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的现代人情感报告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moviesss，文末有二维码噢~【SpoilerAlert！以下内容有小部分的剧情泄露，可能影响观看】《恋人们》是日本导演桥口亮辅的最新作品，在《电影旬报》2015年度十佳影片排行第一。喜爱日本电影的影迷对《恋人们》并不会陌生。它就像三部《百元之恋》的打包组合，主人公无一例外是社会上的失败落难者，感情上的俘虏逃兵。它也像特别不幸运的《一一》，你与主人公就那么席地而坐，看对面那个人，犹犹豫豫，左摇右摆，最终才把人生的疾苦倾倒而出。他长长叹息，你无言以对。七年拍出一部长片的创作速度，人们肯定认为桥口亮辅是慢工出细活，但谁知道，他是遭遇了一场信任破灭的人生危机。对看惯了罗曼蒂克爱情的观众，《恋人们》的故事路径分叉，零散琐碎。但桥口一向擅长加工处理海量生活细节，通过搅拌振捣，最终浇筑成形——一部桥梁般的，完整有支架，连通各种处境不同阶层人物的电影。对照主人公之一的工作，桥口也像在不断尝试这样一份工作：通过敲击大小桥墩的表面，凭借超凡听力与观察，查验出内部可能存在和出现的缝隙裂纹，打好一份又一份的现代人情感报告。为了让电影根植于生活，开花结果，桥口亮辅还一直采用素人演员出演电影。在没有表演经验的基础上，加以针对性的调教指导，并根据演员特性来写角色，最终塑造出生活化，又带有诙谐幽默的底层小人物。他们的尴尬小算盘，时常能引发爆笑。跟《恋人们》一样模糊电影与生活界限的，去年还有一部滨口龙介导演的《欢乐时光》。影片长达317分钟，写的是四个日本师奶步入中年以后的情爱困惑。《恋人们》由三段人物故事所组成。一段是找到爱的人。心如死灰的家庭主妇，以为找到了真爱，点燃了生活希望，不料对方是个骗子和瘾君子。一段是失去爱的人。有着体面工作和生活的同性恋者，默默喜欢心爱之人，却被对方误以为猥亵了他的儿子。一段是爱已死的人。妻子被无缘由杀害于街头后，工人陷入无休无止的绝望痛苦。他接受不了自己无能、无解和无所作为的事实。三段故事没有发生最后的冲突交汇，它们并置于一个社会时空，似乎只是大量样本中，随机挑选出来的偶然存在。这是一个淡定却冒险的艺术处理，正如我这样的观众，会不自觉去比较三个段落的完成度，还有对它们的直接好恶。家庭主妇故事是最具桥口亮辅特色的段落。它有庸常的生活，有梦想的亮光，还有黑色的反转。寄生于平常的白日幻梦，不只是意外出现的黑马男人。主妇写小说，骗子兜售神仙水，再普通微小的社会一份子，都对周围的事情有所不满，希望过上更好的，心满意足的生活。《恋人们》对此不抱希望。譬如追逐一只乱跑的鸡，流光四溢。观众被唤醒的抒情，正如主妇当下时候的怒放心花。结果，咔擦一下被拧断的鸡脖子，这份连电影镜头都在积极参与的抒情，旋即被扑杀。桥口亮辅能把人类的小心思写灵写活。再到有美景无佳人的山坡高处，他不像其他艺术片导演，会来一句“忘了带照相机”，而是让主妇就地蹲下，一通小解，以泄心意。这让我想起了今村昌平自传里的一段故事。今村一直以为祖辈有个画家爷爷，这个说法存在了太多年以至于他笃信无疑。后来他去老家拜访追寻，发现这个画家爷爷只是涂鸦一些不上相的，相当丑陋的鸟虫牛马，完全是个二流子货色。他羞愧难当，当下却只是觉得，肚子好饿。与牢牢站稳的家庭主妇相比，《恋人们》的另两只脚，有点一瘸一拐。基佬律师经常带着迷之微笑，不太走心。因为桥口本人性取向关系，电影在塑造这个人物时没有戴有色眼镜，却遭遇了社会周围的古老敌意。与那些发生在同性恋题材电影里的撕心裂肺相比，《恋人们》的这一段故事，轻得就像一段纯洁友谊最终不巧破裂。人活在世上，失望常有，误会难免。《恋人们》最容易被埋汰的一段，是那个自暴自弃的桥梁维修工。电影有点故意无作为，后半段多次把镜头往那一放，注视着失去了爱，也放弃了人生的男子。他的痛越深，伤越疼，彻骨寒心，在这个电影里就越显得用力过猛。除了添堵，还是添堵。这种灰色调子的悲观人生，大概也是观众最不乐意看到的，同时却也是桥口亮辅最在意的一个人物选择。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对他人都是无足轻重。无论你主动劝解还是被动感受，都没办法真正去代替对方感同身受。或许，这也是很多人听过太多爱的痴缠纠结，依然没过好人生的原因。桥口亮辅没有像其他导演那样，想方设法去告诉观众怎么办，只是说，生活如此平常，爱情也没有办法征服一切。你必须接受一切可能，随时会破灭的希望与欣喜，随时会扼杀你人生的误会与噩运。但突然出现在《恋人们》结尾的蓝天，却令贯穿全片的嘲讽与悲观，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刊载于《第一财经日报》】截图扫码，关注：MOViE木卫（movie432）本文版权归作者木卫二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