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姨内心也有千山路

真是非常令人惊喜的百合电影。ElizabethMcGovern从唐顿庄园开始就让我惊艳，那一双海蓝色的笑眼，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艳若桃李。我非常喜欢“妩媚”这个气质。“妩媚”不同于“妖娆”，后者是带有一点嚣张和张狂的美，恣肆地散发自己的魅力，而前者是规矩里一点无伤大雅的溢出，可以是良家妇女的身份里，一丝稍嫌过分活泼的笑意，一个闪着狡黠与逗引的眼神。让人渴望，却又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电影里Daphne对McGovern饰演的Ellen说，男人想娶的女人和不想娶的女人差别很大。我无法对Gertie产生敬意，但你是男人想娶的那种女人。ElizabethMcGovern在这部电影里的气质，怎么说，如果看过小说TheAgeofInnocence的读者就会知道，老纽约所推崇的、最受欢迎的那种女主人就应该是这样的，有魅力，有风采，已婚却依然对一众男性（或许也包括女性）有令人着迷的性吸引力，但俏皮却不轻佻，让你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部电影里，女主角Daphne面对在宴会上着白色盛装，款款走下楼梯的Ellen，就是这样的感觉），却不敢肖想与她共度春宵。太令人尊敬的女性，不论长相（很有可能长得也很好看），但是气质上大概就是太端庄、或者太温暖，令人联想到母亲、姐姐、老师，不会对她有遐想，因为会觉得有乱伦感。而Ellen这样风采翩翩的女主人，就让人又敬又爱，恰如Daphne看到她与丈夫深夜共舞时内心的感慨，你是如此的elegant，如此sophisticated。Ellen基本上就是个纯直女，虽然是弯able（毕竟她和Daphne接吻后，她自己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但是她对这个变化并不喜闻乐见，而且显然她在男性的圈子里如鱼得水），所以她并不愿意和Daphne发展成情侣关系，而更愿意保持友谊。所以她究竟有没有在吊着Daphne呢？其实真的很难讲。有时候当我们知道一些人对自己怀有特殊的感情，而我们并不愿意与他们变成恋人，但对这些人其实我们也很重视，也希望能保持亲近的友情，这个动机并不算“吊着别人”，但是动机之外，具体的相处中，我们有没有因为他人对我们的喜爱而暗自得意或受惠于此呢？我们会不会希望他人一直觉得我是特殊的、与众不同的、格外重要的呢？这是人与人之间的power，power存在于所有的relationship里，和感情是另一回事。所以这个分寸感的拿捏其实很难。说完了Ellen，说Gertie，片子的另一个主要女配角。Gertie确实是电影里一个惊喜。刚出场时观众大概以为她就是个路人，后来竟然贡献了如此精彩的演出，让片子的节奏更紧凑，感情更生动精彩，令人神气为之一振。Gertie是另一种交际花。不同于Ellen的柔媚，Gertie的做派是硬朗豪放的。虽然是百老汇的女明星，但因为年龄和个性的缘故，同是被男人众星捧月，她和Ellen明显就不是同一个风格。Ellen是仕女风，大家都要拜倒在她裙边，给她讲笑话哄她开心的那种。Gertie则是，主动开黄腔讲笑话，周围人哈哈大笑的那种，都是中心，Gertie显得更主动，更生猛，更占据“说话权”，而Ellen则更显被动。Gertie与主角Daphne的关系也与Ellen和Daphne的关系形成有趣的对比。E与D之间，是友情与爱情的微妙摆荡，从Ellen的角度看是闺蜜情居多，而从Daphne，则是以闺蜜的身份做掩护来求爱。Daphne根据Ellen为原型塑造出的戏剧，简直就是“雷雨”里的蘩漪和周平，一对后母和继子的禁忌之恋。这的确不会让人联想到她自己对Ellen的恋慕。当Daphne与Gertie坐在车里聊到这出戏，Gertie对Daphne说，你丈夫真可怜。Daphne被激怒了，说你不要觉得我写了一出戏就说明我真实生活中和年轻小男孩乱搞。她话还没说完，Gertie就说，我知道你没有。你不是那个后母，你是那个小男孩。显然Gertie对Daphne的内心与情感有更深的了解。Daphne在剧中的装扮，也一直是中性风，而她的内心，也确实住了一个小男孩，她对于Ellen的恋慕，也未尝不是一种恋母情结的投射。Ellen身上兼具女性与母性的美丽，是Daphne渴望在自己母亲身上看到却终究不得行的，她对于Ellen的爱，也始终带了一份孺慕之情，有爱有敬。而Gertie，真的就是“有故事的老阿姨”。她身上的江湖气令人着迷，令人放松，却也难以让人对她产生珍惜。并不是因为觉得她随便，而是觉得，她是很强很厉害的女性，经历丰富，游刃有余，你就很难去想到，我会不会其实伤害了她的感情。Daphne和她的感情与关系其实也一直是不平等的。在这段关系里，Daphne依然是小男孩，但是是任性的小男孩，从来都是Gertie在包容她。Daphne大概觉得，Gertie既然明知自己对Ellen的感情，那么她自然可以任性而为：你知道我的最爱不是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开心，那么当我最爱向我递来橄榄枝，我不顾你便掉头而去，是不是应该也是我们默契的一部分？显然不是。风流场里的惯犯也是人，也有心，也有感情，你伤害不到一个人是因为这个人对你也没有真感情，但是一旦动了情上了心，——你见过思念放过谁呢，无论你是累犯或是毫无前科。所以也可以理解Gertie在Daphne说谎话为了赶她走的时候，那样的伤心、失望、难过，以至于喝醉酒开车撞到了树上。片子里这些女性都是已婚妇女，都是有丈夫的人，这里有一种很古典的、婚姻与浪漫爱情的分离。对丈夫的爱是对伴侣的爱，对情人的爱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理解的爱。总体来说很喜欢这部电影，每个人物的个性与感情，每对角色之间的关系，胜在细腻准确，懂的人一看就懂，不必多说，不懂的人就完全不是这个电影的target，也不会喜欢这种调子和这个题材。但是对于有百合倾向的女文青，我个人觉得这片儿是一个must-see.