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虐之旅

日影向来不缺拧巴的爱情片，通常这类作品在评价上会呈现两极化的态势，观众要么是因为价值观相左而对其嗤之以鼻，要么是被这纠结情绪感动得一塌糊涂，当然还有一撮人早已在缓慢的节奏中沉沉睡去，而正是这种在情感沟通上有选择性的阻隔使得这类电影营造出了一种私人化的语境。类似的像园子温的电影，你除了要接受它视觉上的奇观外，还要在那攻城拔寨般的自白中寻找照亮自己心灵的永恒阳光，如果你找到了，那么就说明你已经融入到了园子温所创造的语境中。回到本片，在导演表现无甚亮点的情况下，我们所要融入的恐怕只有编剧荒井晴彦和原著作者中泽惠所构建的世界中了。单从改编的角度看，荒井晴彦保留了女性视角的敏感与细腻，且在欲望的描写上有种表面不动声色实际暗潮涌动的感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编剧过去写的一部作品《振荡器》，同样的女性题材和尺度不小的表演，情感上的克制也是如出一辙，如此看来本片的题材正中编剧的下怀。本片的原著是作家中泽惠写于高中时期，故事里或多或少投入了自己的影子，女主角从两性关系上的委曲求全到自我意识的觉醒，这其间经历的是一个女性独立人格的形成，而这也是影片所要表达的主题。我们能清晰地从两条时间线上看出这种态度上的转变，高中时期的女主完全处于一种卑微的立场，即便男主提出“只对女生的身体感兴趣，不是非你不可”这样的言论，女主也是全然接受，并屡次通过满足男主的兽欲来维系这段苟延残喘的关系。或许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女主这样逆来顺受的行为更像是自找苦吃，可随着剧情的深入，女主背后那个破碎的家庭则暴露出了始作俑者的面目。从影片伊始，男女主角赤裸着身体并排而坐，女主幽幽的一句“爸爸的身体变凉了”就泄露出了其内心这道无法弥合的伤口，而从她讲述丧父这件事的感性口吻能隐隐听出一种恋父的情结。不光对于女主来说父亲的缺失是个莫大的打击，母亲日渐歇斯底里的表现也是这个父权家庭坍塌的信号，此处影片中还刻意提及了毛政权的瓦解，虽然是个一闪而过的镜头，但影射的意义却相当明显。如果说一个习惯了以男性为中心的体系骤然改变，那么在一段时间之内女性的处境是举步维艰的，在片中体现这种无所适从的状态的点主要有两个，一是女主在情感关系上呈现出的受虐倾向，二是母亲对于女儿的心理禁锢，而后者无疑又加剧了前者深陷的程度。在关于母女对峙的关键的两场戏上，影片所制造的戏剧冲突还是很激烈的，母亲阴暗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可怖，而其无论是言语上还是动作上都是相当锋利的，好像背脊上长了硬刺非要刺得女儿体无完肤。女主这边也是不甘示弱，拼尽全力表现出了一个青春期女生的倔强，两个本应该相依为命的女人就这样走到了针尖对麦芒的地步。此时编剧很巧妙地插入了一个情节点来消解这份矛盾，当母亲面对女儿的叛逆束手无策时，她选择来到海边呼唤丈夫，瞬时两个女人的境遇就被绑在了一起，往日的干戈都化作了对彼此的体谅。如果说女主在两性关系的处理上是有些病态的话，那么男主在情感世界里所表现出的冷漠也是一种变相的心理扭曲。通过男主所讲述的桔子罐头的梦境，我们能看出他本质上是个极其自私的人，这很大程度上跟其姊妹众多的家庭状况有关，加上后天他对虚无主义的崇拜，也就逐渐形成了这种渴望被爱慕但又惧怕失去的性格。巧合的是有一场戏是男主去图书馆还书，其借的正是三岛由纪夫的《天人五衰》，众所周知三岛的作品是以唯美和虚无著称，而《天人五衰》则是其巅峰巨著《丰饶之海》的最后一部，同时也是其遗作，编剧通过对书的选择来影射男主的处世观也是相当聪明。而更妙的是男女主角的爱情主线实际上都是在致敬《丰饶之海》系列的第一部《春雪》，书中清显对聪子的轻视完全和电影里男主对女主的态度如出一辙，连之后情感上的动摇都是惊人的相似，所以结尾的分崩离析也都是有迹可循的。记得中谷美纪演过一个片子叫《自虐之诗》，在片中她把自虐上升到了诗的高度，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等来了阿部宽的改过自新。当然这都是过于理想化的剧情，对于本片中的女主角来说，自虐可能更像是一次旅途，它必然是有终点的，在途中穿越的那些迷障也只是为了更好地看清自己。本文版权归作者超cute侠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