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爱你多少遍都是同样的杀伤力

打开电视的时候，电影已经演了一半，方青卓半依偎在床边，和女儿说话。因为那个眼神，我没有换台。故事真好。只是它本身就足够煽情了。让我想起高三某个周末，我正睡懒觉，被妈妈强迫着从床上拉起来读书。起床气让我一怒之下背了书包就回校，我在前面走，她在后面骑了自行车追，就这样追了几里地。我愤怒的改道上了小路，她扔了自行车一边喊，一边跑着追我。抓到我手的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她先是拉我回家，无果后改成让我别走小路不安全，一边哭一边数落我那么大的孩子了，还是一点不听劝。旁边的田地里，麦杆在拔节，风吹过的时候，欢快的摇晃着。她拉着我，一直在哭，好像多年的委屈都着急的宣泄。她是小孩子脾气，在家做姑娘时，是一家人里面极受宠的，人感性又任性。我小时候爱哭爱闹，简直综合了她和爸爸所有的坏脾气，性子上来常常不管不顾。她总是觉得委屈，念叨着以前都是别人让着她，现在处处都要让着我。她对我的表达最多的不是多爱我，而是因为我多出的委屈。委屈有矛盾时她要让着我，委屈爸爸总是站在我这边对我比对她好，委屈有了我多出的各种麻烦事，连刚出生的时候都非要哭够一百天晚晚必须在怀里才肯睡。好像我只是个来给她麻烦和她争宠的外人，不是她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小心爱。我的童年和少年记忆里，她总在想着把我和别人家的孩子换一换，而我常常黏着爸爸好像少了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而爸爸不在家的日子，我就像生活在没有保障的别处，忍着她对我的为所欲为。比如晚上让早睡我偏不睡的时候，她用鞋底打我屁股扬言要打到我认错，比如有时候她会把我扒的只剩下单衣推出屋外说着你光条条来就光条条爱去哪去哪。在无数的斗争后，她终于认清了我除了遗传到她的任性和坏脾气，还是个升级版。她只能打到手累哭着把我扔进被窝不再理我，只能把我拉进屋子然后自己走开哭。她总在哭。第二天的时候，我的床头总有她写给我的纸条，有对我的控诉，也有对我的歉意，更多的是无奈。我常常言辞激愤的回复她。我磨掉了她少女时期所有的美好幻想，磨掉了她被放在深井边沿依旧不认错的倔强，磨掉了她对生活本身的抵抗。我们在漫长的争斗里等到了我的青春叛逆期，它比同龄孩子的来的晚也来的久，迅猛和强烈。那年夏天，我终于集齐了有生以来的力量，日日和她在明争暗斗，爸爸夹在我们中间，护着我，形成二比一的战局。我们都筋疲力尽。我常常躺着发呆，她一如既往的哭，爸爸只是低着头抽烟。夹在两个火力全开都不管不顾的女人中间，他太无能为力。然后她离开了一年。在那一年里，我突然尝到了青春期的苦，觉得心里少了重要的一块。想起她诸般好，她笨拙的诸般好处。想起她因为我爱吃苹果在家里屯了一堆，每次都让吃快要坏掉的，最后也没吃到几个好的。想起很多时候对于我做的事情，她只骂我蠢，却没有告诉我她在外人面前提起时的心疼和骄傲。想起她因为我跑早操摔倒裤子膝盖全磕破的时候，她骂的我狗血喷头，自己偷偷哭。我开始发现，一直以为最不像她的我，其实同样的笨拙。她回来之后，我们终于开始和解，用彼此心照不宣的方式。她还是会说我递给她的削好的苹果不好吃，我只是坚持着非让她吃；她还是会在我睡懒觉的时候直接掀了我被子抱着拿去晒，我只能摇着头穿衣服起床。她开始默认了我在家里的地位，大事小事习惯听我拿主意；默认了我决定的事情就必须去做的脾气，只埋怨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每周都要有个电话选择性汇报生活，她还是不认同我的生活我的想法，只不过开始习惯。她开始说你爱咋咋地，开始小心翼翼的催我能有个安定。我习惯了每周听她唠叨下我的不知天高地厚，然后像满血复活，继续在生活里为着不知道的东西捱着。那年她最后也没能把我带回家，只能使劲的塞钱给我，说在外面借钱多难啊别傻了。我走了二十多里路回到学校，脚底磨了很大一个水泡。用针扎了，一个星期就好了。她还是没能改变我，这些年她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也没有很失落，大概他并没有非要改变我。她第一次做人妈妈，我第一次做人女儿，都没有经验。我们彼此原谅。我真的太任性了，任性到她终于肯走在我后面了；她真的太笨了，笨的我终于不忍心挽起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