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与救赎？

在归真堂事件被炒得沸沸扬扬，人们在黑熊与人类利益之间迷惘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部《月亮熊》，让很多黑熊保护者更加坚信，让曾经摇摆不定的人终于看清了黑熊的痛苦，人类的罪恶。适时推出，让《月亮熊》得到了空前的关注，也让它所极力倡导的观念更加爱深入人心。从效应来看，这无疑是一部成功的影片。然而在此之外，影片的拍摄手法、拍摄者在影片中的身份以及观点的表达方式仍然值得思考。《月亮熊》给我的感觉，新闻调查比纪录片更甚。因为全片以记者的采访为线索，与其说它体现的是一种客观真实，不如说是记者的参与让真实以一种矛盾化、冲突性的方式展现在观众面前。是记者的提问、导演的选择和编辑引导着事实的出场顺序，然后如链条一般呈现。说它更像新闻调查节目是因为，如果没有拍摄者带着主观目的的参与，影片中的很多场景不会出现：比如动物保护者面对镜头的表达、月熊养殖户对黑熊的介绍、以及影片中事态发展的逻辑。刨掉拍摄者和记者的部分，《月亮熊》中少量的事实只是单独地、并无关联地散落于现实当中。正是拍摄小组的存在，让它们以浓缩故事的形式，让观众在不到50分钟之内，看到了存在于社会的利益与救赎之间无所不在的冲突。假设我们用新闻调查的眼光来看《月亮熊》，遗憾的是，它是一期非常不平衡的报道。观者能够明显地感受到，片中大部分笔墨给了两类事实：一是笼中月熊的生存状况；一是动物保护者为月熊所作的申诉。月熊的生存状况除月熊之外，自然还有控制其命运的养殖户，导演们用镜头记录了他们如何从黑熊身上抽取胆汁，如何赚取利益；另一方面，动物保护者的所有发言均针对月熊的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养殖户残酷的行为。但是，面对冲突的双方，导演们却并没有给养殖户以及所谓既得利益者们说话的权利。他们为何走上了活熊取胆的道路？这样的生存方式在当地经历了怎样的发展？具有怎样的历史？这条路对于他们的生存意味着什么？他们如何看待黑熊所经受的一切？他们可曾有过动物保护的意识……作为观众，这些疑问我们都不得而知。的确，就是在这种强烈的冲突对比当中，黑熊的灾难与人类的贪婪“相得益彰”。也就是在这种强烈对比之下，观众的同情心被激发，从而保护月熊、改善月熊的生存环境、限制或者取缔活熊取胆等导演们所极力表达的观念得以宣扬。可是，在这种价值观树立的背后，导演们是不是也造就了一批惨无人道、令人发指的获益者？在同情黑熊的同时，导演是不是也为养殖户带去了仇恨和敌视？在人类意识不断觉醒的今天，无疑对动物保护意识的提升是我们所需要的，在这一点上，这部影片的功劳不可谓不大。但是作为公开传播的影视作品，在面对这类社会问题的时候，是否应该保持一种更为冷静与客观的眼光？我们的社会如此复杂，以至于所有的矛盾都不是一蹴而就，也非二元对立的。活熊取胆在我国发展历史长远，它的背后也必然不只是简单的残酷和利益驱使；藏于其中的还有历史的惯性，生计的压迫、沉重的供给和需求、巨大的产业链、以及并未与时俱进的老一代观念……与此同时，它们又面临着新兴的并越来越受人们重视的动物保护观念、仁义和人道。由活熊取胆引发的争执，绝不仅仅只是利益和救赎，而是当今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影，隐含着各种力量的冲突、分化、牵制和较量。而要推动社会向前进，对立绝非解决的办法，只有各方沟通、交流、并尝试着理解、帮助和促进，才有可能牵手向前。这样的争执，原本就是进步的一部分。而影视作品所应当承担的责任便是提供一个意见表达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