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故事山河记得

去年《国土安全》完结的时候，还跟朋友感慨：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自己的国安剧？能有属于我们的Carrie？能够露出冰山一角，看一看我们这片土地上那些无名英雄的故事？而最近播出的《暴风眼》，就是这样一部少有的、以国安为题材的都市反谍剧。平行世界的惊心动魄第一集，《暴风眼》就以一场连环做局、高潮迭起的追踪行动开始，国际间谍陈灿拥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首次与国安人员交锋，他就依次运用改变行车路线、突然更换车辆、更换步态特征来躲避天眼系统，以及利用商场、地铁等人员密集区域来摆脱追踪。这段精彩的跟踪及反侦察的“猫鼠对决”，令人细思恐极。如同剧集开场的那个独白，我们并不知道每一天与我们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中，在这或远或近的地方，是否也隐藏着这样拥有惊天秘密的间谍。更不知道在这样——于我们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天里，在那咫尺之外，曾发生过怎样惊心动魄的善恶对决？比如剧中反间谍的核心之争：DS稀有资源以及重要科研技术-DS材料人工合成技术，剧中也通过一场闲聊，给我们作了简单、易懂的科普：它主要应用于精确制导领域，百公里范围内的制导误差甚至可以降至厘米甚至毫米之内。“可以想象一下，现在有一家远程无人机，在两万米的高空掠过，它的制导系统直接锁定了你，并且向你发射了一枚特殊导弹，这枚导弹非常小，它不需要搭载任何爆炸物，也不需要太多的助推燃料，它只需要通过地心引力，来获得冲击动能，这个时候，你不可能知道自己已被定位，也不可能知道弹头的落点，就会直接定在你的右眼……”这是剧中男主马尚(张彬彬饰)对此给出的比喻。忍不住想起《国土安全》里，Carrie被讽为“无人机女王”的桥段，这就是国安剧好看的地方。不需要狗血桥段和夸张剧情，因为这些不被大众所熟知的故事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惊叹。还有马尚与赫子轩用于追踪陈灿的放射性同位素跟踪装置，只有指甲盖大小、液态，就在飞机上假装偶遇，趁其不备洒在追踪对象的身上；以及陈灿用于窃取教授电脑资料的专业级数据吸盘，外表看来只是贴在杯底的普通标签，却可以自动连接附近的电脑设备，并复制数据，转眼间就能把资料拷贝偷走……《暴风眼》花大量篇幅来展现这些高科技技术、专业刑侦及反侦察手段，而在感情戏方面则相对克制很多。英雄来自你我之间作为看过《国土安全》全系列的剧粉，我对《暴风眼》也同样期待。除了作为同胞的归属感之外，我认为，《暴风眼》最好的一点是弱化了感情部分，这样的处理，更符合我们的国情和东方人克制、内敛的性格，我们的国安剧肯定不可能出现Carrie那样的“抓马女王”。例如，国安剧里无法回避的出生入死的一面，只利用配角秦枫的一段回忆，举重若轻地展示了国安工作的残酷和危险。老领导秦枫随口提到肩部的枪伤，引出一段曾跟战友共同潜伏侦查的往事，战友为了保护他，不得不开枪打自己人，才留下了这个枪伤。在这段戏里，不管是讲述者还是倾听者，情感都是收着的，他们更多是偏理性地思考，一方在现身说法地传授团队配合经验，一方则给出逻辑周密的猜测反馈，这都非常符合侦查员的人设，毕竟从事这种重要工作的，不可能是那种时刻处于情绪失控边缘的人。在家国情怀方面，剧中的处理也很巧妙。例如，对于像我这种普通观众最关（八）心（卦）的问题——家人是否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女主安静(杨幂饰)的妈妈是知道她做什么工作的，但工作细节对家人也是完全保密的。男主马尚的家人则对其工作内容完全不知情。从事侦查员这种特殊工作，对个人生活的影响，剧方也放弃了司空见惯的煽情，仅用几个一笔带过的细节、人物之间克制的情感表达。来展现这种无奈和牺牲。例如马尚在同步监听陈灿审讯过程中，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自然引出因为隐瞒工作性质，他对家庭的忽视，以及家人对他的误解；而马尚和安静多年相遇后，关于安静当年为何突然失踪，两人重逢后的互动，这些本该极具戏剧冲突的情感向细节，剧方也是一笔带过，表达非常克制的，毕竟国安剧的重点从来不是谈情说爱。这些处理都令这些令人敬畏的无名英雄，去标签化，变成活生生的人，有家庭，有牵绊，也有所取舍，会脆弱，也有坚强理性的一面，这样更有代入感，又不过分伟光正的人设才最令人动容。我最喜欢剧中马尚与秦枫的一段对话：马尚说，“刚加入国安，以为工作就是坐坐办公室，但闲下来就会觉得，特别孤独，因为一直扮演别人，以别人的角度看待问题，神经一直紧绷着，有时特别焦虑，哪怕做个饭，洗个衣服，也没法集中注意力。因为这个工作，自己已经不正常了……”作为过来人的秦枫则提醒他，“与魔鬼战斗的人，要记住自己不要变成魔鬼。”“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这句取自尼采《善恶的彼岸》的话，是《国土安全》里那个几近疯狂的美国中情局特工Carrie的人物画像，也是《暴风眼》中替我们挡住狂风暴雨，许以岁月静好的马尚和安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本来就是东方哲学里对“英雄”的赞美。他们的故事终将隐于人群《国土安全》里，Carrie背负叛国者骂名，潜伏国外的结局曾令我潸然泪下；而这部国产国安剧《暴风眼》，同样也把我国这些无名英雄推到人前。我曾搜索过相关新闻，在每一年的中央政法委公布的公检法系统牺牲人数里，国安系统牺牲人数只能用省略号表示，英雄无名，怎能不令人泪如雨下？而作为我国唯一公开的国安英雄——吴建国，幼年父母双亡，是一个藏族孤儿，曾在疆外执行潜伏任务达十年之久，关于他的资料都属于保密文件，我们只知道英雄离世前的唯一遗憾便是不能多陪伴家人，妻子和孩子生病时都不能陪在身边，就连孩子出世时都不能陪在身边。结合这样的真实事迹，再去看剧中那些点到即止的关于侦查员家庭生活的展现，就有种无法言说的悲伤。想象一下，如果我们是安静，在大学期间，因为何种变故，只能这样决绝地跟初恋男友一句话也没留下，完全消失在熟悉的生活圈里？在那样一个荷尔蒙爆棚，满眼都是爱情的年纪，这得靠多大的信念和克制才能做到！！！再或者，我们只是马尚，明明从事着对这个国家而言最伟大的职业之一，但是，在社交圈里，基本上属于自我放逐的社死状态。跟老同学几乎完全失去联系，永远任务第一，回家看看都成为一种奢侈品，我们普通打工人，遇上极品老板奇葩同事可以找朋友诉苦，找家人撒娇，而他们不管面对的是什么，只能对身边所有人沉默以对，去稍微代入想象一下这种感受，这种“只能孤独”的生活质量……这部《暴风眼》可能只不过展现了真实国土安全保卫战的冰山一角，但对于我们普通观众而言，已经是近乎平行世界的不可想象，但这一切，都是跟我们一样来自于普通的家庭、有血有肉、会痛会累的普通人——侦查员的现实生活；他们选择这样一种直面深渊、放弃自我的生活，这一路凶险和艰难，不管是血还是泪，对他们最大的要求就是自始至终都是尽可能隐于人群，隐于我们普通人迫切想要逃离的平凡人生。他们是英雄，却自始至终没有姓名，更无人知晓，但山河会记得他们的故事，而身处对岁月静好的一切已经习以为常的我们，更应该记得。本文版权归作者林山王1号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