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女的自我探索之旅

知道这部电影的存在，是因为我喜欢上了叶全真，于是去搜她演过的电影。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出道第一部，大尺度演出，惊世骇俗，一炮而红。预告片里说：“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一个狂暴的老人，一个没有明天的罪犯，一个令人心痛的故事。”光听这段描述，就让人心里发颤，大概有了心理准备，这可能是怎样一个哀伤的故事了。在网上找来找去，找到了一个87分24秒的版本。也不知道有没有删减，但至少保留的部分，已经尺度够大。很多年后，在叶全真成名多年之时，她的综艺访谈上常常放出这个电影的片段，几乎都是开头那个洗澡的背影。大多数对此的说明都是：“当年一个背部全裸的大胆演出让她名声大噪”。我心想，天啊，你们看过完整的版本吗，哪里只是一个背部全裸这么简单？在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怀着既好奇又惊讶的心情，一边沉浸在悲伤压抑的影片气氛中，一边在心里啧啧出声。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一出道第一部，就演这样的戏，实在也是太难了一些。即使知道里面的情节都是演戏而已，但仍然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对这个女孩感到心疼。后来一些综艺节目中，叶全真聊到当年拍戏的经历，从中倒可以管中窥豹，看得出来，这部电影拍得确实很不容易。叶全真十七岁的时候，还是一个高中生。她周末想要打工赚钱，看到有模特公司招人的告示，要求身高167厘米以上。她那时候已经有这么高了，就去应征了，然后顺利签约。其实那时候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外形条件有多好，就只是想赚钱而已。一个月后，有电影公司来选角，一下子就把她选中了。被选中拍的电影，就是这部谭家明的《雪在烧》。电影公司就是朱延平的电影公司。那时曾志伟对朱延平说，你的电影公司想要做大，就一定要有文艺片的导演，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个，堪称香港的“侯孝贤”。于是谭家明来到台湾，拍了这部《雪在烧》。选中这个十七岁的少女之后，宣传做得很好，号称两千多人中选出来的优胜者，还邀请了当时很红的黄莺莺来唱主题曲。当然这首主题曲《雪在烧》日后也是火得一塌糊涂，只是好像很少有人知道，它最初是这部电影的主题曲。谭家明拍过不少大尺度的电影，比如《烈火青春》、《雪儿》，当然也挖掘了不少优秀的新人，比如《烈火青春》中出道的叶童和夏文汐。这两个名字都是他取的，叶全真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叶不是本姓，大概有叶童师妹之意。叶全真与夏文汐似有对应，叶全真在节目上讲过，说谭家明觉得她与夏文汐很像。总而言之，叶全真就这样从一个高中生素人，来到了著名导演的剧组，开始了自己的演艺圈之路。第一天，就拍了一场老人对少女施暴的戏。这位老人的扮演者，是谭家明看中的一个素人，根本没有任何演戏经验。也许谭家明看中的是他近乎本色的野蛮又狂暴的糙汉气质——老人当时已经六十岁，本来的职业是绿岛（台湾监狱）的看守。第一场戏的剧情是，少女端着东西出来，老人看着她，上手就是一个巴掌，把她打倒在地。结果因为两个人都不会演戏，前后NG了47次，最后假打变成真打，打得叶全真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此后的好几天都只能拍另一边脸。第三天，叶全真的父母就带着她找到公司，恳求不要拍了，但是并不可行，因为签约都签了，不演就要付违约金。叶的家境一般，自然拿不出这样的钱。最后还是十七岁的少女劝自己的妈妈，算了，既然都签了，那就拍下去吧。那个时候的叶全真看起来圆滚滚白嫩嫩，后来在康熙上，蔡康永看到这一段，问她是不是还有babyfat，她说不是，是当时太多夜戏，日夜颠倒拍到得了肾脏炎，整个人水肿起来，还被导演恐吓减肥，不然就换人拍，违约金照付。于是只要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拍下来。我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已经看过太多叶全真的访谈，所以对上面这些轶事有所耳闻。怀着这样的心情去看这部电影，不由得感慨，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强烈怀疑影片中那个十七岁的少女阿雪，那种忧郁哀伤的气质，眼神中的倔强不屈，是不是多多少少有点真情的流露。如果不是，那就是她演技太好，太有天分。看见那样悲伤的面容，我的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种莫名的保护欲望，不由自主地心疼她。也许她此后挥之不去的那种淡淡的忧伤气质，以及眼神中的坚韧，可能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暗暗埋下伏线。扯远了，让我们回到这部电影本身。十七岁少女的悲剧并不是因为她被卖给了七十岁的老头，而是她曾经被给予希望，然后那希望又被生生地夺走了。如果华仔不出现，她也许就在那种平静的绝望中，像每一个桎梏在这种不正常的婚姻关系中的贫穷女人一样，就这样过完一生。少女本来什么也不懂。老人的狂暴只让她恐惧。她的第一次启蒙是来源于那四个偶然闯进店里来的台北青年。青年人的朝气、混乱与邪恶混杂在一起，让她感到既害怕又好奇。那一男一女看出了她懦弱外表下暗藏的不安躁动，并且利用了这一点。他们强奸了她，却也启蒙了她。当老人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心理想必也是既愤怒又猎奇。导致他后来的狂怒的，是一种力所不及的羞耻感和无力感。他知道自己太老了，知道少女真正需要的他永远也给不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女只会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拓展对世界和自己的认知，早晚她会发现，老人有多没用。所以这件事情以后，老人的举止越来越狂暴，几次对少女动粗，都来源于那种无力的感觉。少女受到启蒙，才开始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与感觉。很快，她对老人的恐惧，慢慢转变成了不能满足。其间一个片段，老人先对少女施暴，一边骂一边打，还要强迫她，但后来却变成少女占据了主动，两个人的位置发生变化。然而在这个时候，老人却不行了。少女此时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接着镜头一转，少女来到了单间，开始对自己身体的探索。在这个时候，她又露出了微笑。这一段场景，可以说少女完成了第一次对自己身体的探索和觉醒。她的第二次启蒙，来自于华仔的出现。刚好，华仔出现的时候，是老人突发心脏病不得不住院的时候。青年男子年轻强壮的身体与老人的孱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少女对华仔的伤势尤其关心，当她发现那伤口好得比她想象得快得多了的时候，她有种惊讶的欣喜。她看到了完全不同于老人的，年轻的男人的活力与生命力。华仔是她新的希望，在本来如同烂泥般黏稠凝滞的生活中，她突然看见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华仔第一次离开以后，她心神不宁，伴随着窗外狂风大作，正如她内心剧烈争斗的心情。失手打碎一个盘子，之后干脆全扔在地上。我想她内心应该是既渴望，又挣扎。她其实已经在渴望华仔能够回来，可是当华仔真的回来的时候，她又觉得恐惧。她经历了太多痛苦，她已将痛苦视作一种常态。我怎么可能幸福呢，她一定在想，我怎么可能会有希望呢？所以当她看到华仔回来以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崩溃。她忍不住去想老人对此的反应，她忍不住去设想最坏的后果。但是华仔安抚了她。华仔甚至让她跟自己走，他给了她新的希望。在旅馆里的一夜，他们终于完成结合，她也是第一次在微笑中完成这个过程，甚至是第一次享受这个过程。她在此刻才完成自己的第二次启蒙。可惜，这个希望最终还是被打碎了。有她自己的失误，当然更多的是老人的阻挠。当华仔倒在她的面前时，她最恐惧的噩梦居然变成了现实。影片没有给出她的表情，只拍到一双微微颤动的手。但我已经能够想象，在那一刻，她的内心该会有多绝望。于是乎，在这之后，她唯一的反应，就是平静地回到那个“家”里，平静地拿起一把刀，平静地把刀捅到老人身体里，一下又一下，毫不迟疑。在这个时候，她才算是真正觉醒了自我。只是，一个少女，以这样的方式去完成自我的发现和探索，未免太过惨烈了些。在影片的开头和结尾，穿着囚服的少女，平静地抱着双腿坐在栏杆后面。囹圄之中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希望。所有的希望最后都变成了绝望。叶全真演得很好，尤其是作为一个以此出道的新人。一切情绪都那么真实，仿佛她自己就是那个少女。王二六也演得很好，这位曾经是绿岛看守的素人，糙汉也糙得如此真实，狂暴也是如此真实，看着让人着实害怕。我其实比较喜欢阿雪偶尔发怒和占据主动的那些时刻，我觉得，对于少女来说，这时才发现了真正的自己。如果没有这些片段，那么这部电影与台湾苦情剧的基调也没有什么不同，纯属为虐而虐，为惨而惨了。本文版权归作者西亚elk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