……佐藤:哼,又是为了女人……这么说……你为了想接近跳舞的姑娘,就拿他当门票一样利用,对吧?阿清:嗯。佐藤:不过腰里没钱那也……阿清:从小就熟……她叫並木晴美,跳集体舞的舞女。佐藤示意村上回去。松了一口气似的阿清追上来说:“您不再来问我了吧?”佐藤回头瞥了他一下:“那么说我就把你的事告诉不良少年科!”(划)100.蓝知更鸟剧场内六人一组的舞女在节奏很快的爵士乐伴奏下正在练舞。剧场里热得象蒸汽浴澡堂一样,常常走调的乐队伴奏的音乐,在天棚上激荡。穿夏威夷衫的头目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佐藤拍拍他的肩头,他不解地回过头来。佐藤:並木晴美是哪个姑娘?头目:左数第三个。佐藤:挺漂亮嘛。他和身旁的村上耳语了一阵。头目误以为佐藤不怀好意,仿佛在想:你这么大年纪还想搞歪门邪道,所以目不转睛地盯着佐藤。过了一会儿,终场的音乐节奏加快,舞女们汗水淋漓。闭幕。101.后台舞女们的休息室(这后台,如果把墙上挂的五颜六色的舞蹈服装和化妆镜等等拿掉,谁都以为这是窝棚式的小客栈单间房)近乎裸体的舞蹈演员们象刚从水里出来一般跑进来。她们一进来就随便扑到什么地方歇着,就象从水里捞出来扔到旱地上的鱼一样张着嘴喘息。可是歇下来之后汗水仍然不停,在这太阳西照的房间里,她们也不想擦汗了,因为她们什么都没心思干,甚至连话也懒得说了。她们都十分烦躁地随便一躺,出于习惯惰性似地撩起贴在脸上的头发,揪一揪粘在身上的衣服。经理进来。“並木君!”晴美:(懒洋洋地欠起身)有!经理:昨天为什么歇啦?晴美:有些不舒服。经理:这么热的天,谁都有那么点儿不合适!晴美有些不高兴。收发室的人拿来名片交给经理:“这位要求面见並木君。”经理:(看看名片)並木君,有人要见你。可是个警察呀。晴美:?!经理:哼……找个小小借口就不来,天晓得干什么去啦。他扔下这么一句就怏怏不乐地走了。晴美又气又恨,她噘着嘴走了出去。102.收发室这里很窄,闷热难挨,再加上又是通向舞台的通道,人们不断地出出进进,显得乱糟糟的。佐藤和村上坐在一角,等得心烦意乱,只好不停地扇扇子。他俩在炎夏酷暑中奔跑了一天,在这忙乱而嘈杂的气氛中也实在受不住了。这时,晴美飘然而入。她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所以显得很倔强,站在屋子里一声不响。佐藤:你是並木晴美?晴美头也不抬地点点头,很不耐烦地用鞋尖敲打着水泥地。佐藤:你认识游佐?晴美:嗯。佐藤:据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之交啊。晴美:小时候认识……佐藤:从小就是好朋友吧?晴美:就算朋友吧,也不过是半年左右的邻居罢了。佐藤:不实话实说可不好办哪。晴美:我说的没有谎话。佐藤:好,好……最近你们的关系怎样?晴美:关系怎样指什么?佐藤:比如说吧……是恋人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关系。晴美:没那种关系。佐藤:只是捧角儿的与被捧者的关系?晴美:也不是。佐藤:那是什么呢?晴美:……佐藤:难道他不是每天都来吗?晴美:可我也不能赶人家走哇。知道的事情说知道,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佐藤:我没问你这个。晴美:……佐藤:你们最近见面的日子是哪天?晴美:……佐藤:问你哪!晴美:我在想哪。佐藤:你在想哪?晴美:……佐藤:你怎么啦?晴美低头不语。佐藤:问你哪!晴美:我……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可是……她哭了。佐藤和村上面面相觑,无所措手。(划)103.公共电话亭前村上靠着电话亭的门框茫然地望着过往人流。佐藤挂完电话出来。佐藤:我先跟局里说了一下……太累了,其余的事明天干吧。村上:那我就在这里……佐藤:不必……请你陪我去个地方喝一盅。(划)104.郊外的道路一派田园景色,风和蛙声掠过稻秧梢头,迎面扑来。晚霞映红了西天。佐藤和村上边走边谈。村上:那晴美为什么哭呢?佐藤:太累了,她和我们一样,都累了。这是我们的失策。人太乏了就没有耐性。村上:……佐藤:问案可不是轻松的事……对方一占了上风咱们就算输,这和摔跤一样。村上:我想明天再找她问问。佐藤: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也很难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来……没见过多愁善感的女孩子那么顽固。她要跟你别扭起来准象块石头。村上:可咱们这是上哪儿呀?佐藤笑而不答。105.佐藤家后门院子二十平方米大小的院子,晒着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佐藤和村上从晾晒的衣物下面钻过来。住房东歪西斜,有些脏乱。佐藤朝屋子喊了一声:“喂!”孩子们立刻应了一声跑出来。三个全是女孩,最大的才10岁。三个孩子围上父亲。佐藤:你们热不?他嗓门很大,看得出他很喜欢孩子。佐藤:还不快问大叔好!孩子们向村上行礼。村上:我以为您有什么工作让我做呢。佐藤:嘿嘿嘿……请,请……他的妻子富子穿着件连衣裙,背上背着吃奶的孩子出来见客人。佐藤给她介绍。佐藤:同事村上君。村上:打扰了。富子:哪里……欢迎欢迎,脏得很,请,请……106.六铺席的房间席子已经磨破。佐藤和村上在饭桌前相对而坐。佐藤:我想起家里还有配给的啤酒,所以就……村上仰头看着隔扇楣,那上面挂着一大排奖状,大多业已古色苍然了。村上:真了不起呀!佐藤:哪里,不过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脚印罢咧。……二十五年前刚任职时工资才十三元五角,可是磨破了多少双鞋呀……村上:每张都能引起许许多多的回忆吧?佐藤:对……总而言之,碰上过许多案件。他轻描淡写地这么说。富子端来啤酒。“我跟您说一下。”她凑到丈夫跟前同他咬了咬耳朵。佐藤:嗯……哦……(对村上)她说你突然光临,没什么招待的,委屈点儿就吃顿南瓜凑合吧。(叠)夜。仅仅两瓶啤酒就使他俩有些醺醺然了。佐藤:你瞧我这房子,完全是窝棚。游佐住的就更糟,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他那儿呀,脏的准有蛆。村上:记得有这种说法,说是人世间没有坏人,只有恶劣的环境。细想起来,游佐也真够可怜的。佐藤:不行,不行!干我们这行的不允许有这种想法。一心一意地搜捕犯人的过程中,往往产生这种错觉,只看到一只走投无路的狼,就忘了受他伤害的许许多多的羊,这是不行的呀。……那些奖状,一多半是因为抓到该处死刑的犯人而得的。如果没有确保大多数人幸福的决心,刑警这行当就成了真正缺德的职业了。村上:……佐藤:犯人的心理分析啦,如此等等的事就让写小说的作家们去干吧。反正我对犯人只有憎恨……坏蛋就是坏蛋……村上:我还没有达到这样思考问题的水平……我当兵多年,曾经目睹过许多次,“人这种东西,因为一个十分简单的道理搞不清就变成了野兽”。佐藤:这是因为你和我年龄不同,哦……也许因为时代不同。那话怎么说来着?叫dpres-guerre?(注5)村上:战后派。佐藤:对,对,你是战后派嘛。游佐兴许也是战后派。……你过于同情游佐了。村上:也许……我复员回来的时候,背包也是在火车上被偷了。佐藤:嗬!村上:把我气个半死,我甚至满不在乎地想去当强盗。我这时完全处于危险的十字路口。可是我终于走上了另一条路,投考了刑警。佐藤:嗯……村上:嗯?佐藤:……老实说吧,你果然是个战后……村上:战后派。佐藤:对。可战后派也有两种,一种是你这样的,一种是游佐那样的。你这样的是正牌的战后派。游佐那样的呢,应该叫他战后蛤蟆!不,应该叫讨厌派。哈哈哈……村上:哈哈哈……他好久没有放声大笑了。可是笑声刚落就眉头紧皱。村上:可是明天我们干什么呢?佐藤:唉呀,别着急嘛。村上:我一想到游佐把那笔钱花光之后……就沉不住气了。佐藤:嗯,他要是换换衣服,就花去一半……村上:从作案那天起,已经过一星期了。佐藤:平均一天花六千吧……要是我们哪,那钱够过一个月的。他嘴里嘟嘟哝哝,一巴掌把他小腿上的蚊子打死。村上:好……我就失陪了。他站起来要走。佐藤:是么?……喂,富子,富子!他招呼妻子。但是邻室没人应声。佐藤:喂,富子,客人要走啦。他站起来拉开隔扇。只见富子衣服未脱,奶着孩子睡着了。看来,她是想把孩子哄睡的,然而由于白天累了一天,一躺下便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佐藤用手给她赶了赶蚊子,然后悄悄地给她盖了一件睡衣。村上非常动容地望着这副情景。蛙声越来越高昂。(化出)107.(化入)住宅区一个宁静的早晨。——然而倏忽之间就变得不宁静了。一辆领路的警车从街角拐了进来,车上站着领路的警察,随后就是警察厅的车和急救车疾驰而来,那气氛使人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划)警察立刻设上警戒线。担任警戒的警察排成人墙。警察们纷纷议论:“据说进去的是持枪强盗。”“那家太太是个出了名的漂亮人。”“因为夫妻感情特别好,所以女仆都呆不下去。”“说是男主人因公出差,今天早晨回来一看……”“人有旦夕祸福这话可真不假呀。”“瞧,就是开着白旃檀的那家。……看起来,栽白旃檀这东西真不吉利呀!”(叠)108.中村家透过盛开的白旃檀可以看到中村家的屋顶。蝉声盈耳。109.起坐间年轻的法医忙得不可开交。法医:(对上年纪的开业医生)这可不行啊,是你挪动过尸体?开业医生:……她小时候我就给她瞧病,可是连我这样的熟大夫她也不愿意让我看到她的肌肤……我想,她在天之灵如果知道有人看到她那样的姿态,一定难过,所以就……法医:……开业医生:她这么大我就认识了她……我第一次给她看病是她得了百日咳的时候……110.邻室检察官正在检查现场。中岛和阿部两位警长也到场。鉴定科的警察拍摄现场——他从各个角度把现场拍了下来。佐藤和村上断定犯人是从防雨窗进来的,所以仔细检查防雨窗周围。村上:(小声地)佐藤兄……是不是还是我那个柯尔特?佐藤情绪很坏。佐藤:如果真是你那柯尔特又怎么样?村上吃了碰不再开口了。他呆然而立,用他那神经质的眼光窥了窥里间。111.里间旅行提包扔在一旁,死者的丈夫中村茫然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他仿佛触了电似地猛然站起,朝院子跑去。112.院子中村拚命地拔院子里果实累累的西红柿。113.室内人们吃惊地看着他。村上凑近他跟前:“您怎么啦?”114.院子中村发疯似地拔西红柿。他听到村上问他,一愣才转过身来。这时他才稍微冷静了一些。中村:……我妻子……我妻子栽的西红柿……我出差那天,还全是青的哪……可我回来一看,西红柿长得这么红,可是她却死了!刑警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仅仅为了抢五万元钱……村上:……中村:您说从早到晚我看到它,心里好受吗?他把西红柿揪下来往石阶上一摔,就抱着头蹲下身来。摔在石阶上的西红柿,那熟透的紫红瓤子溅满石阶。村上目瞪口呆地望着摔碎的西红柿。(划)115。淀桥警察局的一间屋子西照太阳射进屋子,村上象关进笼子里的动物—样来回走个不停。中岛、阿部以及搜查本部的全体人员,仿佛静候什么情报似地一声不响地坐着,他们时时以神经质的目光瞥一下村上。佐藤也感到棘手,他一声不响,只是不停地用纸团砸死落在眼前的苍蝇。村上走到佐藤跟前竟然停下。村上:按我的想象……佐藤:想象只能给搜查带来混乱。惟有事实才是可靠的!村上:请别这么安慰我吧!说完他又踱个不停。他那脚步声使人更加心烦意乱。人们都紧闭着嘴沉默无言。中岛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大家立刻注视那电话机。中岛抓起听筒。中岛:喂,我是中岛。鉴定科?村上一愣,立刻停步。中岛:嗯,……啊?谢谢了。他放下听筒,没有理睬聚精会神注视着自己的村上。村上急不可待地跑上前来。村上:又是我的枪?中岛:(伤透脑筋似地)啊,游佐的枪!刑警们听了这话立刻全都站起。村上仿佛狠狠地挨了一棒似地低下头来,烂泥一般瘫在椅子上,抱着脑袋。一直沉默不语的佐藤此刻站起。佐藤:(安慰似地敲敲村上的肩膀)走吧。然而村上一动未动。佐藤:不是钻牛角尖的时候。反正不抓住游佐,凶杀就没个完……游佐的枪里还有五发子弹哪。村上吃惊地站起身来。116.外面门上贴着写有“特别搜查本部”的纸条。佐藤和村上推开那扇门出来。久候多时的四五个新闻记者一拥而上,把他俩围住,纷纷提问。记者A:有什么情报了吗?记者B:去哪里?佐藤:去哪里?回家喝一盅睡觉。记者C:你这么说纯粹是胡弄人。如果回家,你们二位就不必一起走啦。佐藤:算啦,让我过去吧……热得我受不住啦。记者A:星星(注6)哪?佐藤:今天阴,没星星。记者A:准是那个!(划)117.道路太阳偏西,两人走在路上的长长身影。佐藤:(仰头望望天)今晚上真的要来哪。村上:谁要来?佐藤:谁?我说的是要来雨。村上:……佐藤:不行啊,光会紧张可当不了刑警。村上:我快要神经衰弱了。佐藤:照你这么说,我看你已经神经衰弱了。村上:……佐藤:我以为此时此刻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候了。这小子杀了人……杀人的人就是疯狗……你知道疯狗是怎么活动的么?村上:……十七字诗里有这样的句子:穷追不舍……疯狗的眼里全是直道。村上:……佐藤:游佐已经只会直着走下去的了,他迷上了晴美,除了晴美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见。这小子一定找那姑娘去了。(划)118.蓝知更鸟剧场浓云密布,阵雨将到,剧场的霓虹灯亮了。119.收发室(后台入口)佐藤、村上和一个年轻人站在这里。年轻人:(摆弄着手里的名片)偏巧经理不在……我是文艺部主任,您二位有什么事?佐藤:想见见並木君。年轻人:晴美今天休息。回答这话的年轻导演好象疲惫不堪。年纪轻轻的却老气横秋。但实际上整个后台也都象霜打了的花园一样。许多小道具用的假花、五彩缤纷的服装等等,似乎全都枯萎了。那位年轻导演以中年妇女的口气说:“那孩子实在让人头疼……说她两句她马上就赌气不上班。老实倒是老实,可越是老实的孩子脾气越犟,再加上眼下的确有点儿小病。”佐藤:哪里不好?年轻人:……啊,每个月……那回事呗。佐藤:……年轻人:照例这个时候准找点儿麻烦。佐藤:您知道她的住处么?年轻人:嗯……大概住在高圆寺……就她母女两人……他拿起桌上演职员名册查找晴美的住址。这时,从舞台那边传来音调哀伤的歌声。(划)120.高圆寺的公寓内睛美的房间出来开门的是晴美的母亲,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到佐藤和村上,有些很不自然。“想见见您的姑娘。”佐藤递给她一张名片。这位母亲看看名片更着了慌。赶紧把仅有的两张座垫摆在席铺沿上。本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可她却吓的象一只遇到蛇的青蛙。母亲:(怯生生地)请……请坐。穿着睡衣系着红腰带的晴美一直坐在窗台上,看到佐藤和村上,先是吃了一惊,可是立刻就满不在乎,概不理睬,连身子都没欠。母亲好象受夹板子气似地左右为难。母亲:你……她瞪着晴美。晴美扭过头不理母亲。她母亲怯生生地倒茶。佐藤:您别忙活……他坐下来叼上一支纸烟。“借个火使使……”佐藤伸手去拿小饭桌上的火柴。小桌上还有一个小碟子,看样子似乎是当烟灰缸用的。那里面有些烟蒂和做广告的火柴。母亲赶忙把那火柴递给佐藤。佐藤:……看样子准要下场雨呀。他把纸烟点着,翻来复去摆弄那火柴盒。那盒上印着“吾妻旅馆”。村上早已不耐烦,他向晴美搭话。“並木君,有些事想问问你。”晴美:(歇斯底里的腔调)游佐的事我一概不知道……警察这么粘粘糊糊的,讨厌透啦!她母亲着了慌:“哎呀……你这姑娘……真是……”晴美:妈别管……我们有权利不说那些不愿说的话!村上不由得动了肝火。村上:你是说,你有庇护杀人嫌疑犯的权利吗?晴美:?!她听了这话立刻吓得脸色苍白。不过,她也立刻又恢复了顽固态度:“……可是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嘛。”“……不许撒谎!”一直提心吊胆的母亲,这时突然刚强起来,怒斥了她一句。母亲:……不是方才还在这儿吗!村上大怒。佐藤以丝毫不动声色的表情问她:“这火柴是游佐拿来的吧?”他把手里的火柴举了举。母亲:是他带来的……(对女儿)你让他缠住不放,口口声声说讨厌讨厌,可还是跟他……佐藤:(对晴美)游佐眼下在哪儿?你知道不?晴美倔强地把头扭过去,一声不吭。她母亲拚命催她:“好,说吧……我让你说!”晴美:……母亲:晴美!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晴美: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母亲:你真的不知道?真的?晴美:我说啦:不知道!母亲:你要撒谎可饶不了你!佐藤的角色被晴美的母亲扮演了,他苦笑了笑,示意村上,起身告辞。121.走廊佐藤和村上出来,左邻右舍的人和看房老人早已怀着好奇心注视着晴美家门,这时他们看看佐藤便悄悄溜走。佐藤:总而言之非搜捕不可……没工夫和那胡搅蛮缠的姑娘周旋下去……我从那火柴盒上标的旅馆下手。村上:我干什么?佐藤:你暂时先在这儿盯住她们,……那母亲很关心她女儿的事,那是个最好的检察官。村上:然后呢?佐藤:下边有电话吧?用它和我联系。啊,还有……你带着手枪哪?村上:带着哪。佐藤:先给我用一下,糟糕,我的放在科里了。村上从里边的衣袋里掏出手枪交给他。佐藤接过来随便往口袋里一塞说:“游佐刚回去……大概今天晚上不会再来。”122.睛美的房间村上进来。只见晴美和她母亲势不两立似地瞪着。母亲:算啦,我不再问你啦……对自己的母亲也不说实话的孩子,就随她去吧。……全是我的错,总觉得你是个没爹的孩子,怪可怜的,把你惯坏了。晴美:……母亲:算啦,你愿意骗你妈你就骗吧。痛哭失声。晴美也感到伤心,热泪盈眶。但是她紧闭嘴唇,忍着不哭。村上既不能搭话又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只好背对着她们坐在席铺沿上。挂钟的声音这时忽然显得特别响。123.吾妻旅馆的前厅佐藤向旅馆老板娘问话。一看就知道这老板娘是个妓女出身的。佐藤:他穿一身白色麻料西装,脸色苍白。老板娘:啊……她事务性地拿出登记簿。佐藤:决不会写真名实姓。他有一搭无一搭地翻检那登记簿。他的视线突然被吸引住了。那上面有住宿者本人写的“並木春夫(二十八岁)。”佐藤:嘿嘿,並木春夫……不错。老板娘:?佐藤:就是这个……老板娘!老板娘:(想了想)啊,原来是他呀……他住了两晚,酒没有断过……没有带女朋友……愁眉苦脸,独自一个喝闷酒,醉得够厉害的。佐藤:嗯……老板娘:前天晚上他突然说要走,让我们给他叫汽车……佐藤:知道哪里的汽车么?老板娘:电车道上和平汽车行的车,司机大概是阿松。佐藤:啊,谢谢。他转身要走。老板娘:他怎么啦?佐藤:是条疯狗。(说完就走)124.睛美的房间大家都沉默不语,这屋子里仿佛只有那挂钟是活的。村上、晴美、晴美母亲,这三个人都伛偻着身子,一动不动。晴美好象受不住这沉闷的空气,抬起头来,招呼村上:“刑警先生!”她的目光显得特别冷峻。晴美:你打算老是这么呆下去,折磨我们,对吧?村上:折磨人的是你。晴美:不对,我虽然不知道游佐这人干了些什么,可是我却什么坏事也没做。他常常到后台来,只是用哀伤的眼光看着我。对于这样的人,我不能让他由于我提供了什么线索而被你们逮住。村上:那么说,你是尽管知道游佐的住处也不告诉我们喽。晴美:也许是吧。你们把他抓住,那是你们的事,我可是不能帮你们抓他。她冷不丁站起,打开被橱,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纸箱子。晴美:……好,我交还,你请回吧。她打开纸箱盖子,拿出一件衣服扔在席铺上。那是一件光彩夺目的晚礼服。125.和平汽车行前“嚯!原来是强盗杀人犯哪。我当时只觉得小费给得大方。”司机阿松正在修理汽车,他从轮胎之间探出头来这么说。佐藤蹲下身来问他:“你开车把他送到哪里?”阿松:富士见町那个叫光月的有陪酒艺妓的酒馆。佐藤:嗯……打扰了。他站起来走开。满脸油污的修理工从车体下面钻出来。修理工:你拿那笔小费给你孩子买了婴儿服了吧?阿松:嗯。修理工:嘿嘿,这么照顾孩子可不错呀。阿松:得啦!你别往我脸上抹黑啦!126.晴美的房间三个人围着扔在屋子中央那件华丽的晚礼服,沉默无言。这回是晴美母亲耐不住了,开口说话。母亲:……你……什么时候弄到这……晴美:……他给我的……我们俩一起上街的时候,从橱窗里看到的。我说,我真想穿穿这么好的西装。那时候,他目光很悲痛地瞧着我……从那以后过了一个星期,他就把这个给我送到后台去了。母亲:晴美……那么你……晴美:就是嘛……他为我干了坏事……可是,如果我有勇气,也许自己去偷……他们把这东西放在橱窗里炫耀才是不对的呢。我们要想买这样的东西,如果不干比偷盗更坏的事是买不起的!母亲:晴美!晴美:都怪世道不好。连复员军人的背包都偷的世道……村上:这是游佐说的吧?晴美:……?……对!村上:可是,复员的时候,背包被偷的不光游佐一个人哪。晴美:……村上:我的也被偷了。晴美:?!村上:我这么想……世道也的确不好,但是把一切都归咎于世道不好而大干坏事的家伙,就更不好。晴美:可是坏蛋都挺神气,吃山珍海味,穿漂亮入时的衣服……还足干坏事的吃香。村上:你真是那么想的?那你为什么不随心所欲地去干?你把这件西装穿上不就挺好么?晴美:……村上:好,穿上看看。晴美:……村上:为什么不穿!晴美双目炯炯地瞪着村上,她一把抓过那西装就跑到角落去。127.“光月”的廊檐处女老板和佐藤谈话。女老板用手指磨擦纸烟,发出奇妙的声音,同时和佐藤谈话。女老板:……来得很晚,第二天早晨很早就走了。至于后来嘛……佐藤:跟他熟的艺妓是谁?女老板:对对,那艺妓送他送到大街上。佐藤:她叫什么?女老板:金太郎……兮久松……是吧?她向端茶进来的女仆这样问了一句。女仆:嗯……刚才我去招呼她,可是她已经走了。佐藤:哦……是个大忙人哪……请派人到艺妓管理所去问问她去了哪里,就说警察局的人打发来问的。女仆点点头走开。女老板:够您麻烦的啦……请……佐藤喝了一口茶,立刻瞪大眼睛:“原来是酒啊……”女老板:嘿嘿嘿,想给您去去暑。佐藤:谢谢……他大口喝下去。女仆回来:“说是上武藏屋陪宴去了。”忽然一阵闪电。紧接着就是震撼大地的雷鸣。“哎呀,可怕!”女老板赶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128.晴美的房间晴美身穿那件豪华的晚礼服,她和村上怒目相视。电闪雷鸣。——有顷——晴美咬着牙赌气在屋子转起圈子。晴美:真痛快!村上:……晴美:非常痛快!村上:……晴美:简直象梦一样。她说着又急骤地转起来。她母亲气得脸刷白,猛地站起。她骂了一声“浑蛋”,扬手就给了女儿一个嘴巴。然后连着骂了几声浑蛋。骂完之后痛哭失声地剥女儿的西服。晴美惊呆了。只剩下一件衬裙的晴美象个蜡人一样面色苍白。她忽然哇地一声大哭。扑到她母亲身上痛哭不已。顿时倾盆大雨下起来了。129.武藏屋酒店的门厅雨点打在门厅前的台阶上,水花四溅,泛起濛濛雨雾。佐藤望着烟雨,不停地甩帽子上的水。唱得十分走调的流行歌声越来越近。佐藤一回头,原来是一位喝得醉意颇浓的艺妓站在他的身后。这艺妓是个大胖子。“我叫金太郎。”佐藤:啊!你要是再扛上一把板斧,一定更象金太郎(注7)了。金太郎:怎么啦?佐藤:嘿嘿,我成落汤鸡了,要不说说俏皮话不行啊。金太郎:找我什么事?刑警老爷。佐藤:我想打听一下前天晚上住在“光月”的那位客人的情况。金太郎:前天晚上,住在“光月”的?啊,那位客人哪,腻味透啦。佐藤:为什么?金太郎:苦丧着脸,和他在一起比自己一个人还冷清……他干什么事啦?佐藤:你不是送他送到电车站么?金太郎:哎呀,真讨厌,你什么都知道。佐藤:他上哪里去啦?金太郎:那我可不知道。佐藤:你不是问过他住哪个旅馆么?金太郎:哎呀,好象你什么都看见了。佐藤看出这家伙脑子笨,所以忙问:“哪个旅馆?”金太郎:神田的弥生旅馆……我再也不找他了……佐藤不等她说完就钻进雨幕中了。130.晴美的房间晴美还在哭,她母亲给她穿衣服。“你真浑哪!”母亲数落女儿,但是她也哭了。村上回过头来。母亲:……我马上让她说清楚。村上:(似乎很感疲劳)啊,太对不起了。我的话也有些过了头,我实在万般无奈,因为这次案件……游佐使的手枪是我的,由于我一时疏忽被他偷去了。所以我……晴美和她母亲大吃一惊地望着村上。村上:他拿我的枪打了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位已经死了。我实在是……晴美的母亲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村上:……加上今晚我特别心烦意乱,坐立不宁,总觉得又要出什么事……电闪雷鸣。131.寒伧的弥生旅馆门厅被大雨淋得落汤鸡一般的佐藤跑了进来。他三把两把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就走到简陋的柜台前,自报身份:“我是警察局的。”“嗯?”上穿一件衬衣的掌柜皱起眉头。女老板正在走廊上哄孩子,那孩子仿佛被火烫了似地号啕大哭不止。佐藤:有个叫並木春夫的住在这儿吧?掌柜的:对。他看到佐藤那杀气腾腾的神态,不由得笑脸相迎。掌柜的:在六号房间……二楼。佐藤:嗯……电话室哪?掌柜的指了指门厅旁边的一个小阁子。佐藤:对谁都别说警察在这儿。他说完抬头望了望楼梯,不慌不忙地点上一支纸烟。佐藤:出入口就这一处吗?掌柜的:有个后门。佐藤:锁着吗?掌柜的:今天还没锁呢。佐藤:快去锁上!掌柜的拿起钥匙去锁门。佐藤望着他的背影走远,然后进了电话室。掌柜的走到他老婆跟前时叨咕个不停:“喂!你打算让他哭个没完没了吗?……快哭傻啦!”女老板:我愿意让他哭吗?掌柜的:该死!好不容易来个舍得花钱的老客,原来是警察要抓的。说完走开。孩子依旧大哭不已。女老板哄着孩子进了楼梯下的小房间。女老板:算啦,别哭啦!男孩子嘛,动不动就哭!瞧,那儿有位胖伯伯吧,他是警察呀!要是不听话他就把你扔进监狱里……这时,从楼梯上快步下楼的两只脚突然停住。瓢泼般的大雨声。132.电话室里佐藤不由得加大了嗓门。“对……十万火急……我要求紧急出动……对……对……请支援。他放下听筒之后又立刻拿起。佐藤:喂……喂,找高圆寺的……133.公寓管理人室电话铃响。老管理人不耐烦地拿起听筒:“是……嗯?……对,对,……嗯?喂喂,电话听不清……”134.弥生旅馆电话室佐藤心急火燎地:“请村上说话!嗯?……村……上……听不懂?……並木家的……並木晴美房间的……”135.公寓管理人室老管理人:啊,找並木?好!他自以为是地撂下听筒就去叫人。从放在一旁的听筒里传来佐藤的大声叫嚷。佐藤的声音:喂喂……不是找並木,是村上!136.睛美的房间“晴美,你的电话!”老管理人喊着进了屋子。村上一愣,仰起脸来,他和晴美不由得四目相交。晴美立刻避开村上的目光走出房间。137.走廊晴美走出房门。“如果是游佐你就……”村上追出来对她说。她母亲也追出来说:“要是他的电话你可……”晴美回头对村上:“如果是他来的电话,我跟他怎么说好?”此刻的晴美已是热泪滚滚了。村上:请你告诉他,明天去。“那么说……”她母亲不解地望着村上。村上:不要紧……我们代替您女儿去会他!138.管理人室村上和晴美母女进来。看到那放在一旁的听筒,每个人都有不祥之感。晴美胆颤心惊地拿起听筒:“喂喂……我是晴美……嗯?佐藤先生?”村上:佐藤?他急忙上前。139.弥生旅馆电话室佐藤:喂喂,找村上说话……他话音未落,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白西装的人从电话室前快步走了过去。佐藤习惯地放下听筒,刷地一下推开电话室的门冲了出去。140.管理人室晴美正要把听筒递给村上的时候,听筒里传出一声枪响。两人大吃一惊。紧接着又响了一枪。村上发了疯似地不住地对着听筒喊:“佐藤兄!佐藤兄!”141.弥生旅馆电话室无人的电话室里,那只悬在半空的听筒摇来摇去。142.管理人室村上放下听筒,他脸象一张白纸。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村上:(对晴美)游佐住哪个旅馆?晴美脸色苍白。晴美:……她想回答,但是已经说不出话了。143.弥生旅馆门厅佐藤趴在地上。倾盆大雨从大敞大开的门口潲进来。(划)144.警察医院走廊(手术室前)雨过天晴,隔着仍然淌着水滴的玻璃,可以朦胧地看到高高升起的月亮。刚才那阵大雨,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长长的走廊里寂然无声。中岛、阿部以及另外三四名刑警坐在靠窗的长椅上,呆呆地等候消息。对面的一间屋门打开,护士扶着直打晃的村上走出来。他那衬衣左袖卷了上去,左臂静脉处贴着一块橡皮膏。护士:你不休息可不行……村上:别管我!他粗暴地摆脱开护士的手,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谁也不说话。村上亢奋的呼吸,给这里的沉默更带来苦涩。从手术室的门缝时时传出医疗器械的碰撞声。中岛:(终于开了口)你给了他多少毫升?村上:我不知道。他眼睛充血,声音喑哑。又是一阵沉默。村上耐不住性子了:“组长,请告诉我!又是我那柯尔特的子弹?”中岛:(避开他的视线)……村上又央告身旁的阿部:“阿部先生,请告诉我!”阿部:……村上:广濑先生!广濑:……哪个刑警也不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忍回答他。村上:不告诉我也明白!一定是我的子弹!他发狂似地叫嚷,站起来抓住手术室的门把。村上:(扯着嗓子喊)佐藤兄!可别死啊!我求求你!佐藤兄!你可得活下来呀!刑警们跑上前去制止他。“村上君!村上君!”他们把村上架走。中岛和阿部依旧默然不语。村上高声呼叫佐藤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走廊里。(叠)145.走廊(病房前)黎明时分。万籁俱寂。走廊上无罩的电灯泡显得特别亮。不知从哪里传来凿冰的声音。挂着“谢绝探视”牌子的病房门打开,一位护士十分困倦地揉着眼睛出来。她朝一方望去,立刻停步。只见村上蜷着身子坐在楼梯上。他目光呆滞,一动也不动。护士:(看看窗外天已大亮,再看看村上)啊,您一夜也没睡?村上:……护士: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村上:……村上对于护士的话似乎没有听见,毫无反应。他现在的脑子里完全是真空状态。护士缩缩肩膀趿拉着拖鞋走了。咚的一声。她一愣,回转身来。只见村上正在用头撞墙。护士急忙跑上前把他拉住。“你不要这样!”她使劲把村上拉开。村上抱着头蹲下。(叠)旭日临窗。村上仍然蹲在那里不走。“村上先生!”有人细语柔声地叫他。村上茫然地仰起脸来。他看到,晴美站在斜射进来的朝阳之中。晴美看到村上那双熬红的眼睛,十分歉疚地低下头来。“干……干什么来啦!”村上那双眼睛仿佛这样问她。——良久——晴美毅然仰起脸来,十分激动地:“游佐……游佐六点在小泉车站等我!”村上:什么?晴美:他刚才给我挂来电话。村上二话不说拔脚就往外跑。晴美:我跟你去!她追了上去。村上:不行!他还有三发子弹哪!他推开晴美一溜烟似地跑了。(划)146.小泉车站站台村上从电气火车上一跃而下。他环视四周,然后朝一方走去。147.候车室六点刚过的大钟。村上进来。候车室里只有十五六位旅客。村上愣住了,因为他不认识游佐。他为了掩饰充满杀机的眼神,故意眼也不抬地找个角落坐下。点上一支纸烟,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而那手却难免颤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之后才多少平静了些,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周围的人。他先找穿白色麻料西装的。这样装束的有四个人。再找二十八岁左右的男人,这样的有八个人。他想,这其中哪个是游佐?——过了十分令人焦灼的长时间——村上急得满脸大汗,他用衣袖揩了揩汗。这时,坐在他身旁戴着太阳镜、穿着蓝西装裤的人掏出纸烟。一个穿白色麻料西装的人看到那人吸烟,似乎勾起了烟瘾,也叼起一支。然后掏出打火机点上。拿着打火机的分明是左手。村上一愣。两人的视线相交。村上伸手去摸怀里的手枪。没带来,他想起已经借给佐藤了。刹那之间村上狼狈已极。那个穿麻料白西装的家伙非常机灵,拔脚就跑。村上想喝令他站住,但是来不及喊了,那人已窜出候车室。村上立刻追了出去。(这是其他旅客还来不及注意到的瞬间发生的哑剧)148,车站前道路游佐奔逃。村上紧追。149.住宅区游佐奔逃。村上猛追。150.田间道路游佐拚命地逃。村上紧紧咬住。151.矮树林游佐跑进树林。村上也跑进树林,但他立刻愣住了。游佐左手拿着柯尔特手枪,杀气腾腾站在他的前边。两人的距离只有两丈左右。两人都气喘吁吁,呼吸之声相闻。彼此杀气腾腾地瞪着对方。这时,从对峙的两人之间可以看到一片黄瓜田,瓜田的对面就是一幢文化住宅,从这幢文化住宅里传出悠扬悦耳的钢琴练习曲。舒缓的旋律——游佐突然表情十分凄楚,简直要哭,病态地瞪起眼睛扣动扳机。“当!”村上的左臂中弹。钢琴声戛然而止。152.文化住宅的窗子弹钢琴的那位妇女起身来到窗前,凭窗眺望外面。153.窗外她看到的只是瓜田对面的矮树林里露着两个男人脑袋。154.文化住宅的窗子那位妇女并没有想到别的,继续弹她的钢琴。155.矮树林村上和游佐依然一动不动地对峙着。如果说两人形象上有什么不同,那么,唯一的区别就是村上的左臂有血迹。过了一阵,村上往前挪了一步。游佐被村上的气势所逼,后退了一步。村上再前进一步。此时的村上大概早把恐怖忘到九霄云外,有的只是满腔怒火。游佐被他这种气概压倒,他哆哆嗦嗦地朝后退。村上的步调不变,照旧一步一步地进逼。游佐呼吸急促,汗水涔涔。他后退中一时马虎被树根绊了个趔趄,出于恐怖,咬着牙开了一枪。“当!”枪口偏高,打下了几个小树枝。钢琴声再次戛然而止。在这一瞬之间,村上使出浑身力量猛扑过去,游佐扭身要跑时又开了一枪。“当!”这一枪打在树干上。村上莞尔一笑。游佐咬紧牙关又扣动扳机。“咔嚓!”只是空响了一下,没有子弹了。游佐狼狈周章,再扣扳机。这时他才意识到子弹打光。村上猛扑过去。两人扭在一起,村上此时已经化为愤怒的火团。然而游佐已经完全被他压倒,精神上彻底垮了,他拚命挣脱开,拔脚逃跑。但此刻他已是逃命的困兽了。156.除虫菊丛中两人拚命地跑。157.矮竹丛中两人一前一后地跑了过去。158.田间道路游佐拚命奔逃,村上猛追不舍。159.杂草坡游佐的白色麻料西装被露水、汗水、泥巴弄得面目全非,浑身上下一片黑色。上衣袖子掉下来,裤子撑破。最后终于象一摊垃圾一样倒在坡下。他象一匹濒死的野兽,大口喘气。村上咔嚓一声给他戴上手铐,立刻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寻找他的手枪。他边走边嚷:“我的柯尔特!我的柯尔特!”160.被踩得东倒西歪的杂草161.被踩碍烂槽糟的水洼地162.被踩倒的竹丛163.除虫菊田里村上一路寻来,终于在除虫菊丛中找到他的柯尔特。那支给几个人造成不幸,吸过人血的七发子弹的柯尔特手枪,静静地躺在除虫菊丛中,发着闪闪的乌光。村上忘我地跑上前去拾起来。这时村上听到背后传来奇怪的喊叫声。164.杂草坡草丛里仿佛藏着一个将死的野兽,发出阵阵的哀号,无论如何使人想不到那居然是人的呼叫:“呜呜呜呜……”村上跑回来,他毛骨悚然地俯视着杂草丛。游佐在草丛里打着滚号叫。村上惊呆了,他从来还没有看到过人哭号得这样令人可怕。那是似乎会把一腔热血喷出来的号哭。悔恨莫及的精神状态,泥猪一般的形象,只有手腕上的手铐闪着无情的寒光。然而伴着眼前这个游佐的,偏偏是蔚蓝的晴空和白云,翩翩飞舞的彩蝶,绚丽多姿的野花,以及渐渐远去的孩子们的歌声!这简直是令人可怖的情景。村上对于这眼前可怖的情景无法视而不见,移目旁观。(缓缓的叠印)165.警察医院的病房左臂吊着白布的村上和坐在病床上的佐藤在谈话。佐藤:祝贺你!你得奖状了……中岛先生告诉我的。村上:啊……完全靠您的协助。佐藤:你对这头一张奖状有何感?村上:……这……完全是由于自己的失策造成的案件……是不是……佐藤:你还为那柯尔特的事耿耿于怀?问题是对这件事怎么个看法。要说呢,正是由于你丢了一支柯尔特,才把本多的十几支手枪挖了出来。村上:是……不过我总觉得游佐这人……佐藤:嗯……你这样的心情我也有过……对于最初抓到的犯人记得最清楚,留下了难以言喻的印象。不过,象他那样的家伙,比你想象的要多得不得了……你抓过几个人之后这类的感伤就烟消雾散了。村上:……佐藤:……那个舞蹈演员叫什么来着?村上:並木晴美。佐藤:对,对……象她那样的感伤也并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望望窗户外面吧,今天照样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案件,也就很难说有多少善良的人被游佐那类家伙们夺去生命!村上:……佐藤:你必须把游佐忘掉……左臂治好了又该忙了,那时你就很自然地忘掉游佐。村上站在窗前纵目望去。166.窗外鳞次栉比的屋顶。今天仍旧是个热天。大街的上空,白云翻腾奔涌,十分壮观。167.警察医院的窗户村上挺起胸脯,颇感目眩地仰首苍穹。(溶暗)(全剧终)注释:注1:日本习惯把免职称为“砍头”。注2:这是一句流氓黑话,意即“漂亮女人”。注3:即“复员军人”的简称。注4:黑话,即手枪。注5:法语:战后派。注6:隐语,即嫌疑犯。注7:平安中期(公元900—1087)名将源赖光手下四大将之一坂田金时的幼名。相传他是相模足柄山的山神所生,全身通红,体肥且壮,力大无穷,终日与野兽为友,善使板斧。歌舞伎剧目之一的《怪童》就是以他为主人公的。(译自《日本电影剧本大系》,第二卷,日本映人杜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