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金腰带的结局

会理是四川凉山州四面环山的一座小县城，总人口不过40来万。当2008年金马奖最佳纪录片《沿江而上》的导演张侨勇想要拍一部有关武侠和拳击的影片时，却把目光投向了这里。大山之中长达两年半的工作，让他再次获得金马奖。剧组是怎样找到这座小县城的？这是我在观影过程中始终好奇的一个问题。卢米埃电影院点映结束后，这个问题由另一位观众提出来，制片人韩轶如此回答：“我们很容易就找到这所学校，因为他们是一支很有名的队伍。成立26年，为四川省培养了200多个全省冠军。”影片聚焦在退役拳击手齐漠翔身上，他是会理二中拳击队的教练，目前带了63个学生。剧组还跟拍了6位学员，最后剪辑出两条支线：想当拳王却因家人的不支持而跑去攀枝花学开挖掘机的缪云飞(缪云飞饰)，以及同样入选了省队的何宗礼(何宗礼饰)。事实上，我还在网上搜索出一些背景信息：《千锤百炼》获奖之前，齐漠翔在会理二中的拳击教学完全是义务劳动，没有编制，也没有工资，直到2013年1月，在县体育局的协调下，他才获得了一个教师的身份。所以教练们在招收学员时所说的话，就更加令人心酸：你们要好好打，靠拳击走出大山，去看外面的世界。即便是得过全国锦标赛亚军、参加过职业挑战赛的齐漠翔，他的人生，不论他自己愿意或不愿意，仍然陷在这大山里。影片中那些刻苦训练、鼻青脸肿的画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截面；26年来，多少人前仆后继，才筛出那200余位省冠军。我们却无从得知，他们的辛苦努力，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齐漠翔对拳击的执着，是刻在骨子里的。否则不会义务当教练，也不会有退役数年后的复出，跟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日本拳手对决。对于命运安排的不服从，以及对这种不服从的赞许，或许是中国社会活力的源头。愚公移山，精卫填海，说的皆是此理。可纪录片不是故事片。观众无法期待情节点和高潮，只能等待人物命运的自我揭示。前往攀枝花的少年，并没有遇到贵人，成为中国的阿里。冲击金腰带的教练，甚至没有一个体面的收场。韩轶说，在那场比赛后，凌晨1点多钟，剧组将几乎不省人事的齐漠翔送进医院。“那是一个很小的县城，在家门口输给日本人，你们无法想象背后的那些东西。”纪录片的获奖，让它不仅是记录，多多少少也会是对片中所有人物的人生的一种干预。电影在干预我们的生活，我们也将干预电影的命运。作为一部纪录片，《千锤百炼》执着地走进了院线。如年轻的学员们不服从终老大山的安排，纪录片本身也不服从无法登上大银幕的安排。它的这一次挑战，能在多大程度上取得成功，我无法预言。但我愿意用这一篇评论，向大山里的所有拳击手致敬，向追求梦想的电影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