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世界尽头》(JustelafinduMonde)是加拿大导演泽维尔·多兰(XavierDolan)推出的第六部电影,由法国当代剧作家让-卢克·拉卡尔斯(Jean-LucLagarce)的同名戏剧改编,获得今年69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讲述了家庭成员之间无法有效沟通的尴尬关系。当时评论毁誉参半,有人说这是27岁多兰的成熟之作,也有人给他戴上“自恋狂”的帽子,这位在戛纳成名的“天才少年”甚至赌气放出狠话说以后不会再来电影节。影片内外,都有不少误解,无形中或成就其作品个人化和普世性的完美结合。梦幻感的慢镜头轻轻滑过,法国一线男女演员悉数登场,镜头聚焦在每个人的脸上,仿佛可以真切地听到他们的呼吸声,看到每一条细纹,捕捉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O-Zone乐队的音乐响起,华丽丽地填满各种转换场景的过渡片段……如果视觉语言可以用味觉体验来形容,看完《只是世界尽头》,如同吃了一片上好法国鹅肝,后又咂一口意大利高浓咖啡。醇郁感极度浓缩,个人体验太过强烈,还未入肚,便已经饱了。影片演员阵容豪华,包括
加斯帕德·尤利尔、
纳塔莉·贝伊、
蕾雅·赛杜、
文森特·卡索和
玛丽昂·歌迪亚五个法国影坛重量级大咖,不少人批评多兰矫揉造作,不够自然,但影片注重形式之余,未忽略内容,为追求整体效果而用力过度不足为过。多兰延续以前艳丽饱满的画风,在一个几乎封闭的空间内,讲述了一个看上去没多少情节但实则暗流涌动的家庭故事——路易三十四岁,是个剧作家,他离乡十几年后,决定回老家告诉自己的亲人:他得了重病,即将死去。“这是一个周日发生的事,但仿佛持续了整整一年”,拉卡尔斯在剧本开头这么写道。跟随飞机舱内窗帘细缝,镜头缓缓拉开,人物一个个出来,各种情感在特写镜头里表现得真真切切,家人的关系如同拨洋葱般铺展开来,过去的怨念和对未来的焦虑交织在一起,有时压抑地令人难以喘息。母亲
玛蒂尔不服老,画了个大浓妆,身着深色绸缎衣裳,迎接自己的儿子,她没心没肺,絮絮叨叨,害怕儿子陪自己的时间太短,不经意间指责起他多年的缺席;妹妹苏珊二十多岁,大大咧咧,有些叛逆,崇拜当了作家的哥哥,但又觉他太过疏远;弟弟
安托万是个工人,脾气暴躁,有些自卑,嫉妒路易现在的生活;弟媳克里斯蒂娜老实内向,欣赏他的才华,无趣的谈话中还是可以听得出她抱怨路易对家人的无视。电影是靠对话串起来的,有些话唠,大家说来说去,天南海北瞎扯,讲一些不怎么有趣的老段子,弟弟安托万歇斯底里,看谁都不顺眼,特别爱损人,大家就这样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来吵去,消磨时间和精力。唯有路易特别沉静,他是倾听者,或唯一的“局外人”。“你为什么回来?”每个人都问过他,但都没给他时间回答,或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本来想跟安托万好好聊聊,讲他为什么下午到,讲他在机场喝着咖啡,透过玻璃看日出,但安托万大发雷霆,说自己根本不想听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指责路易太过自我。这一幕把亲人之间交流的无力感表现得淋漓尽致,两人如同两座城堡,相互防备,各自为营。母亲说,“我不懂你,但我爱你”;弟弟说,“没有你,家人会肯定会更爱我的”。家庭成员间的关系既亲密又疏离,既热烈又残酷,他们无所不谈,却又没说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有很多微妙之处,如同电影名字“只是世界尽头”,有种故作轻松的沉重,充满矛盾,让人无法捉摸。原剧本其实有些自传性质,“只是世界尽头”,也是拉卡尔斯安慰自己的一句话。1990年他在柏林创作出这部剧时正好34岁,已经得知自己身患艾滋病,过世时年仅38岁。路易或许便是他的影子,经历过同样的孤独、脆弱、沉默和小心翼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故事,不管是欢乐或悲苦,总会深刻影响到自己的成长,很多人成年之后在心理上依旧无法和家庭达成和解。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多兰,不止一次把子与母的关系搬上荧幕,上部电影《妈咪》和处女座《我杀了我妈妈》都以不同的视角讲了多动症儿子和单亲母亲如何相处的故事。这次不同,他拍了一部别人的故事,并称这是自己的第一部“成年后”电影。2008年,多兰的御用女演员——安妮·杜尔瓦勒(AnneDorval)向他推荐《只是世界尽头》,称这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剧本,他觉得书很无聊,没有在意,但几年后重读时却被里面人物的语言、情感、沉默、犹豫、神经质和不完美打动。人和作品也会有误解,幸好时间可以把它打败。本文版权归作者Tsingtsing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