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Samantha那样的女郎

去过纽约的次数不多，基本还都是为了转车，匆匆路过，来不及仔细端详这座世界闻名的大都会。仅有一次的较长时间逗留恰好遇到圣诞假，全城进入“全年无休今日除外”的大休，连一年四季都开门迎客的商场都会谢客一天，再加上游客的大量涌入，反而看不清城市的平日面貌了。但仅就有限的了解来看，纽约实在是一座复杂的城市。诚如那句著名的话，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也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这个大都会轻而易举地把两个极端的事物汇集在一起，譬如，在卖奢侈名出名的第五大道，这边是LV的专卖店，对街是一字排开卖LV假包的地摊。这种杂糅造成了一种近乎荒诞的趣味，让你觉得这座城市无奇不有无所不能。然而也正是这种包容的力量，在这里你会遇到那些离我们的生活尤其远仿佛只会出现在传说中的人物，譬如这位Bill。该怎么介绍Bill呢？简单的说，这是一位靠给《纽约时报》拍照为生的人。这样的人很多。这是一个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自己热爱的事业的人。这样的人也不少。这是一个与名利相伴却生活淡薄的人。这样的人不多但不罕见。可是只有Bill有被拍成纪录片的独特性。因为他完全出于个人兴趣几十年如一日地站在纽约街头用相机记录着装出彩的路人。身穿一件唯一目的是实用的廉价衣服，风雨无阻地端着镜头扑捉以服饰为主题的城市瞬间。全凭爱好、无涉名利，甚至名利上门，也以淡然的态度避开，只为了能够拍出不受约束符合自己心意的照片。自愿、自主、自由，这些出现在政治考卷标准答案中已然有些变味的高频词，在Bill身上却成为了最平常最不经意的标记。选择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受约束地去做并且坚持下去，在我们身边有多少这样的人？这种问题的答案应该教人很伤感。但更教人伤感的是，我们之中有多少人能意识到其实还存在着其它的选项？小时候在老家的小镇上常有来自上海的亲戚回乡探亲，除了给略显保守的小地方带来新奇食品或者时髦家用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往往是这些城里人的装扮。有一次来了一个时髦的妇人，四五十岁的年纪，穿了一条颜色艳丽的花裙。顿时惹来阵阵非议，或嫉妒或谴责地，有人感慨不愧是上海人啊，一把年纪了还打扮那么花哨。这件时尚事件给了我类似创伤的记忆，不出格这条规范默默地被烙印在了我的行为准则里。但要细究的话，何谓不出格，其实也就是从众罢了。在一个近乎封闭的社群里，规范与其说是用来匡扶正义、维持秩序，不如说是起着排除异己拥护同质化的强制作用，保证群体特征在一定程度内波动，任何越轨的行为都可被视为对社群的背叛。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所谓自由的选择其实也不过是限定选项以及给出标准答案的设问句而已。从小镇到大城市，从孩童到成人，我们所走的每一步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有多少可以被称得上是真正的选择？我们真的能够选择吗？Bill镜头下的影像，虽然在他眼里体现了某种时尚，但是平心而论，有些让庸常如我这样的人来看的确很难欣赏。譬如那位不把眉毛画成波浪、不戴高帽、不穿礼服出门的先生，譬如那位带着大圆黑框眼镜、挂满首饰、把色彩层峦叠嶂堆在身上的奶奶，说实话，如果不是出现在镜头前这种戏剧化的场合，实在很难想象在日常中见到会不招致围观。但是在纽约这个大都会里，他们以自然的态度行走在大街上，以坦然的姿态被记录在Bill的胶卷里。对Bill来说，进入他镜头与否只取决于对方有多少的创造力来搭配自己的穿着，只要求与众不同、花样新奇。可是多少人会有勇气来让自己不泯然众人呢。又有多少城市愿意包容让他们的城民各展所长呢。忽然记起圣诞节的那天，在熙熙融融的纽约街头，我曾看到过一位女郎，她身着华服妆容精致，走路时优雅从容的姿态酷似《欲望都市》中的Samantha。她没有因为自己异于常人的着装而局促，也没有人因为她过于隆重的装扮而侧目。我想这就是Bill在纽约的原因，也是纽约有一个Bill的原因。本文版权归作者秋熙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